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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晋江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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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徐云帆握住黑色圆球的一瞬间,熟悉的场景变换再次发生,睁目之时,人已经回到御武台上。
在他面前是无比惊愕的一幕。
魔主,或者说是林沧海的身体,被无数金色碎光笼罩。碎光之中浮现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圣兽,疯狂撕咬着他的□□,大团光芒冲上九霄,魔者不断发出嘶吼之声,震动天地。
狂风暴雨几乎将整个世界倒转,各种光芒和声音也要将眼耳灼瞎震聋,然而徐云帆关注的并非这场毁灭的战斗,而是……
不知何时,御武台顶端的天空里,竟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色裂缝!
像是乍然撕开了世界的隐秘,像是窥见了不可想象的异空间。伴随着阵阵惊雷,那道裂缝渐渐扩大,一股又一股强烈的气息从中漏泄出来,将万物冲得千疮百孔。
但听魔主哈哈大笑:“先天之境开启了!传说龙虎凤龟四圣兽齐聚御武台,辅以儒释道三教之气,即可开启先天之境,果然是真的!哈哈哈哈……柳泽,多谢你的阵法!这场局中局、赌中赌,终究是你输了彻底!”
“原来这才是你布置四关的真意……好个局中局、赌中赌!”褐袍修者全身都被鲜血染透,已经驱至极限的阵法不能再进一分,败局只在顷刻。但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上,望向魔主身后,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冷笑:“但,这真是最后吗?”
魔主此时也觉有异,身后这股气息毫无疑问是徐云帆,不由得呵然道:“小小九品!”手掌向后挥去,便要毫不留情地将徐云帆杀死。
天际的缝隙愈来愈宽,冲击出的气息也愈来愈强烈,被迫在远处观看的诸多掌门已经明显感觉到不对,这些气息感觉像是灵气,但,灵力之强,漏泄少许就已令周遭动荡不安,如果量再加大,竟不知要带来何等灾祸!
荀微猛然睁大了双眼。
他是听柳泽说过世界区分之理论的,最先意识到,这条缝隙的对面,就是与他们立身之世界截然不同,拥有极多灵气资源的先天之境!
魔主的目标,竟然不是杀人也不是覆灭中原,而是回归先天之境?
当然这对他有利,后天世界的资源有限,如果他要向更高的武学阶段攀登,必须开启先天境界。
……如果魔教祭司知道自己牺牲了整个魔教复活的魔主,根本不想平定中原,只是想达到更高的先天境地,他会不会绝望而狂怒?
不可置信,但又是摆在眼前的现实。
奇怪的是,在意识到这个秘密的一瞬,荀微脑海中闪过的竟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深刻的恐惧!
如果先天的存在是如此超越他们的想象,如果他们已是神明与凡人的区分,那么在先天眼中,他们是否也渺小得如同蝼蚁,不堪一提?
那么当双方的世界得以沟通,蝼蚁是否也就是任人欺凌毁灭的结局?
……
短得来不及眨眼的一瞬间。
就在众人心中升起无名恐惧,甚至还来不及深究恐惧何来的时候,异变再生。
最先伸过来的是一双手。
白皙的手腕扣有一串佛珠,每一粒珠都圆润光滑,显然是常年摩挲才能形成。单手缓慢一翻,佛珠随之摇晃,巨大的冲力便要狠狠击在目标的后心之上。
目标,魔主!
没有人看清他是什么时候来到魔主身后的,他方才分明还远在百丈开外。没有烟气,甚至没有声音,而魔主为阵法所困,没能及时发现他的突袭,发现了,为时已晚。
紧接着过来的是一柄剑锋。
从魔者前方,无数光芒与云雾之中,无声无息地冲来,狠狠穿透了魔者的前胸,紧跟着穿透了挂着佛珠的单掌,再接着是肩胛,在背后透出剑尖。没有一丝血流出,却见圣光乍然迸射,笼罩了他们的身影!
而后,便听到魔者的狂笑戛然而止,顿了片刻,一道黑气猛地从他头顶飞出!
再而后,整个世界都为之毁灭!
……
许久许久。
久到人们的五感都麻木的时候,巨响和光芒终于停止了。
满天碎落的是云雾和不知名的粉末,尘埃落定,现出了场内人的状况。
褐袍的修者倒在地上,大片大片的血已经令面孔模糊。感到生命迅速流逝,却也知道自己赢得了想要的结局。
他摇晃着视野微微抬头,看向迎面的那个人。
金白相间的袍子,暗金外氅。只是经历了方才的剧变,他周身也有多处血迹,最明显的是右臂软软地耷拉下来,看起来是被刚才自己那一剑废去。
柳泽抬目,看着慕容慢慢地蹲下身来,靠近了他面前。
“我们还是如此有默契啊,柳泽。杀人都杀得如此步调一致。”
柳泽用力地咳着,胸腔里的血已经快要倒干,但嘴角上讽刺的笑始终未变,道:“赌中赌,局中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然是你的风格。”
“最后的见面,莫浪费在这些无谓言语上。”曾经的武林盟主慕容,伸出还能动的左手,覆在柳泽面上,盖住了他的双目。“你我观点对立,彼此心知。我知没有人能改变你的决定,但你更知道,没有人能阻挡我之道路。”他低下头,以极接近的距离,吐出叹息:“我赢了。我是最终的胜者。”
褐袍的修者断然否定了他,最后一句话,是满满的嘲弄的笑:“你说错了。”
“——只有慈悲者才是最终的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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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切归于寂静,慕容满满站起身,却见徐云帆与众多掌门人走到了他身前。
“慕容……”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却在说出的同时再度沉默。摆在眼前的现实,让人震惊,却又不得不相信。
徐云帆看着这个人,曾经的不解、怀疑、猜测,到此时,终于有了清晰的脉络。
“原来你……”
慕容负手而立,依然像当初在海宁战上岿然而立。但而今在看他这副模样,徐云帆没有钦羡,只有惊心。
“海宁之战你是故意战败,北玄关你是故意弃守。北关之钥亦是你窃走送与魔教,目标是令中原覆灭,而获得足够多的灵气修成先天。对吗?”
“对。”慕容回答。
“天山掌门陆项明是你的人吧?为了让中原在渭水功亏一篑,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慕容默认。
“后来局势的发展超出你之预料,但却与你之目标不谋而合。或者说,无论中原也好,魔教也好,任何一方覆灭,都是你修炼的时机。蚌鹬相争,渔翁得利,你……打得好精的盘算。”
慕容对他的指控并无否定,一揽承受。
“为什么要这样做?”徐云帆盯着他,“先天对于你来说就这样重要?即便牺牲所有人,也要修成?”
众多掌门人的目光也透露出同样的责难。所有人都紧紧盯着这名武林前盟主。曾经神话一般的人物,而今褪去光彩外皮,竟是如此污秽丑恶。
慕容视若不见,和声说道:“柳泽与我皆是从先天之境贬黜下来的人。不同的是,他否定先天之理念,因而自愿放弃先天修为。但我毕生之目标,便是重归先天境界。”
“知道什么是先天吗?”他微微抬起头,表情是无尽的向往。“先天是后天武者永远无法想象的境界,没有体验过,你绝不明白失去后是什么滋味。”
“……即使为此杀掉世界的所有人?”
“类似的问题柳泽都问过了。”慕容冷淡地道。
[在先天眼里后天是蝼蚁吗?蝼蚁就不配生存吗?]
[先天是精英者,于是就该将后天弃如敝履吗?]
[如果先天的存在只是对生灵的践踏,如果任意摧毁就是先天的法则……那我宁愿黜落后天之境,永世不为先天!]
“慈悲的说法,但也足够愚蠢。”慕容剔透的眸子里是对这种指责的不屑。“物竞天择,弱肉强食,这才是世间永恒的准则。没有能力的人应当被毁灭而成全有更高天分的人,有限的资源应该集中在精英人物的身上,这样才能有所成就。先天就是如此诞生,也理应如此诞生。”
徐云帆不由得顿了一下。那双眼睛冷得像冰,酷似柳泽。只是现在才明白柳泽的冷酷之下隐藏对众生之关切,而慕容,才是真真正正的冷酷无情。
徐云帆咬紧了牙:“既然这样,为何你不直接将中原人杀尽?”
“先天武者要求灵根纯粹,滥杀无辜有损灵根。”
荀微听得此言,不由得大怒:“好个说圣人之言,行桀纣之事的伪君子!”
徐云帆从齿缝里吐出声音:“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是天地不干涉万物运作。你这种伪装圣人为苍生裁判,实际只图一己私利的人……才是真正的武林之耻!”
——世事虽为棋局,人命却非棋子。]
——即便独立顶峰,你有何权力令他人牺牲?
“徐云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如果不是顾虑着柳泽,我早就动作,还会等到如今?”
徐云帆心中亦有此困惑:“柳泽既不认同你,为何又不出面阻拦?”
“……年少时我们曾有约定,友情长存,终生不正面交锋。呵,年少无知的时候啊。”慕容笑了一下,转过身去:“三言两语知交,就立誓此生绝不背叛,甚至最后关头还要利用我来杀掉魔主,安慰自己是另一种形式的合作。可笑他聪明一世却困于此誓,可笑我用这个誓言困他,倒也束缚了自己的手脚,更可笑,我背弃御武台神灵也无悔惧,却偏偏对这个誓耿耿于怀……”
他转身,走向那道缝隙。无数流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正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一一吸纳进去。但见周身的烟气越来越浓,脚步越来越轻盈,袍袖翩然飞起,仿佛就要羽化成仙。
回归先天之境。
成为高高在上的先天。
他筹谋久远之目标,终于在此刻,即将达成。
“站住!”
荀微忽然喝道:“为一己之私,残害中原武林,你身上背负了多少同袍鲜血,还想走吗?!”
随着他这一声,越秀掌门李仙仪、天机阁主侯春升、天山派新掌门等众多掌门人纷纷掣出兵器。崆峒掌门杨正清本是与慕容交好,然而此刻,也狠狠地抽出了肋下之剑:“慕容,你个狼子野心之徒!不杀你,怎对得起我众多门徒!”
人影一闪,一人拦在了慕容的面前。
正是徐云帆。
徐云帆道:“在你回到先天之境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我师尊之死——可与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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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老者单手“啪”地一拍桌子,道:“却说徐云帆拦住慕容,悍然问道:‘我师父之死,可与你有关?’”
整座茶馆一声不闻,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说书老头,等他的下文。
“你猜猜慕容怎样说?咱们的这位前盟主,无所谓地一挥手。”老者学着慕容动作,将手从左向右这么一挥。“他说:‘你师父的行踪是我透露给魔教法王的。你要将师仇算到我头上,当然也随你。’”
“什么,还真的有关系?”
“一条人命啊,他说得那么轻巧,太不要脸了!”
“何止一条人命,中原人被他害死了多少?”
“徐盟主就该杀了他!”
老者说得口渴,伸手摸杯子,旁边茶馆的伙计也在听,见状忙狗腿地端了茶杯递来。
老者饮了一口,又道:“徐云帆听得这句,不急也不怒,只是回手将剑掣了出来,说道:‘血债累累,不还清,休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