《染尽风华》申墨

2、真相？

　　上元节一去数月，春去夏来。
　　一日苏染正在树荫下乘凉，吃着水果，躺在榻上昏昏欲睡。红莺从远处走来，绿意迎上：“红莺姐姐，怎么来了，可是老爷有什么事找小姐？”红莺是老爷身边的大丫头，绿意不敢怠慢。
　　红莺笑道：“妹妹可不是么？老爷从福州回来叫小姐去书房一趟呢，怕是想小姐了呢，急着见吧。”
　　绿意扶起红莺的手道：“姐姐快来，随我去见小姐，这日头毒的难为姐姐跑一趟了。”
　　红莺便走：“这有什么的，妹妹怪客气的。”
　　绿意走到苏染身边看苏染昏昏欲睡的模样便在她耳边轻轻道：“小姐，老爷派红莺来，请你去书房一趟。”
　　苏染看红莺一眼：“父亲回来了么？找我何事”声音轻柔带着未睡醒的喑哑。
　　红莺恭敬道：“是的小姐，老爷刚回来请小姐去书房一趟。”红莺对这个府里唯一的嫡出小姐不敢怠慢，要说这府里除老爷外唯一真有权利的怕就是眼前的大小姐了。大夫人故去后，只留了这个嫡出的小姐，大家都在看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姐笑话，本来老爷是要抬陈姨娘为夫人的，但是不知为何后来不了了之。再后来，府里人渐渐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府里是大小姐说一不二了。
　　“唔，既这样我便去一趟，你先回吧。告诉父亲我随后就到。”
　　苏染悠悠的走在路上，地面的热气熏得她懒懒的提不起劲儿。推开书房门，见苏大人正坐在书桌前批阅公文。抬头看一眼苏染便低了头：“你先坐吧，我快处理完了。”苏染坐下开始吃茶，书房在苏府北面，夏日里颇为凉快，不禁让苏染舒服的想睡一觉。转头看着她的父亲，年过四十的苏大人官至太傅，当朝一品大员，真是位高权重啊。尤其他还俊朗丰毅岁月似乎特别厚爱他，苏染的一双凤眼便是遗传苏大人的，无限风情便在这一双凤眼中。只是，呵，她想起了她的母亲那个柔弱善良的女人。诶.......可惜苏大人并非良人，让那个如兰花般的女子生生折在了这深宅大院里。
　　还好，她苏染不是娇弱易折的兰花，她是带刺的玫瑰，她随环境而活，她知道怎么让自己活的更好。所以当年母亲逝世，奴大欺主，陈姨娘仗着生有儿子妄想上位置她于死地，父亲不闻不问的环境下，她便以铁血手段杖毙了府里的大管家陈姨娘的亲哥哥。收回府里的大权，逼得父亲永不抬继夫人，打卖了几个姨娘身边的老奴，一时府中风声鹤唳人人自持不敢怠慢。为保名声更是将府中大换血，一干旧人都逐出府邸，从此再没有人敢小看这个十岁的苏府大小姐。
　　而这位苏大人反而是真的不管事，随着她与陈姨娘等斗法无论谁输谁赢皆不干涉，说他是无情但是在她仗杀了大管家后反而很是欣慰，真是叫她费解。
　　“阿染，这几日府中如何？”苏大人的声音唤回苏染的思绪。
　　勾起嘴角，他从来不问她如何。“府中安好并无大事。”
　　“嗯，这就好，你也及鬓了按理该讲亲了，但你母亲........你母亲去了，这事便耽搁了。”
　　苏染心中一惊，什么意思是要把她嫁出去么？抿起嘴唇，并不说话。
　　“恰好，皇上下旨选秀，为父官至一品你也在选秀之列，准备准备吧........”说完，便不再开口。望着这个酷似亡妻的女儿剩下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他对苏染的感情是复杂的，他最爱的妻子也是他伤害最深的女人，每每看到这个女儿，心中便无比疼痛，不知该如何面对。
　　苏染似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他冷笑：“选秀？父亲是要把我推入那般不堪的地方去？女儿真不知父亲是有多恨我。”
　　苏渊心中一痛，但面上仍冷毅：“这是圣旨，为父也没法，你回去好好准备吧。”不再看她。
　　苏染知道多说无益，心中冷意疼痛恨意夹杂翻滚难以忍受，不发一言转身而出。毒辣的太阳照着，但她却觉得还是阵阵阴凉，从指尖到头皮阵阵发凉，心中憋闷。
　　接下来几日府里来了教养嬷嬷，各个上京商号的老板也赶来为她打造新衣。几个丫鬟忙的不可开交，还有三个月便要选秀了，什么都得准备，只有苏染最闲了。她提不起劲，什么都不想干，想她一个现代孤儿，穿越至此，享受了母爱十载让她的心变得柔软了，就在她开始相信爱的时候一切又打回原型，她只觉得心中冰冷，难道真的要入宫？和一帮女人争一个男人？然后锁在深宫里一辈子？不，她不要过这样的生活。不然她该怎么办，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大小姐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她该何去何从？
　　不想再烦，躲开众人绕到假山后头的池边休息，算了不想了，再想也是没结果。
　　“哟，这不是我的好姐姐吗？听说姐姐要进宫了，将来做了皇妃可别忘了妹妹我啊！”
　　睁开眼，看到身着红衣蓝坎粉裙的苏漪站在面前。从前她再过分也没觉着什么，怎得今日她只觉得她面目可曾，不想再看，复闭上眼不再理她。苏漪见苏染不理她气不打一处来，都是爹的女儿凭什么她什么都有连进宫的机会也是她的。自己呢？出去别人都叫一句苏家庶女，庶女庶女，她不想再看别人那些不屑的眼神。本来娘抬了夫人自己就是嫡女了，都是她，苏染！她真恨的咬牙切齿。“喂，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么？就你这样进了宫皇上也看不上你，哼！”
　　“看来要给你找个教养嬷嬷了，这般不尊嫡姐，口出狂言。”苏染冷冷道，本就为着这事心烦，偏她还往枪口上撞，真是不知死活。
　　“哼，嫡姐，你以为你还能嚣张多久，你进了宫你还能管到我么？以后这苏府就是我娘的了，将来继承苏府的是我的亲哥哥苏远，看看，你苦心经营又如何？还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哈哈！”
　　“哦，是么？你就这么确定将来继承的是你哥哥？要知道府里多的是没有娘的孩子，那也是父亲的孩子。”
　　“他们怎么能跟我哥比，不过一帮贱人生的贱种上不了台面，姐姐指望他们，怕是白费心思了。”苏漪得意道。
　　苏染瞥他一眼，似笑未笑，眼中似有深意，不再与她纠缠。苏漪你想的太美了，哪能这么容易易便宜了你们。只要在这苏府一日她便是苏家独一无二的大小姐，那么她便不会让这些人好受。
　　苏漪见她不理，心中气极，看她似乎睡着了，瞥见旁边的池塘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只要她死了那么她便有出头之日了，手刚碰到衣料，她看见苏染突然睁开眼睛一双凤眼冷冷盯着她，她心中害怕，刚想开口，便被一股力扯向池塘，然后她只觉得自己快死了，无法呼吸。她挣扎出水面：“救命啊！”
　　苏染冷冷看着她道：“不知死活。”并不找人，就静静看着她挣扎，看她似乎没有力气了再找人救起见她死不了便离开了。
　　晚饭时，正在用膳绿环气呼呼的进来了：“小姐，这是什么事，二小姐落了水，陈姨娘便在老爷那哭哭啼啼的说是小姐推的二小姐，硬是求老爷为二小姐做主呢！”
　　苏染停下筷，并不说话。哼，还真敢说，苏漪欲谋害嫡姐不说反而反咬一口，看来这几年真是让她们过的太轻松了，还是以为我进宫了这苏府就是她们的天下了，开始肆无忌惮了。
　　“不必理会，膳撤了吧。”苏染道。
　　绿环好像还要说什么，绿意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多言，绿环才不情不愿道：“是，小姐。”
　　酉时，红莺便来了，她似不好意思似的道：“大小姐，老爷唤你去一趟呢。这都是被陈姨娘缠的没法了，老爷才叫奴婢来叫小姐前去了解情况的。”
　　苏染看她一眼，知道她是在讨好自己，不过也有所保留，或许她也在观望府里的情况吧。
　　“知道了，天有些黑了，绿意备个小轿吧，我马上过去。”
　　“是，小姐”绿意道。
　　“既这般，那大小姐，奴婢便先回了。”
　　“嗯。”父亲这是要插手府里的事了吗？离选秀还有段时间，都开始急不可耐了吗？苏染心中气闷，舌根微微发苦，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
　　走进大厅就见苏大人一脸不耐坐在上位，右边陈姨娘哭哭啼啼的坐着，苏漪身边的大丫头姝儿正躲躲闪闪瞄着她。
　　苏渊见着苏染进来便道：“你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姨娘说你妹妹是你推下池塘的？”
　　苏染心中冷哼：“女儿不知父亲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二妹妹落水时我是在一旁，但是这其中曲折父亲也不能听一面之辞吧。妹妹是失足落水的。”
　　“苏染，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妹妹好好的会自己往水里跳么？还不是你推的，父亲，你可要为漪儿做主，好好惩罚苏染。”苏远一脸戾气从门外走来，恶狠狠的瞪一眼苏染，便走到陈姨娘身边安慰。
　　苏染脸色一沉，冷冷看一眼苏远，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欺负到她头上了，好啊。
　　“哥哥这话可有证据？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苏漪再怎么样也是我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又怎么无缘无故的去害她。谋害姐妹这个罪名我可担不起，倘若哥哥这些话传出去，你以为丢的是我的脸吗，是整个苏府！像哥哥这种把污水往自家姐妹身上泼的人以后怕也难以在上京立足。”
　　苏远恨道：“你.......”
　　陈姨娘哭道：“大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远儿不过是心疼妹妹罢了，怎的要让他连上京都呆不下去了，这真真是.........老爷，你看看啊。我可怜的漪儿还生死未卜呢，大小姐这边就要逼得人都活不下去了吗？”
　　苏染冷眼旁观，这一出出豪门宅斗的戏码上辈子倒也只在电视里看到过，没想到这辈子自己不仅亲眼看到了还亲身参与了，老天还真是厚爱她啊。
　　“好了，都闭嘴。”苏大人喝到，陈姨娘也不敢哭了，只是偷偷抽噎好不委屈。
　　“苏远，你一个男子怎么还插手内宅女人间的琐事了，你还有没有出息？还有，阿染往小了说是你妹妹，往大了说是我们苏府的嫡女，于公于私你都该敬着她，怎的弄得这副嫡庶不分的模样，外人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嘲笑我们苏府呢。你还不给我滚回去看书？再敢插手内宅的事我打断你的腿！”苏大人一番话吓得苏远都不敢看一眼陈姨娘，咬咬牙走了。
　　苏大人转身坐下，沉默一会，他看着苏染一脸漠然的样子心中微疼叹口气，这辈子是对不起她们娘俩了。过会儿才开口道：“这几年内宅的事都是阿染管的，也从未出过错，这件事你负责吧，事后给我一个答复。”说完便慢慢走了，苏染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他的背微躬，突然觉得他也是脆弱的。呵，想什么呢，甩甩头让自己的心重新坚冷。
　　陈姨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大人走出门，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开口叫住他，因为她知道他说过的话不会改变，经过当年那件事她就知道了。她的眼中渐渐黯淡，慢慢生出绝望，但是当她看到苏染时，眼中重新发出光芒浓浓的恨意再也无法掩盖。她心道魏碧莹你连死了都不让我安宁啊，活着的时候你和我争，死了你的女儿和我女儿争，为什么老爷的心里永远是你们。呵呵，不过没关系你看看老爷心里的人是你又怎样，陪他白头到老的人，是我，是我！
　　苏染看陈姨娘一眼：“陈姨娘不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么？那就把苏漪叫来对峙，倘若当着我的面她还敢说是我推的她，我便认了。不过倘若她敢说一句假话，诬赖嫡姐，我就让她到水月庵里呆一辈子。”
　　陈姨娘抖了抖垂眼掩去满眼恨意：“小姐这话说的可笑，漪儿还躺着生死未卜怎么与小姐对峙。”
　　苏漪端起茶慢慢品一口，看了看她身边的二等丫头书墨。书墨心下明白上前道：“禀大小姐，刚刚二小姐的奶娘孙鲁家的来报二小姐醒了。”
　　“既如此请二小姐过来吧。”苏染道。
　　陈姨娘急忙说：“这怎么可以，漪儿刚醒怎么有力气下地，别折腾的又晕过去伤了身子就.......”
　　苏染笑笑：“那就用轿子抬过来，别让二小姐伤了身子惹陈姨娘心伤欲绝了。”
　　陈姨娘不再说话心里却惴惴不安，自己女儿的性子又怎么会不知，此事定是由内情的。那水云庵是什么地方，凡是犯了事的女眷才去的地方，苦不堪言，进去了就别想再出来了。她此时有些后悔闹着一出了。
　　不一会儿苏漪就被抬来了，苍白的脸裹在斗篷里，眼神忽悠像是被吓着了。苏漪确实是吓怕了，她从来没想过离死亡这么近，从前无论她怎么挑衅苏染，苏染一般都是不屑与她纠缠的，就是被惹恼了也就不痛不痒的罚罚她。可是当她看着苏染就这么站在岸边冷冷看着自己挣扎她那一刻相信苏染是可以随时要了自己命的，她开始害怕了。
　　苏染就看着她问道：“苏漪你说你落水可是我推的，别说假话，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陈姨娘看着这样的女儿心疼不已：“漪儿你说实话，你嫡姐自是会为你做主。”最后几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苏漪看看陈姨娘，又看了一眼苏染随即低头，嫡姐做主？父亲难道不管么？心下绝望轻声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的，不关姐姐的事。”
　　“陈姨娘听到了？送二妹妹回去吧，待二妹妹身体好了再去见父亲说明此事吧。过几天二妹妹就搬到倚月居吧，省的陈姨娘这无事生非的性子教坏了二妹妹可就不好了”苏染淡淡抛出几句话。
　　陈姨娘不敢说话，她明白现在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于是带着苏漪回去了。回到临泉剧，苏漪便再也忍不住了：“姨娘这事为什么不是父亲来管，为什么是苏染？”
　　陈姨娘叹口气：“你父亲.......别想了，以后我定会让他回心转意的，反正苏染也要选秀了，你再忍忍我不会让她好过的，皇宫这种地方没有母家的支持怎么死都不知道，到时候你哥哥继承了苏府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苏漪这才道：“哼，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苏染求我，姨娘我累了。”
　　陈姨娘道：“快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