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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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越发绚烂的火烧云将绵延的青山染上了动人的霞色，美丽却危险的光芒道道泄落，垂入晶莹剔透的河流之中，化作点点金色和大片大片动人的嫣红。
一片浮光掠影的水波之中，一道白中带并不显眼的黑色条纹的硕大身影时隐时现，从围场中溜达而出的大老虎显然并不饥饿，只是将这艘小小的乌篷船看做了戏耍的对象，健美的身子埋在水中，载沉载浮，时不时舒爽地对着天空吼上两声，并用自己黑白交间的有力尾巴蹭一蹭船身，激起一道又一道的波纹。
老虎玩得开心，小船上的人却惊惧非常，一颗心宛若这被老虎撞得磕磕碰碰的小船一般，宛若悬在半空，摇荡无依，不知下一秒等待自己的，会是化险为夷，还是九死一生？
宝钗将黛玉搂在怀里，感受着小船的晃晃悠悠，死死按着黛玉腰间的火枪，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慌乱无措：“不能开枪！老虎会水，若是你一枪打不死它，它发怒整个儿扑过来，船一定会沉的！”
黛玉咬着薄薄的唇儿，握着枪的手不断地颤抖，她再次感到自己的脆弱无用，若现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是哥哥，他一定会立刻想出办法的……
一直闷声不语的水晶球儿忽然悄声问：“那只老虎是什么颜色的，白的吗？”
宝钗跟黛玉同时肯定：“白色的，很大很大，背上带黑色条纹。”
水晶球眨了眨空洞的大眼睛，做思考状：“很大的白老虎，又喜欢玩……说不定，那只是小威。”
“小威？”
水晶球压低声音，很快地解释：“小威是大宛国十几年前送来的，那时它还是一只小老虎，从小就养在围场，喜欢玩，从来不咬人的……每个人说它很漂亮，可惜，我从来没看过。”玩着垂落到耳边的发髻，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一片茫然，水晶球小姑娘不禁有些黯然。
如果真的是那只叫“小威”的老虎，在它不饿的情况下，至少能放下一半心——可是，也不能由着它这么撞船玩儿啊！老虎会游泳，可是这一船的姑娘们大都是旱鸭子啊~
水晶球忽然艰难地挪了挪胖嘟嘟的身体，努力让被自己压在屁股底下的箱子重见天日，黛玉跟宝钗看不过去，也纷纷帮手，一船舱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那只樟木箱子拖了出来，结果就是：为了挪地方，黛玉整个儿都做到了宝钗腿上——幸亏黛玉妹妹瘦成了小竹签儿；看另一边，雪雁和紫鹃半扶着窗子、半蹲半坐、几乎呈出恭状，俏丽的脸上也满是惨不忍睹的便秘色，而水晶球半个屁股顶着杨娘的脊背，差点儿把杨娘给撅出去~
可怜的杨娘只能咬着牙艰难地收回武器，防止自己被那尖利的刀子戳个透心凉魂飞扬，心里默默祈祷：小郡主啊，你可千万别放五谷轮回之气啊~
即使情势万分不对，在场的所有女孩子都暗暗闪了闪漂亮的水灵眼儿，在心里默默发誓：绝对的黑历史啊！要是能脱险，果断要忘掉、忘得干干净净——以后谁敢拿这事儿说嘴，姑奶奶绝对将之灭口，绝对的！
蹙眉的宝钗抱着黛玉，只觉抱了一怀的新鲜竹笋儿，够轻巧、也够扎人，心里不禁苦笑：黛玉到底是怎么吃饭的，瘦的连下围都是尖的吗？痛苦地扭头、转移注意力：“郡主，这箱子里是什么？”
水晶球挤着胖胖的手臂开箱子，眯眯眼儿都快挤成一条小缝，脸上却依旧是献宝般单纯的小笑容：“里头有肉干，扔给小威，能把它引走，小威很喜欢别人抛东西给它吃。”
不说这是养老虎还是养狗的问题，一船舱的姑娘们都默了，要不就是同情地看着漫无所知的小郡主，要不就是盯着那樟木箱子再次不合时宜地吐槽：从屁股底下拿出来的东西……也就只能喂老虎了吧？
——忠顺王府的食品卫生法亟待立案啊！
无论如何，炸得香酥可口的肉干和各色果脯点心还是拿了出来，黛玉跟宝钗同时闪了闪漂亮的眸子，而后同时摸自己的小行李包——感觉到小黛玉尖尖的小屁股又在自己的大腿上戳了一下，宝钗赶紧抱住她，忍着大腿的生疼，维持着僵硬的微笑：“你找什么……我帮你。”
黛玉倚着宝姐姐这个丰腴柔软的人形坐垫，倒是舒服得很，不禁又蹭了蹭：“出来的时候，哥哥给了我一些药……防身。”到底还是受过传统教育的小美女，下药这种三教九流的招数儿，只敢用蚊子叫般的声音嗡嗡低鸣着。
宝钗又是一愣，而后是带着赧意的苦笑：“真巧啊，我哥哥，也让我带了药。”
水晶球适时插话，歪着头，似乎有些不理解：“对了，你们的哥哥……好像是一对？”
“什么？！”两声压抑不住的尖利惊叫，结果就是黛玉跟只受惊的兔儿似的，整个蹦了起来，谁知这时船身一荡，黛玉身子一个不稳，又整个儿狠狠砸回了宝钗身上，让那双丰腴饱满的大腿发出了一声略带荡漾的“噗叽”声~
林妹妹惊魂未定地抚着冷汗，再摸摸下面，发觉自己的小屁股好得很；可怜的宝姐姐青着脸咬着牙嘶声不断，她确定自己的大腿青了……如果、能活着回去、一定——要把黛玉跟小郡主的身材中和一下！
不幸的是，刚刚她们的惊叫引发了调皮白老虎新一轮的戏耍兴趣，脸儿一扬、尾巴一甩，兴高采烈的一个猛子扎下去，潜到水底又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船身，让这艘多灾多难的小船再次随波荡漾了一回，一如水晶球儿脱口而出的薛哥哥和林哥哥荡漾的“关系”……
宝钗赶紧选好了薛墨弦曾经用来对付薛蟠的，据说是能使人昏昏大睡十二个时辰的药粉，一狠心，整包洒进了肉干里，然后将肉干艰难地递出官舱——时刻戒备的船夫明了，咬咬牙，趁着老虎游过来的当口，将肉干放在它眼前晃了晃，然后对着岸上狠狠扔出。
“嗷呜~”老虎果然欢快地奔上了岸，兴冲冲地对着那块加了料的肉干飞身而去，划出一道矫捷的白影，兴高采烈地撕咬起了投喂的美食。
虽然药粉对人效果显著，可是老虎那么大块头能显出几分药力，众人心里皆是没底儿，又扔了些果脯肉脯之类，艰难地等待着，仿佛一分一秒都是那么漫长，众人手心都汗湿、衣服都快彻底黏到身上之时，才岸上一声沉重的“砰”，细看那湿漉漉的老虎，已经是枕着爪子呼呼大睡的姿态。
再看天空，白月半高，暮色渐落，危险之下，众人早就没了时间的概念。
“应该是……安全了？”黛玉抹着额头细细的汗珠，惊魂未定地探起了小脑袋。
“开船吧……”水晶球儿侧着耳朵细细听，似乎能听到老虎呼噜呼噜的打鼾声，眨眨眼即，几乎是吐着气发声儿，“快走吧，要是入了夜，就更危险了。”
夜视能力也是野兽的本能，正如游泳一般；夜里在山间赶路，无疑是个极坏的主意。
“可是，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在天黑前出山……”杨娘沉吟，“最好，还是点个火，野兽都怕火……”
点火——在船上？把船烧了吗？
船舱里各姑娘面面相觑，船夫自告奋勇，靠近船，抱拳低声：“小郡主，我上岸去找些柴火来。”
“等等，”宝钗忽然开口，透过船舱看清白老虎垂在水边的大脑袋，悄悄将怀里的黛玉挪开，低声，“给我剪刀。”
黛玉从随身的针线包中抽出自己缝纫用的剪刀递给宝钗，不免担心：“你……做什么？”
“我看书上说过，老虎是百兽之王，有它的气味，一般野兽便不敢来犯。”宝钗示意船夫将船靠岸，自己拎着裙子，小心翼翼地一步步靠近老虎，一手按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脏，慢慢将剪刀伸到老虎的脑袋边……
玉手触到那温热的鼻息，宝钗不禁打了个寒战；黛玉在船舱里看着，银牙紧咬，不禁拿出火枪，闭眼、瞄准，准心正对着老虎额头上那个威风凛凛的“王”字。
忍着满心的忐忑，黛玉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它露出一丝醒了的迹象，自己就开枪，躺着不动的老虎，自己绝对不可能打不中……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宝钗终于拎着裙子上船，船夫立即将船划回河中央，宝钗仿佛全身脱力般、脸色青紫不断喘息，黛玉几乎是用掰的，才从她攥紧的手心中取出一撮白中带黑的老虎毛——还有几根透明的……虎须？
“快走，别等它醒过来……”宝钗觉得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口跳出来了，说出的话仿佛不是自己的，黛玉看着莫名地心疼，赶紧给她拍着背。
就在船夫执起船桨的当口，忽然脸色一变——河道前快速飞来另一只不大的蓬船，看清船上之人时，又忽然一喜：“世子！”
站在船头的水瀚宇对着他摆摆手，快速靠岸，带着几个侍卫飞速跳了下去，围住昏昏大睡的白老虎拿起了绳子，几乎是一瞬间，睡得天地不知的可怜老虎就被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
薛墨弦和林青桦也从船舱中出来，看到老虎，两人皆是脸色一变。
“哥哥！”黛玉和莺儿雪雁扶着虚弱得几乎不能动的宝钗上岸，林青桦赶紧迎上去，看清宝钗手中的剪刀和小美人儿脱力的脸色，忽然表情变得极为奇怪：“薛姑娘……剪了老虎毛？”
黛玉点了点头，水晶球茫然拉住水瀚宇的袖子：“哥，老虎呢？抓住了吗？”
水瀚宇拍拍妹妹的手表示安慰，看向两个小姑娘，尤其是一人手中的火枪，一人手里的剪刀，额角不禁狠狠跳了跳，赶紧揽回自家宝贝妹妹：“我该知道的，不正常的人教出的妹妹，也绝对不可能是正常的……秋儿，你千万离她们远点！”
林青桦权当没听见水瀚宇的人身攻击，摸着下巴，含笑看薛墨弦：“美人儿，你怎么看？”
薛墨弦看了看黛玉手中的虎毛和虎须，又仔细瞧了瞧渐渐恢复气色的宝钗，声音平淡如天上那轮淡淡的白月：“有些冲动了，野兽中分一猪二熊三老虎，你贸然剪了老虎毛，若是遇到野猪和熊类，说不定会被视为挑衅。”
薛宝钗带着惨白的脸色慢慢点了点头，等着看好戏的林青桦却一下子栽倒，扶着直直落地的下巴龇牙咧嘴：“美人儿，我知道了，我不该对你抱希望的——你绝对绝对不比我正常！！！”
薛墨弦高深莫测地昵了他一眼，微笑：“那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林青桦干脆在地上盘腿而坐，拍了拍白老虎毛绒绒的大脑袋，笑眯眯，“传说中的‘金簪雪里埋’啊~嗯，学西门吹雪是个办法，吹了雪，就不会被埋了呗~”
薛墨弦看了看那只被剃了胡子的老虎，好笑地摇头：“你觉得它哪里像陆小凤？”
林青桦眨眨眼睛，回答得很认真：“都是动物。”
薛墨弦扶额，无言转头，林青桦还在笑眯眯地吃老虎豆腐：“竟敢吓唬咱们的宝贝妹妹，绝对的罪无可恕！不过，看在小老虎你秃了半边儿的可怜份儿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活罪难逃——林青桦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越俎代庖地吩咐起水瀚宇的侍卫：“道士跟和尚还在睡是不？拖出来，跟老虎捆一块儿！”
忠顺王世子的侍卫抽着嘴角看自家主子，水瀚宇只顾捂妹妹耳朵，眉毛跳啊跳：后悔了，后悔了，自家妹妹肯定会被教坏的，这俩货什么东西——不对，根本不是东西！
水瀚宇不说话，侍卫们就当默认了。于是，小小的乌篷船只影向斜阳，悠悠然不带走一丝落霞，反而留下一段佛道一家、万物平等的佳话，流传千古，教坏无数寻常人家。
对了，老虎雪白柔软的肚皮之上，还放了一面圆圆的、亮亮的镜子——风月宝鉴物归原主，有借有还、再借不难，不是吗？
一个时辰后，寂静的河边才再次恢复了热闹。空空大士平举着风月宝鉴，对着可怜的老虎脑袋扇、再扇、狠狠扇，噼里啪啦稀里哗啦……风月宝鉴被开发出了新功能，何况空空大士还身体力行过，佛家也讲究不耻下问博采众长不是？
渺渺真人闭着眼睛，在一边不停念着“无量寿佛”，对显而易见的虐待动物的行为视而不见——因为，大老虎是跟他们同时转醒的，然后“啊呜”一口，咬烂了空空大士的裤子。所以，现在的空空大士，正穿着一条新潮的大裤衩儿，在河边cos武松打虎，阿弥陀佛……
可怜的大老虎被欺负得极惨，五花大绑，只剩一只爪子捂脸呜呜哀戚：呜呜呜，呜呜呜，它没脸见人的，它的脸被人剃秃了，还是秃了左半边儿，那混蛋连一根胡子都没给它留，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