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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解匪乱 ...

  •   莫大刀越来越觉得,季高是他寨里福神爷爷。

      自打这位季先生进了山寨,这些糙汉子的跌打损伤和老少乡亲的头疼脑热,都有人给包治包好了。这还不算,他们寨子的衣食日用也丰裕起来——往常他们也算有钱,毕竟做的大买卖都是没本的。可是没个能打会算的,账面糊涂,用度无常,常常鸡鸭鱼肉正吃着,转头就喝粥咽糠皮。

      这还没完,光这些,只能说季先生医术高明,又是持家管账的一把好手,虽然厉害,却不出奇。

      奇就奇在,有了这个季高大才子,他这莫家寨子,就连出门跟人约架的胜率都嗖嗖嗖地往上蹿。甭管是争地盘争人争钱粮,但凡季先生帮他做战书约的,十停里有八停都能打赢。

      而那些往常和莫大刀这一伙别苗头的小□□、小匪窝,到了要决胜负之时,不是集体拉肚子,就是老大发烧打摆子。更出奇的,有时候他们还会看错约架的时辰甚至日子,空跑一趟的算轻了,更有甚者恰好撞了官府的邪,惹一顿官兵围剿。

      这么彼消此长的,没多年月,也就是天圣五年春季,莫大刀这个寨子,已经坐稳了应天府方圆几十里这片地界第一大寨子的交椅。

      春暖花开日光和盛的,商旅渐渐兴旺。

      寨子的生意也走起了上坡路。

      季高这个医者兼账房的,借口说为今年新起的买卖早做打算,埋头在库里库外啃了多日账本。

      又恰逢天气转暖,换了单薄衣衫,季高也显得更清瘦些。莫大刀看他如此,只当是这位先生太过勤勉,辛劳过度,直抽着牙花子心疼:“啊呀先生!你也出来吃酒耍钱歇歇嘛!咱们寨子来钱又不费力的,你少算它两日又打什么紧!”

      嘿嘿嘿。季高捋着刚刚蓄起的胡子茬微笑,打发好汉们自去寻开心。

      他当然要急着算账,而且还就真急于抢这两天。

      季高这一手管钱粮,一手治灾病,时不时还帮忙写信联络其他寨子帮会的头目。他是勤劳能干,甘愿熬心力么?笑话。他做这些事,自然能从中截留自己需要的。珍稀药材,医书古方,这是他一贯心头好物且不必说;那些粗人俗眼辨认不出的稀罕古玩,这些日子也不知给他悄悄变卖或是私藏了多少。至于书信往来,得着的人脉跟消息,那就更厉害了。

      比方说就几日前,他得着个内里的信儿。咳,官府线人传出来的,这一片江湖人多半还不知晓:这应天的知府老爷,又要换人啦。换走的也不必理会他了,来的这位可是早有名气。江湖上粗汉子不知,可是季高一听这名字,脸上几乎绷不住:这人姓晏名殊,字同叔,写得一手好长短句,十四岁上头就有神童之名,被先帝钦点去考了殿试、得了同进士出身。

      文名之事,倒还在其次。季高闻此人名号变色,还因他在京里打混那几年,尤其后面两年,没少听这晏同叔事迹。这人极得先帝宠爱,却不骄不躁,是个还算温和的官员。但谦和守礼不等于说没立场。先帝大行那会子,丁谓、曹利用一党红红火火,晏同叔就是个敢站出来说话的。后来他不知怎的,兴许也是说话说得不对,又招惹过当今太后娘娘,惹得若干见风使舵的御史追着屁股一路弹劾。

      上回季高听传闻消息,晏殊还是刑部侍郎任上坐着,如今八成是又惹了太后或是哪个宰相阁臣,给贬出来了。这朝官吃贬出京,乃是家常便饭,任谁都免不了起起落落几回,不稀罕。以晏同叔的才能人望,转悠两年且就仍能回去。

      季高倒是不替晏殊晏大人愁前程,他愁的是这刚刚坐稳了“神医账房”位置的寨子。或者说,他愁的也不是什么江湖寨子,他愁的是他自己。江湖粗人听了晏大人三个字,只晓得是个官儿。季高却晓得他是个正直严谨的人物,他开始暗暗清点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在莫大刀山寨中私下搜集所得之物,谋个退步之路。

      本来他正收拾着,还没十分急。谁知过了数日,寨中年轻喽啰不懂规矩,惊了新来的一行车马。

      季高忍不住追到莫大刀主厅去问:“可是惊动了新来的太守晏大人了?啧,我早说了,这是个油盐不进的迂酸之人,万一惹到了不好收场的!”

      “哈哈,不是,不是!”

      听到否定,季高舒了口气。却听那传信的喽啰说:“是个姓范的!好像是晏大人请来管那什么应天书院的!听别人喊他,好像叫做范绿霜?”

      范履霜!季高一口气憋得脸都快紫了,随意应了两声,告辞回房,躺倒床上狠狠喘了一阵气,跳起来一顿联络自己手里握着的所有消息灵通人士。

      这范履霜是谁?他字希文,履霜乃是诨号,大号叫做范仲淹。他如今算来应当是在丁忧之中,不然还没空来此主持书院呢。这人文名不下晏同叔,脾气更是丝毫不让。若说惹了晏知府,兴许他大人大度懒得计较,尚有转圜余地;惹了这位,他刚正之怒发作起来,这个寨子怕是神仙难救。

      次日,季高把他私物细软包了,打发人先行寄送到城中。自己则悄悄寻个借口趁入夜溜将出来,再等晨光一放城门一开,他就跟着早起进城做小买卖的农人小商贩一起排队混进去,摸进个偏僻小客栈,暗暗潜伏。

      伏个两天,还真有了新消息。县衙里他悄悄结交的小吏,趁换班匆匆拐来客栈告知:“快叫你们莫当家的挪挪窝吧!听说京里头有个姓庞的朝官上书,太后娘娘下令彻查政务,咱们县太爷不日就要围剿你们寨子哩!”

      看来这寨子是彻底凉了。

      季高谢过小吏,独自翻出山寨地图和账本,叹了一回气,揉了一会眼角,打个呵欠,擦出湿腻腻的一滴浊泪。

      这日傍到日头西斜,县太爷按照往常习惯便服出门遛弯儿,捡到了一个自称有奇计妙法、能解本县地面山匪祸乱的穷酸文人。

      再隔日,城门一开,大队的官兵人马刀枪棍棒地列队冲出。季高尾随其后草帽遮着脸望了一阵,那人马一路正朝着莫大刀山寨去了。那寨里不过二三十个勉强能打的,剩余大半都是老弱妇孺,想来此番知县大人能建奇功。

      季高也不指望暴起富贵。他想的是,先借此谋个师爷的位子,缓缓图之。

      只是,要么怎说天算胜人算呢?

      踱着方步回到县衙,季高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他冷眼细瞧认得准确无误,正是先前两番科考都撞见过的,著名才子王洙。他怎么也到此地来了?

      呀,季高猛然想起,这王洙王叔原,倒正是宋城本地人。

      正想着如何借口回避一下,王洙却已经迎着面走过来了。

      躲闪不及,季高只好假装不认识,拱手寒暄。

      谁知,兴许是年头太多,兴许是因为季高留了胡子,兴许是王才子本来就没把他放在心上——这王洙,竟然真的不认得季高了!

      原来王洙也是丁忧在家,受本地官绅相邀,前来叙话。

      季高心中一壁厢酸,一壁厢喜;面上当然还是好好客套,自我介绍是个大夫出身,在此谋生。

      王洙听了,倒是欣喜,原来他也曾涉猎医术,对此有所留意。末了,他还特地告知季高:“近来王太医在京中造了两个黄铜人像,一在翰林医官院,一在大相国寺仁济殿,专供习练针灸之术的,可是新奇有趣着。先生若是得了机缘,可值当去看上一看!”

      咦,真别说,季高对医术,还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铜人,他是真心向往。

      何况此地有王洙在,总觉束手缚脚,没大施展余地,不妨辞了师爷之职,且上京一遭。

      此番上京,说是寻机会看视那针灸铜人。可是无论翰林院,还是大相国寺内殿,其实都不是平常白身人可以随意乱逛的。

      但季高早是一年一年捱过来的,宰相门客当过,山寨大夫做过,他此时尚未灰心,也就能耐住性子,鸡鸣狗盗三教九流地逗留着。直至次年,终于给季高重新嗅到了“机会”的气息。

      天圣六年,正月正。

      正月是一年之首,再怎样天寒地冻,阻拦不了九州万姓张灯结彩庆贺的热情。

      小民趁正月里走亲访友,官员尤其是高级品官,除了亲友之间的往来,还多一样事务——进京朝贺。正月里进京的大路可是真真热闹极了。

      有多热闹呢?这么说吧,年节时分,通常是一则热闹喜庆,一则也盗贼多发。人们往来行走都带着礼物钱财呢!但凡看衣着像个人样的,您拎起把菜刀冲上去,一劫一个准,准准的能发笔小财。

      可是正月进京这官道,没盗贼。

      你当怎么说?有官兵守得安稳?嗐,那官员进京,有些官兵护送,也是情理之中。可这条路,纵然白手拿着大锭金银,半个家丁护卫不带,摇摇摆摆走来,也不会有人劈手抢了你的去!实在是路上人太多,摩肩接踵、联袂遮天,说的就是此时此路了。这大大小小的官员,进京的车驾塞满整条官道,汴京城各个车马门的守吏也接孝敬银钱接得手软,睁只眼闭只眼地挥手就让通过。饶是如此,这路途仍然狠狠堵得结实。

      季高所谓机会,就在这些进京的达官显贵身上。

      再挖掘一个丁谓出来,似乎不易。但是这进京的,可不止有百官。皇家宗室,那更是要来趁佳节祭祖拜宗的。

      季高观察了几日,踩好了点。他故技重施,风水宝地摆了个算卦的摊儿。

      他这回盯上了谁呢?说起来还是好几年前匆匆一瞥就从此留心的:襄阳王爷,赵德谋。

      这襄阳王爷可是了不起得很。他是今上小皇帝的叔叔,好一副贤王做派。季高两次三番地诱惑勾引,拿话试探,他只装得端庄威严,忠心耿耿。亏得季高从打多年以前就瞧着他言行笑貌,他再怎么伪装,落在季高这双眼里,终究是看出他一颗红心透着个大大的“野”字。

      就这么着,季高坚持不懈,襄阳王欲拒还迎,一来二去不够,就三来四去,八来九去,好好的正月过完,他二人也终于臭味相投起来。

      此时倒是轮着季高眯眼摇扇地扮高人态度了。

      襄阳王身份地位只尊崇还胜过昔日他事奉的丁谓丁相公,可是说到头脑聪明,丁谓若是如同云中清唳之飞鹤,这襄阳王也就是窝棚顶上扑着翅膀自命不凡那只大公鸡。当然这话季高只在心里藏着。他心里对此还庆幸不已哩:这主子蠢笨一些,糊弄起来自然轻松些。本来么,他暗暗想推襄阳王爬高,难不成是为了这个半老的野心王爷子孙千秋万代么?他当然只是为他自己有朝一日位极人臣,享尽荣华富贵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  诚实地承认……这篇坑了,时隔N年,我企图拯救了一下,但是看了一遍,我,跟不上当年的思路了,完全不知道这写的是什么_(:з」∠)_
    谨以此文献给的那位姐姐,要是生气可以尽情来打我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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