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一 无法告别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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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佳茵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正在店里试婚纱。
镜子里，未婚夫连城正看着她微笑，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和赞赏。
连城是建筑设计师，今年刚满三十，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设计事务所，收入稳定，年轻有为，身材高大，面目俊朗，风趣幽默……总之是无数适婚女性心目中理想老公的最佳人选。
他和她是在一次意外的旅途中认识的。
半年前，她和凤鸣远赴西安处理一桩古尸还魂事件，期间曾佳茵受了点轻伤，凤鸣另有要事，就留下她一个人在医院里休养。
隔壁病床上的人正是连城，他是趁着假期自驾来西安游玩的，在爬山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得不在医院里住了一个礼拜。
这一个礼拜的相处，让同在异乡的两个年轻人很快熟络了起来。
他们发现彼此不光在同一个城市工作，连家乡都相距不远。因此连城出院那天，特意邀请曾佳茵搭他的车一起回去，曾佳茵没有拒绝。于是他在西安多待了几天，一直等到她出院。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连城稳稳当当的开了两天，回到w市之后，他顺理成章的开始追求她。
这一次，曾佳茵还是没有拒绝。
从十八岁到二十六岁，她的生活中并非没有出现过追求者，只是她从来不上心，也不给别人机会。
但是这一次，她累了。
总是追逐着一个从不回头的人，任凭青春悄然而逝，她的勇气和锐气都已经在时间中消耗殆尽。而这一次，当她的脚痛得无法行走而他却还是毅然决定离开的那一刻，她猛然觉悟到，或许，自己将再也跟不上他了。
对于连城，她一点也不讨厌，甚至谈得上喜欢。他是那样一个可爱的带着人间烟火气息的男人，他可以给她安定的生活，把她拉回正常人的世界——正常人的世界，十八岁以后离她越来越远的那个世界，再不回去，她就要迷失了。
连城的追求攻势不急不缓，恰到好处，他给她送花和小礼物，邀她一起吃饭看电影，平常的约会总会有些出乎意料的小惊喜，有情调又不失稳重，羡煞了事务所里的好些小姑娘。
有意无意中，曾佳茵也曾经当着凤鸣的面抱着花束，坐上连城的车离开，甚至因为看到他经过，而故意没有推开连城揽住她肩膀的手，但是——所有的试探都只是徒劳，那个永远精致美丽如同人偶一般的天才魂术师依旧对工作以外的事情视若无睹。她是不是有了男朋友，她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他根本不在乎。
八年了，大概……这一次终于可以彻底死心了吧？
而这个念头，当魂术师本家替凤鸣定下婚约的那一天，变成了现实。
她偷偷的哭了一整天，然后接受了连城的求婚。
这样也好，她想，她总算有理由挣脱那个从十八岁初见就下在她身上的魔咒了！
本想当面向凤鸣请辞，但她始终没有勇气开口，直到他接到新的委托，带着新收的换灵使陆真匆匆离开。
嗯，对了，在她之后，凤鸣又收过两个换灵使，其中一个在一次事件中不慎死于怨灵之手，另一个则因为受不了整天和非人类打交道的生活，好几年前就撒手不干，被凤鸣洗去了记忆成为了普通人。陆真是第三个，是个天赋极高的少年，很受凤鸣的器重。最近一年，他都会带他出去办事，渐渐的，她已经变得越来越空闲。
当她将辞呈和一只装了所有法器的木箱放在他办公桌上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解脱。
他接过辞呈的那一天，也会替她洗去所有关于那些惊心动魄的灵异事件的记忆吧？那么，他和她唯一的联系，也将不复存在了。
反正他总有一天，也会不再需要她的。
这么离开，总算不会太难看。
走之前，她忍不住用指尖拂过办公桌的照片上那张无懈可击的脸，他经常会微笑，可是他的心，却冰冷彻骨。
“再见。”带上房门之前，她将这一声告别，留在了专属于他的那个空间里。
……
“佳佳，过来让我抱一抱。”连城笑着搂过她的腰，在她耳边低低道，“你一定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她怕痒，咯咯笑着躲避他，白色的婚纱在沙发上铺开来。平凡人的甜蜜大抵就是如此，说着明知夸张的甜言蜜语，感受触手可及的幸福——那一刻，心底最深处那一处空洞，似乎已经被填满了。
电话铃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曾佳茵一边笑着一边从沙发角落翻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陆真，
她急忙接了起来。
“小真，有什么事吗？我正在……”
“茵姐！”电话那头的少年声音听起来很着急，“师傅出事了！怎么办？”
陆真口中的师傅正是凤鸣，曾佳茵愣了愣：“别急，你慢慢说。”
陆真定了定神，这才道：“上个礼拜，我和师傅接受委托，到浙西这边的山里调查一起幼儿失踪事件。三天前他说要独自进山一趟，最多一天就回来，可直到现在还没消息。电话打不通，追踪行迹的罗盘也失去了效力……”
少年简略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曾佳茵一边听一边皱起眉头，直到挂了电话，抬头看到连城关切询问的眼神。
“出了什么事？”
“凤鸣他……”她脱口而出，顿了顿，又改口道：“我老板在浙西那边出了点状况，同事让我立刻赶过去。”
连城不解道：“你不是已经辞职了吗？”
曾佳茵似乎才想起这个问题，怔了片刻，回答道：“这个项目是我之前跟的，半途而废也不好，况且浙西很近的，我过去处理一下，最多一个礼拜就回来了。”她朝连城抱歉的笑了笑，“阿城你放心啦，肯定不会耽误婚礼的！”
凤鸣的事务所表面上是一间与多家高校做联合研究的民俗文化研究所，曾佳茵的身份则是高级研究员，平时因为各种研究项目经常要出差，交往了半年，连城已经习惯了。
他只好轻叹一声，在她颊边亲了亲：“那你要小心，早点回来。”
“嗯。”
更衣室里，曾佳茵捧起刚换下的洁白婚纱发了一会儿呆，然后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一只锦盒，打开盒子，一对绘着花鸟的累丝珐琅瓷耳环静静的躺在蓝色丝绒垫子上。
“阿宝，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去？”
随着她低声的询问，耳环上慢慢升腾起一层极薄的雾气，凝而不散，幻成一个身穿红色斜襟大褂挽着高髻的年轻女子，齐眉的头帘下，是一双温柔安静的眸子。
女子朝她微微笑了笑，伸出手，朝她胸口点了点，胭脂红的嘴唇轻轻开合，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话。
“你让我跟随自己的心？”曾佳茵苦笑一声，“那么多年，我何尝不是跟随自己的心？可现在呢？我只剩下你而已——阿宝，如果没有你，我这过去的八年，到底还有什么？”
眼泪夺眶而出，寄生于耳环中的鬼魂阿宝怜惜的望着她，手掌伸出，做着擦拭的动作。她当然无法碰到曾佳茵，但多年的相处，她们之间已经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默契，片刻之后，曾佳茵用力的擦了擦脸，对着镜子露出笑容，慢慢将耳环戴在了耳垂上。
“我知道，阿宝，我不难过——这是最后一次了，这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这么决定了！”
回到事务所，那封辞职信还安静的躺在凤鸣那张宽大古朴的楠木桌上。曾佳茵看了一眼，没有收回，只是拿走了那只装着各种法器和符咒的木箱。然后提着简单的行李，坐上了最早一班开往Ｓ市的火车。
离上次她给白初一送请帖还不到一周的时间，但这一次再来，心情却完全不同。
她很清楚陆真的那通电话代表了什么，作为家族百年来最有天赋的魂术师，凤鸣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如果真的遇到了连他都解决不了的事，那她独自前去也只能束手无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必须找一个强有力的帮手同行。
这个帮手，除了凤鸣唯一的好朋友白初一，不做第二人想。
当她一路赶到“彼岸”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榆荫街两边古式古香的街灯刚刚亮起，远远地，她就看到一个女孩子推开门匆匆的走了出来。
女孩个子高挑，皮肤白净，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和八年前香消玉殒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曾佳茵还记得，她叫何依锦。
说起来，这件事她还没有向凤鸣提起过，白初一身边有这么一个谜一样的姑娘……
思忖间，何依锦已经看见了她，顿时停下了脚步。
“咦？你不是曾小姐吗？”
来不及多想，曾佳茵一把拉住了她：“你跟我来，我有点事情……”
话还没说完，“彼岸”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追了出来，看到何依锦没有走远，显然松了口气，快步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完全无视一边的曾佳茵，急切道：“依依，我知道我很唐突，但是那些话我想说很久了。你不能就这么跑了，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呀……”
曾佳茵这才注意到何依锦有些慌乱尴尬的神情，心中顿时了然，这种时候，自己再站在一边似乎不大合适，于是拍了拍少女的肩膀：“话说完了到里面去找我，千万别忘了啊！”
随即撇下那一对正万分纠结的少年男女，径直推开了“彼岸”的门。
伴随着骨瓷风铃响起的，是一阵尖厉的风声，曾佳茵顿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滚滚迫来。长期与凶厉的鬼魂打交道的经验让她立刻念动防护咒语，同时低喝道：“阿宝，结界！”
耳垂上的珐琅瓷古董耳环蓦然间亮起，一圈柔软的白光瞬间便将她全身护牢，尽管如此，她还是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推扯，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曾佳茵顿时怒了，正要破口大骂，耳边却传来白初一的声音：“曾佳茵？”
“搞什么？有你这样欢迎客人的吗……”曾佳茵刚站起身，原本围护住整个店堂的结界在一瞬间消失了，可她咒骂的声音，却也在看到眼前的情景时，卡在了喉咙里。
从来都干净整齐的“彼岸”，此刻就像刚被抢劫过一样，基本没有一处能看得出原来的模样。
而在这片匪夷所思的废墟中，一只浑身火焰翻卷的独脚巨鸟和一头又像狐狸又像老虎的怪兽正大眼瞪小眼，白初一身边那头白猫正被一个长发帅哥抱在怀里，只是帅哥的背后舞动着无数巨大的叶片和藤蔓……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片垃圾中间正相持不下的的两个人，以及那两个人身前相持不下的异形兵器。
这个世上，竟然真的又能和月哭相抗衡的兵器！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件兵器的主人，是一个那么年轻的女孩！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一 无法告别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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