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弱水》季年夕

1、第 1 章

　　那天,她站在我家楼下,穿着可爱而优雅,头戴遮阳帽,白衬衫,蓝色牛仔裤,看着我家窗户：“王浩壹，快下来。我们都在等着你。”
　　我放下手上洗的芽菜，顺道在围巾上擦了擦溢满指尖的滴落水珠。抬眉望去。一个十三四岁的俏丽小女孩，身边站着一个男孩，两个女孩，一身旅行的背包装扮。

　　浩壹，有人找你。我扭开房间门，这间房子两室一厅，自从父母在我上初中出车祸去世后，房子虽小，却更加空荡。
　　“这就下来。”王浩壹满面喜色，对我说，姐，我们约好了周末到汤河玩一趟。说完蹬蹬下楼，因为太过心急，忘了带在身上的双肩背包。
　　姐，我的背包！王浩壹在下面大喊。他紧紧站在那个戴帽子的女孩身边，眉眼间都是开心阳光的笑。

　　这孩子，我摇了摇头。解开身上的围裙。从四楼下去。
　　王浩壹是我的亲弟弟，今年十三岁，初二。而站在楼下和几个同学等他的女孩，叫陈晗。那是我第一次看见陈晗。
　　王浩壹，她是你姐姐吗。那个女孩小声的问道。殊不知已经被我听到。
　　嗯！她就是我姐姐，比我大六岁。在X大念书哦。X大是本市的重点大学，他逢人便说一句，我的姐姐就在那，以后我也要考到那里。
　　姐姐好！女孩有几分尴尬，紧了紧身后的可爱背包，仰起脸，嘻嘻问好。
　　那是陈晗第一次见到我。却不知道在此之前，我已经在王浩壹的相册簿里看过她。姐，你看，这是我们班的班花哦。他在初一时就不知从哪洗来的班级野游照片。

　　这么小的孩子，还懂得班花。我有几分好笑。摸了摸王浩壹的头，就想回房做作业，做完作业还要做三份家教。因此时间颇为紧张。
　　想起陪弟弟的时间少之又少，心中软了下，就陪他絮叨了起来。
　　后面大体聊天内容忘了，只记得王浩壹在中间挤眉弄眼的悄悄说了一句话，姐，我喜欢陈晗，你不要跟别人说哦。
　　我佯装生气的摸样，这么小可不准谈恋爱。
　　不会的，陈晗家很有钱，又漂亮。追她的人很多。他的言下之意有几分自暴自弃。
　　我让他好好学习，不要想那么多。做一个优秀而品行端正的孩子，姐姐相信她会对你有好感的。我只好从另一方面谆谆教导。

　　视线落到相簿里的照片，一张明媚天真的笑脸，穿着像个小明星，稚嫩的小脸。却从小就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那年，她十一岁。我十七岁。
　　后来我选了本地的大学，离家近，也方便照顾弟弟。我藏起了那份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选了第二志愿，一所普通的重点大学，在本市却也不错的口碑。我心里很满足，只想好好培养弟弟。

　　此后又过了一年，我的课程渐渐紧张。耽误了几份家教，除了学校发的奖学金，手头上颇为紧张。直到有一天，有个人打电话给我，是个女孩子的声音，问我是不是帮人补习英语。我忙应是，正准备报上地址。那头嘻嘻说道，不用了，我知道。五分钟后过来。
　　我挂上电话，愣了一会儿。
　　直到听到敲门声，我开门，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身穿连衣水蓝色无袖裙，白色长筒丝袜，黑皮直筒短靴。俏皮而活泼，不失大方。
　　她眨了眨眼睛，不认识我了吗，王筱姐姐，语调上扬。
　　对方一口说出了我的名字。
　　你是……陈晗。我不确定的问道。

　　我为陈晗补起了英语。好奇她普通的语法一知半解，却硬是拉我一起看起了美剧。每周一次，星期六下午，去她家帮她补习英语。两小时一次。渐渐，陈晗却不满足两小时一次，直言收获不大。
　　于是，开始三小时一次。那最后一小时，用来和她一起看美剧。一起坐在她家的大沙发上，这叫寓教于乐，她身穿懒散的家居服，翘起二郎腿，拉无语的我坐在她身边，一本正经道。
　　直到有一次。补习过程中，陈晗有些分心，我感觉自己嗓子都哑了。有些生气，说了她几句。

　　王浩壹在追我。她眸色有几分委屈，道出了不专心的原因。
　　我一愣，说不出是对失望、恼火还是失落。我对弟弟的早恋而失望，对陈晗的分心而恼火。却说不清为什么而失落。
　　早恋不好。我嗓子干涩，半晌只蹦出了这一句。
　　那我以后答应他。她的意思是等两人长大，用的却是问句的语气，征求我的意见。
　　随你吧。现在看这一句，过去分词的几个用法。我翻开试卷，任由语气轻松看，低着头，淡淡道。
　　一双纤嫩的手盖住了试卷。另一只手盖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一怔，大脑一片空白。任由她的五指摩挲着我的指尖。

　　老师平时在家做家务，是不是很累很辛苦。她摸着我的硬茧问我，语气轻柔。这是她第一次用上老师这个称呼，平时都是王筱姐姐，姐姐的喊。
　　不辛苦。我感觉到她温暖的掌心跟柔滑，没有一丝的瑕疵的手指，如带电般触碰，心中一涩，慌乱的收起了试卷。今天时间就到这，下星期我们看新的一章。
　　别走。她在身后唤。我转身，望着她那一双黑亮而明丽的眼眸，深处是我看不懂的神色。

　　我跨出一步。感觉被人轻轻衣袖，像荡着轻柔的秋千。心中柔柔。
　　过去的分词的用法我都知道。她说出了我一直想教会她的疑难语法。
　　呵呵，我在心里苦笑，原来她都知道。那么她找我做家教是同情我？我拉开她的手，就要出门，心里的自卑和对弟弟的愧疚，吞噬着我的心。
　　“记不记得那次我们一起看金枝玉叶二。”，她见我要走，慌乱的起身，带动了椅子拖地的声音。
　　“你找到了你的小白兔了吗？”她问我。
　　“没有。”我说道。果决而不带一丝感情。捏紧了双手，恨不得捏出水来。

　　后来我再也没有去陈晗家，听说陈晗答应了王浩壹，两人在高三确定了关系。弟弟在我面前担保，一定不会落了成绩。两人还约定一起考同一所大学。
　　我面含微笑的听他絮叨，一如既往的摸了摸他兴高采烈的脑袋。心里的洞渐渐被弟弟的笑容所弥补，这么多年我们两人相依为命，没见过王浩壹这样开心过。
　　所以，一切都值得。我告诉自己。只要弟弟开心。

　　后来我从X大考研去了另一个城市。王浩壹考上了X大，□□那头他说不用我每月寄生活费给他了，还炫耀的说他拿的奖学金可比我多。好几次开口想问他和陈晗发展怎么样了。最终他没提，我没问。
　　我笑了笑。这几年我也谈了两次恋爱，最后都没有结果。每次和他们牵手的时候，脑海中总滑过那个夏日的午后，她头次穿着短裙，眸色深深，柔嫩的指尖，轻柔小心的触碰。和弟弟开心的笑脸，相撞在一起。所有的念头都成了梦幻泡影。我放开了男友的手，复又牵紧，以此驱散在心头的一些惆怅。
　　只是，偶尔睡不着。记得也曾和她一起去了汤河，汤河是温泉之乡，每次在家泡完澡后，总会无意想起陈晗，梦里交缠春梦绵绵，醒来又是一阵慌乱。
　　这个秘密，就随时光一起流走吧。后来，渐渐我似乎已经忘却了。
　　很多事，不想，咬紧牙关，就像小时候天气很冷的时候妈妈洗澡的时候告诉我，筱筱，不想叫冷，要说不冷。就感觉不到冷了。
　　不冷。我瑟着身子强撑道。一丝也不冷。
　　不想。我忙碌着日子告诉自己。一点也不想。

　　我跟了导师，申请了硕博连读，在校教书。F大分配了一处一室一厅的房子给我。
　　这天，我在备课，学校换了一批新的董事，听说董事的女儿指明要来校听课。灯光下是复杂的教案，我心中暗中叫苦。打开了最近购置的音响，调了调配置，还是放下。索性开了MP3，插上木音箱，一首红尘客栈飘来。
　　灯下，叹红颜近晚霞。我说缘分，一如参禅不说话。你泪如梨花，洒满了纸上的天下，爱恨如写意山水画。。。抚了抚额，这怕又是哪个学生借了SD卡拖资料的时候无意放入的新歌。

　　叮叮，门铃的声音。
　　“请问，可以请你帮我补课吗？”熟悉的声音，语调轻扬。
　　她俏丽的负起手，像个老实的新生。袅袅亭亭的向我走来。我拉开门傻傻站在那里。陈、陈。。。你怎么来了。。。
　　她巧笑如画。复地抱紧我。这次，怎么都不会让你离开了。
　　她在我耳边吐气如兰花，双手环紧了我的腰。
　　我眼睛湿润，喉咙梗塞，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感情，在她开门的那一刻，早已崩塌。
　　傻瓜，你怎么哭了。她摩挲着我的背，肩头渐渐湿热。
　　对不起，我想你。我语无伦次道。第一次隐形表白，我有些面红耳热。
　　我知道。感受到她扬起的得意嘴角，我放开心中窘迫，放开手拥紧她。

　　任武林谁领风骚，我却只为你折腰。你回眸多娇，我泪中带笑。
　　JAY的声音江河日下的飘来。。。
　　门被关上，灯打开。小屋填充着温暖。

　　后来我傻傻的问陈晗，她为什么知道。我想她。
　　那次一起泡温泉，你不会忘了自己做了什么吧。她问我。
　　我只记得晕堂了。我无辜的道。
　　那说过什么呢？她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
　　摇头。等着她回答。
　　王筱！！那时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她把我按到在沙发上，只差又咬又抓了。
　　那我还做了什么。我眨了眨眼，拉住她的手一本正经的问道，像个好奇宝宝。
　　她捶在我身上的手安静了下来，我抬眉望去，她腮上如上了一道晚霞，红唇讷讷，眸光闪烁。
　　那你帮我想想，我那时做了什么好不好。我反过来压倒她，望着她的眼睛深深道。
　　不用了，我们现在就做好了。她吮上了我的唇，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
　　陈晗，你长大了。我被她吻的喘不过气，双手不知哪里放，无意摸到一处，汤河之旅的记忆扑面而来，面红讷讷道。
　　王筱！！！肩头一阵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