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囍从天降》睡懒觉的喵

44、第四十三章

　　小兮被阮掌柜生拉硬拽地带回乌有街，便直上了澡堂子顶楼。她这才知道，原来澡堂并不止五层楼高，赢层之上还有一座精致别院。这别院本是阮掌柜往日休憩偷懒之地，今日当家的忽然而至，便腾出来供其使用。
　　小兮被带上楼，阮掌柜一推开门便愣在了原地。只见门内祥云环绕，山势陡峭，奇珍异禽时不时地展翅飞过。各山顶自修着亭阁台榭，里边石桌竹椅、零食瓜果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处搁了座红木书架。
　　阮掌柜得意洋洋道：“如何？这全是本掌柜一人设计的呱～”
　　“你族终于实现了上天捉天鹅的愿望。好是好，可是……”小兮手托腮眨了眨眼，指着脚下的悬崖道，“我们要怎么过去？我可不会飞。”
　　阮掌柜呱呱笑出声：“这是湖中景，是假的。”说罢，便径直跳下“悬崖”，果然不见其跌落，反倒稳稳当当地立在云彩间。云彩没过阮掌柜的蛙腿，随着其走动泛起一圈圈的涟漪，云波荡漾。
　　阮掌柜道：“走吧，当家的就在前边儿。”
　　小兮随其一路行径，心里也微微打起鼓来。不管自己面上装得多么不在意，一旦见到清崖就会彻底破功。再者自己之前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了，小五这般急着寻自己又想要干什么？
　　胡思乱想间，一人一蛙已到座水亭前。亭前门匾用赫然写着“萧萧晚雨[①取自苏轼《浣溪沙》里“萧萧晚雨脱梧楸”诗句。]①”四字，亭内则坐着个穿湖青色氅袍的男子，乌发如瀑，只在发尾处用青丝随意系着，正背对着一人一蛙独自弹琴。
　　听身后动静，琴声骤停，男子停顿番才缓缓回过头来，凤眼微挑，看清小兮脸上的表情后满意地勾了勾唇。
　　阮掌柜半哈着腰，满脸堆笑道：“二当家，襄小兮给您带来了。”
　　那人甩了甩水袖，傲慢道：“嗯，你下去吧。”
　　待阮掌柜走远，他才弯了弯眼，一脸幸灾乐祸地啧啧笑道：“怎么？小美人儿，看到是我这个二当家不是大当家，很失望么？”
　　小兮深呼口气，一再提醒自己不要动怒不要动怒，不然这厮的奸计就得逞了，可终究还是忍不住，噌噌磨牙道：“厉！子！祈！”
　　厉子祈学着清崖的样子眨了眨眼，哦道：“看来不止失望，还恼羞成怒了。”
　　小兮嘴硬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失望了？分明就是你无聊，穿他的衣服梳他的发髻招摇过市。”
　　其实，早该想到的，清崖性子内敛，喜怒从不外露，又怎么可能因为找不到自己而大发雷霆？倒是眼前这个厉公子——
　　小兮瞪了他一眼，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这才道：“你找我什么事？”
　　厉子祈摸了摸下巴，收敛三分顽皮，道：“你昨儿……见到我二哥了？然后……吵架了？”
　　小兮垂着眼睑，冷冷道：“你二哥是谁，我不认识。”
　　厉子祈像是没听见小兮说什么地扬眉，又道：“你们好端端的怎么会吵架？因为镇子消失，我二哥骗你的事情？”
　　小兮微微抬眸，厉子祈见状呃了声，补充道：“这些都是我猜的。”
　　听了这话，小兮瞅他的眼神愈发古怪，一副看白痴的表情道：“堂堂巫族厉大公子敢做不敢当吗？这偷听不是你的强项嘛，还说什么猜的。”原道昨日厉子祈在澡堂撞见小兮后，一路追来便见在卿娘家门口扯草玩的七衍，三问两答便套出了来龙去脉，继而不顾大猫的阻拦，扒在门上将小两口的话听了个一干二净。虽然离开前，他一再恐吓大猫不许泄露此事，但晚上卿娘小兮一归来，七衍就将秘密漏了个底朝天。这头小兮还没找他算账，他倒自己撞上门来了。
　　厉子祈俊颜渐渐泛红，不自在地咳嗽声，挥袖道：“暂且不提这个。本公子……本公子今日找你是为别的事。”
　　小兮懒得理他，兀自为自己倒了杯茶。厉子祈见小兮不言语，默了默，也挨着她坐下低语道：“其实，你错怪二哥了。”
　　小兮的手颤了颤，茶洒出来些许。
　　“你怪二哥当日骗你，实则不然，当日……是我骗了他才对。”
　　小兮放下紫砂壶仍旧没有言语，只默默转着手中的杯子。厉子祈轻叹一声：“有些事，我和二哥都是身不由己。我虽不知道叫你提防巫族的那个人是谁，但确实我们和你们镇子有些过节。巫族寻一样东西寻了许多年，近日有消息传回来，说那东西就在你们的镇子里，我爹派我和六叔先去悄悄探状况，这才驻守在了镇子外。谁料六叔进了镇子就没再出来，等到第二天早晨更是连整个镇子都消失了踪迹，后来我就遇到你和二哥。
　　“因为出门前，我爹特别嘱咐过此事不许向第三人张扬，我不敢违抗命令，这才向二哥撒了谎……”
　　说罢，厉子祈便如做错事的孩子般抬眼悄悄打量小兮的脸色，顿了顿才又挠头道：“我怎知道后来会变成那样？哎，所以说，女人最麻烦了！”
　　小兮抬头瞪了眼厉子祈，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信？不信？厉子祈是清崖叫来圆谎的说客还是真有其事？若他说得当真，那镇子里的人连着他六叔去了哪里？那水底的浮云殿又是怎么回事？
　　微微闭上眼，小兮吸了口气，冷不丁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厉子祈怔住，原地踱上两步，道：“因为二哥。”
　　小兮眼眸赫然睁开，光彩四溢，直直地盯住厉子祈。
　　厉子祈仰天幽幽叹了口气：“襄小兮，我与二哥一同长大，还从未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你在乌有街这几日应该也听阮掌柜他们说了，我和二哥每七年才来鬼界一次，此次前来其实完全是因为你。”
　　“我？”小兮皱眉，“什么意思？”
　　厉子祈道：“我们打探不到镇子和六叔的消息，二哥便自动请缨来鬼界看看。若单为了巫族和六叔，他绝不会插手此事，可为了帮你找你爹，二哥甚至不惜和阎王老儿签下契约。”
　　小兮闻言大震，签下契约？什么意思？卿娘不是说玄冥家与地府关系交好吗？要打探她爹的消息难道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厉子祈苦笑道：“谈何容易？那布忘魂阵之人既然有意要抹去所有的痕迹，怎么会忘记一并抹去生死簿上的痕迹？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召唤业镜[①传说中的地狱之镜，能照出众生的前世今生。]①，兴许还能寻到些蛛丝马迹。可是阎王那厮竟不肯，一定要二哥来幽冥城给他做苦工！”
　　“然后呢？他答应了？”
　　厉子祈睥睨道：“契约都签了，你说呢？就为了你这么个小毛丫头二哥竟然要牺牲百年光阴待在幽冥城这样的鬼地方……啧啧，你到底有什么好？”
　　小兮茫然不语，兜转间神思已游离千里外，眼前一会儿是绿碧叫她快逃的情景，一会儿是卿娘告诉她巫族死后没有魂魄的情景，最后，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一双明亮的黑眸，就那么静静地瞅着自己。
　　这头厉子祈见小兮兀自沉浸不可自拔，这才惊觉似乎说得太多，忙打哈哈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以我二哥的手段才智，一定有办法解决此事。实在不成的话，巫族后裔寿命颇长，百年光阴也不过白云过隙，不碍事不碍事。”
　　说罢，又转了转眼珠子，贴到小兮跟前悄声道：“先说好，签契约的事不许说是我告诉你的，听到没有！”
　　小兮又递给他一副看傻子的眼神，并对此深表同情。所以说二货就是二货，这签契约之事只有他和清崖本人知道，若她说出去就算不讲是谁透露的，清崖会不知道？
　　厉子祈稳了稳神，大抵也反应过来，干脆拂袖掀过此页道：“好了，正事说完了。我还有件事问你。”
　　小兮默了默，已猜出七八分，但面上装傻道：“神马啊？”
　　厉子祈踌躇番，面皮率先泛起可疑的红晕来，“昨儿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不然本公子必将你碎尸万段！”
　　小兮哦了声，道：“不过就是偷听，至于吗？”
　　“本公子说的不是偷听，是……是……”厉子祈纠结一番，依旧没说出口，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小兮装腔作势，“你知道的！”
　　小兮见状终于破功，噗嗤笑出声，踮脚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拍拍厉子祈的肩头，道：“你放心吧，我其实没看到多少，顶多就是瞅见白嫩嫩的——”
　　小兮“屁”字还没说出口，厉子祈已跳脚抓狂道：“你你你，亏你还是个女子！三从四德你爹没教过你吗？这么露骨的话你也敢说！”
　　小兮叉腰瞪大杏眼，“喂，你搞清楚，是你自己脱光光让我看的，我还没嫌长针眼呢，你反倒过来说我！什么三从四德，你少扯有的没的。屁股怎么啦，屁股招你惹你啦，我就说了，我看见你的屁股屁股屁——”
　　小兮一面说一面往厉子祈身上靠，话毕才觉有些不对劲，忙站直身子戳了戳他，见对方保持着往后退的姿势一动不动，不禁皱眉道：“干什么呀你。”话出口的同时，身后亦刮来阴恻恻的凉风。小兮摸了摸凉飕飕的脖子，下意识地回头，登时也石化原地，瞠目结舌。
　　亭外，与厉子祈一模一样打扮的清崖正幽幽打量着这边，一双星眸寒光四射，好似……要吃人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