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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回 宁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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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珊听见这个信儿,不由得一愣,就是余氏也觉得有些诧异,这才新婚几个月,怎么就喊着娘家的人往婆家去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婆家苛待了她。
不过等到见了名帖儿才知道,原来却是件喜事儿。
新婚的尤氏居然有喜了。
这种喜事自然是要同娘家人分享的了,加上尤氏总算也是宁国府的长孙媳妇,借机邀请母亲妹妹过府一叙,原也没有什么过分。
当下,余氏的心情就多云转晴了,连带着姚珊和尤二姐儿都有些高兴。毕竟,在这个时代,有儿子的女人才有依靠,更不要说这不过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怀上了,虽然不知道是儿是女,但既然是喜,任谁说起,都是新妇有福气。
于是母女三人赶紧打点,略作休整,便备车去了宁国府。
这也是姚珊头一回去姐姐的婆家,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红楼梦故事发生的大舞台——荣国府的隔壁,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再看同车的母亲和姐姐,她们的面色也是激动万分,毕竟,对于她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女眷来说,能到那都中最繁华的所在走上一圈儿,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的机会,如何还能够淡定的起来。
如此,在车上摇晃了两个多时辰之后,她们终于到了地界,姚珊偷偷从车帘子的缝隙中看去,果见那宁国府气派异常。
首先看到的是门口蹲着的两个大石头狮子,然后就是三间兽头大门,仰头看去,可见门上挂着一个大匾,上面写着“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金碧辉煌,宏伟万千。门前坐着十来个衣衫华丽的人,不像是家丁倒像是官老爷。然那大门却没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姚珊母女们的马车便是直接入的东角门。
进了门,早有婆子们迎上来,扶着尤家母女们下车,又换了三乘小轿子,由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厮抬着,往内院而去。
姚珊虽坐在轿子内,但人可没有闲着,早从帘子缝儿里把沿途的路线略看了看,但见甬路笔直,院墙高耸,树木蓊郁,好一派宏伟大气的景象。过了正院儿,进了仪门,又过了几个小门儿,才了到了个略大些的门,这方是内门了。进了内门去之后,又是个仪门。再入内,又走了片刻,方才是宁国府的正房了。
几个丫头婆子早迎上来,接了尤家母女们进去。她们的脸上也是堆着笑的,招呼的也异常得体,但是不知道怎么地,姚珊总觉得那表情不太真诚,看着心里忽然间就透着股子别扭。余氏和尤二姐儿倒是都只顾着高兴,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进了正房之后,只见个年届四十的贵妇已经起身相迎,但见她身着赭色的缠枝牡丹洋缎袄,下系同色衫裙,额上勒着同色抹额,上面镶着几颗莹润的玉石,发髻整整齐齐,簪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凤凰钗,面带着微笑上来寒暄问候。
姚珊刚想着猜测这是不是就是贾敬的老婆,姐姐尤氏的婆婆,宁国府现任的主母,却忽然听得余氏称呼她大太太,倒不由得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方才搞清楚,原来这位却是隔壁荣国府的大房太太,邢氏。
虽然对这位邢夫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姚珊却仍是按照母亲的吩咐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
那邢夫人干笑着答了礼,胡乱夸赞了姚珊并二姐儿几句,便笑着同余氏搭话道:“亲家太太这么老远来,又是为的珍哥儿媳妇的喜事儿,原该是这府里太太亲迎的,不成想,我那二嫂子病着,不能迎接远客,只得由我暂代了。”
她话是这么说着,眉梢眼角却隐隐透出了一股子高傲得意之意,弄得姚珊心中愈发不舒服起来。心道这算什么事儿,算起来宁国府是荣国府的长房,长房嫂子生病,临时喊你出来陪客而已,怎么就能这么得意?就算是有什么历史因由要幸灾乐祸,也不能让人看出来罢,果然,这位夫人的才德,也就是个尴尬人的水准。
余氏也没有怎么见到大场面,倒也没有留意邢夫人的这点子小心思。大家厮见毕,因着当家主母没出来,大家自然也就没在大厅久坐。尤家母女们刚刚喝了半盏茶,早从后头又迎出来一个管家媳妇,客客气气地施了礼,笑微微地道:“亲家太太并二位姑娘来了,真是对不住,我们太太正病着,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了。”
邢夫人笑道:“二嫂子病中还惦记着亲家太太,倒真是有心啦。来升家的,你们太太这会子可吃了药了?”
那来升媳妇忙应道:“回大太太的话,我们太太刚吃了药,今天精神略好些,吩咐我出来回大太太,说亲家太太头一回来,也不能出来见,实在是失礼,只有请大太太多照应了。”
邢夫人略点一点头,便转身朝着余氏道:“既然是二嫂子身体有恙,那今日大约不能见了。便由我陪着亲家太太去看看珍哥儿媳妇罢。”
这下子不只姚珊,就连余氏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不过也没有好细问,只跟着邢夫人转过穿堂儿,往右边尤氏的院子而去。
尤氏的院子也不错,看着地方挺大的,装修装饰也十分过的去。余氏和二姐儿眼中不由得露出那等叹为观止之意,邢夫人愈发有些得意和高傲,姚珊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怎地有些暗暗叹息:难怪人人都想着嫁入豪门,这逼人的富贵,果然是能够迷花了人的眼。
然而等到了地儿,她才终于明白,即便身处锦绣繁华之地,坐拥无限富贵,也不一定就能获得幸福,不过才几月不见,她的新婚的大姐尤氏,竟然已经瘦了一大圈儿,卧病在床了。
余氏大惊,忙上前去细看,二姐儿和姚珊自然也跟着上前。但见那尤氏挣扎着半坐起身,先跟邢夫人见礼,客气地道:“今儿有劳大婶子了,要没大婶子在这儿支撑,今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好。”
邢夫人忙扶住她笑道:“珍儿媳妇说哪里话,你快躺下罢,可担心身子。”
余氏的眼圈儿已经红了,邢夫人叹息了一声,大约也觉得不太好打扰人家母女相聚,略坐了坐便寻了个借口走了,屋子里方才只剩下尤家母女四人。
邢夫人一出门,尤氏脸上的笑容就跨了下来,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余氏忙坐到她的床前,拉了她的手儿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一说?不是说有喜了么?怎地这么看着,倒像是病着了。”
尤氏不说话,只是哭。还是旁边服侍的陪嫁丫头腊梅哭着道:“太太您不知道,姑娘的胎险些就没了,大夫来看,说必定要小心静养……便是这样,也不知道挨得过头三个月呢。”
余氏大惊,忙扶了尤氏躺下,细细问道:“究竟怎么,竟弄到这个地步?”
尤氏愈发哭得厉害,那腊梅哭着接着回道:“太太,咱们姑娘她心里苦哇,才回完了门儿,这府里的太太就病倒了。因娶了咱们姑娘前才生了位小姐,身子做了病……说是给他们家大爷娶亲也是为个冲喜的意思。没成想就略好了几天,就又病倒了,这回却是凶险的,看看的也就是这几日了。我们姑娘日日照管,奉汤侍药,无微不至,这也就罢了,没成想这才坐了胎,大爷就把家里的两个丫头开了脸儿,每日每夜地胡来,几个姨娘也如狼似虎,早就眼嫌姑娘进门儿这几个月分了爷的宠,这会子就变着法子地欺负姑娘,又说她出身低微,又说她命里带煞,克死生母又克婆婆……”
她说的顺口,竟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这话一出口,已经觉得失言,小脸儿顿时煞白,尤氏忙低声喝止,脸上却早又淌下泪来。余氏因是继母,来的时候这尤氏年纪已大,自己并没怎么管教便送她出了阁,本是对她感情不深。然而此刻,见她新婚燕尔便委顿在床,才怀的头胎孩儿便险些小产,心中怜意顿生,但她也是个软弱的,只得劝了几句,虽然是好意,但听在耳中总是觉得不痛不痒。
倒是姚珊和二姐儿年纪幼小,自小儿没有依傍,自到了尤家之后,多得这位秉性柔顺的继姐的照管,关系反倒不错,此刻见她憔悴,心中倒是真心感到难受,眼眶也都红了。
只是余氏和二姐儿也就只是个陪着哭罢了,姚珊却向来不是个绵软性子,她听得腊梅说了这几句,心中已经十分光火,虽然这丫头没说全,但猜也猜得到尤氏这个样子恐怕也就是那几个姨娘丫头的手笔。她一面暗叹宅斗这东西总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一面已经在心里缓缓打定了主意,要管一管自己大姐这件闲事了。
正好这屋子现在里也没有外人,她索性便把那乖宝宝的面具去了,冷笑了一声道:“我说大姐姐那报喜的信写的奇怪,还怎么非再三要咱们来呢。这倒真是好厉害的府里,咱们家好好地姑娘,拿来当冲喜的,这会子看着不中用了,连几个姨娘都敢把正经奶奶百般地作践——当真是欺负咱们家没人了么?妈,你可要给大姐姐做主,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