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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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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焱等人赶到慕漓屋前时,玄关口已围了一圈人,以拐杖老头为首的四大祭司也在其列。自炽焱母亲元霈失踪后,荒火镇以慕漓马首是瞻,只待他大婚,便将正式拥护其为荒火镇新领主,偏偏慕漓自小体弱,又在火诞节这么重要的日子病倒,一群人正急得团团转就见炽焱带着小兮、千宴进来了。
霎时,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众人骤然噤声,大祭司意味深长地瞅了眼炽焱,心不甘情不愿地躬身行礼,炽焱连眼皮都懒得抬,侧头对小兮道:“媳妇,我们进去看小漓吧。”
进屋后,只见慕漓半卧在床上,肩上搭着件深紫色的背袄,红翡则坐在床边,浓密如小扇般的睫毛搭了下来,湿漉漉的,像是刚哭过。慕漓看两人进来,倚着枕头歪脑朝两人笑了笑,他脸色苍白,薄唇泛青,反衬得一双黑眸乌亮,这么无力地轻笑,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美来。
炽焱三步并两步地走到床前,探了探慕漓的额头这才松下口气训斥道:“怎么又晕了?你从小便是这样,分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不肯好好将息,一定要弄得周围的人都担心才肯乖乖吃药睡觉。”
慕漓咧了咧嘴角,道:“还好意思说我,哥哥之前不也偷跑出去差点被蔓藤怪吃掉么?我没开口抱怨,你反倒训斥起我来了。果真有了媳妇忘了弟……”
小兮见状立在原地就差把眼珠瞪出来了,没想到,这对孪生兄弟私下竟是这般相处模式:往日傻呆呆、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炽焱老成有道;而平常运筹帷幄,面对大祭司一再相逼亦临危不乱的慕漓竟毫不顾形象地公然撒娇。
听了慕漓的话,炽焱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咳嗽道:“你就嘴贫。大祭司来看过了吗?你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红翡……咦,你眼睛怎么红了?”
炽焱这么一说,小兮才注意到红翡双眸通红,眼角似乎还有泪痕。胡乱地在脸上抹了把,红翡摇头挤出丝苦笑道:“没事,刚才赶得急,眼睛进沙子了。”
慕漓神情陡然转冷,与刚才的模样差之十万八千里,淡漠道:“既然不舒服就出去吧,不用守着我。”
红翡欲再言什么,轻启檀口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踟蹰番伸手从怀里掏出件物什,搁在慕漓枕头边这才柔声道:“药再放一小会儿便能喝了,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罢,果真转身出了门。
待再听不见红翡的脚步声,炽焱才回头嘟囔道:“小漓,你老这样对红翡不好……毕竟你们已经许婚,她——”不等炽焱说完,慕漓便吭吭轰轰地咳嗽起来,一声高过一声,脸也挣得红了。
炽焱手忙脚乱地替他拍背,起身又想去寻药碗却被慕漓一把拽住,阻拦道:“不碍事的。”
炽焱还来不及开口,慕漓摇头又道:“哥哥也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小兮说。”话音一落,小兮和炽焱便齐齐愣住。默了默,炽焱道:“你有什么话……要和媳妇单独说?”
慕漓只管笑,待喘匀了气这才眨眼揶揄道:“怎么?你还怕我把她拐跑了不成?”
“胡、胡说!”呆老鼠被弟弟当场戳破面皮,臊火直烧到了耳朵根,起身辩解道,“走就走。那媳妇……媳妇你在这里好好陪小漓。”话毕,果真也火急燎燎地窜出了门。登时,偌大的屋里只剩下了小兮和慕漓两个人。
静默片刻,又瞅了眼红翡临走前留在枕头边儿的玉佩,小兮叹了口气,认命道:“呃~你是想问我玉佩的事?”
慕漓微微阖眼,不言半字。小兮汗,难道慕漓让她留下来,就是叫她看自己睡觉的吗?
“其实是这样的,红翡昨晚来找我,说这日光石上的穗子是她亲手绣了给你的,所以我就把玉佩还给她了……你们刚才,不是因为这个吵架了吧?”
话毕,小兮头顶的汗直接滴在了地上,恨不能扇自己两嘴巴子。这不是废话吗?刚才红翡的模样、慕漓的态度分明就是小两口在闹别扭,一个恼怒冷战,一个委屈万分。也不知道两人吵架时有没有提及她,所以说,小叔子什么的最麻烦了。
念及此,小兮心乱如麻,正纠结着便听慕漓幽幽启齿道:“你这围脖,很漂亮。”因着慕漓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小兮不自禁地愣住,抬头再去看时,慕漓已睁眼。“跟着你的那只猫呢?怎么没见着?”
小兮呃道:“在外面玩,待会儿就回来。”其实是留恋别人家的全鱼宴,不把所有盘子都舔干净就舍不得走。
想了想,小兮又补充道:“你放心,它不会无缘伤人的。”只要给小烤鱼就成……
慕漓弯了弯嘴角,颔首道:“舍利猫自然不会无缘伤人。这种灵兽最大的本事在于知天命晓人事,能参透所有生灵的寿命和魂魄。”
小兮闻言心里咯噔一声响,之前关于流老太死而复生一事的困惑因这几句话迎刃而解。彼时腹语虫曾隐晦提及,流月短命,根本没有寿命借给母亲享用。当时小兮便一直疑惑清崖是怎么知晓别人寿命的,现在看来,这倒是七衍的功劳。
“传言,游走三界的光阴商人身边,就养着这么一只舍利猫。”慕漓悠悠道来,说罢才意有所指地看向小兮,轻笑道,“听小焱说,你还有位夫君,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人也已在荒火镇了吧?”
小兮紧抿唇瓣,眉毛也皱到了一块。怎么这话听着这么别扭,就好像……自己在外面偷了个人似的。
见状,慕漓弯眼欲笑,却又禁不住猛咳起来,小兮在旁手足无措,回身正寻着红翡说的药碗,便听慕漓的声音从后边传来:“那人,是行脚商吧?”
小兮怔了怔,满脸狐疑地回头,这才赫然发现慕漓嘴角已有血丝。慕漓止住欲惊呼的小兮,一面抬手擦拭嘴角一面道:“小兮,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是谜团谜团大谜团————————————————
夜深露重。月亮藏在云雾后,影影绰绰得不肯露脸。光线暗淡,晴语殿各房各厅却不曾点灯,只因今晚是火诞节。
传言自远古时代结束以来,火神便一直沉睡于荒火镇地底,每年苏醒一次,而他的苏醒日便成了后来的火诞节。节日当天,荒火镇各处都将燃起熊熊烈火,火光鼠们则载歌载舞,提着灯笼游街赏玩。
可自荒火镇出现异象后,百姓们一年比一年灰心,火诞节亦变成了“火待节”。没有了游街活动,没有了歌舞表演,老百姓们都齐巴巴地守在晴语殿前,盼望着再一次看到晴语殿浴火重生的奇景。
是以天一擦黑,晴语殿内的仆人杂役们就都跑到了殿前翘首盼望,殿内人去楼空,好似一座死城。可此时此刻,庭院榕树下,却站着个人——
流云衫,青缎靴,锦袍外镶着一圈花式繁复的金边,发髻上的七巧琉璃簪与柔柔夜色映在一块,辗转反复间流溢出淡蓝色的光彩。炽焱一袭盛装地站在树下,一会儿探头瞅瞅外边,一会儿又呵呵傻笑,心里兜来转去都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和媳妇约会了。
想到这,炽焱下意识地挠了挠头,脸又变得滚烫。今晚吃饭时,媳妇偷偷塞给自己一张纸条,约他今晚三更后院相见,又特意嘱咐他避开他人耳目,莫要声张。彼时炽焱看罢纸条,只觉心跳如鼓,有千只万只猫儿挠心抓肺,简直比小时候偷跑出荒火镇被娘当场抓住还让人慌张难安。
这、这分明就是传说中的幽会嘛……
一定是媳妇嫌晴语殿太闷,想约自己出去看看火诞节的盛况,偏又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所以才让他避开他人耳目。嘿嘿,这么一想,自己媳妇真是又聪明又可爱,又可爱又伶俐。
炽焱正想得翩翩然,便听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心霎时慢跳上半拍,只听脑子轰的一声炸响,之前准备好的台词已然忘了个一干二净。呆老鼠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一茬,只得硬着头皮回头,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却骇然惊了跳。
“千、千宴?怎么是你?媳妇呢?”
“来了来了。”小兮连蹦带跳地从千宴身后窜出来,定眼瞅了瞅炽焱,亦凝在原地不动弹了。
“你的包袱呢?”
“包袱?什么包袱?”炽焱茫然道,这才赫然发现小兮和千宴肩头各背着个包袱,看模样完全就是副出远门的打扮。呃,这是第一次幽会的习俗吗?可是,能不能不要千宴参加啊?
小兮和千宴对看一眼,摆手道:“算了,先出去再说。”话毕,便拽着炽焱欲往外走,谁料呆老鼠钉在原地一动不动,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小兮满头黑线,“我给你的纸条你没看?我们今晚要离开荒火镇。”说到这又意有所指地瞅了瞅旁边的千宴,补充道,“和千宴一起。”
呆老鼠闻言,似懂非懂地皱了皱眉,再皱了皱眉,稍时终于惊叫出声:“媳妇你要和我私奔?还要带着千宴一起!”
小兮满头黑线直接长到了脚跟,饶是千年不化的冰山脸千宴亦歪了嘴角。小兮抓狂道:“你这破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啊?反正你先别问那么多,跟我们走——”
说罢小兮又去拉炽焱的衣袖,奈何呆老鼠一根筋到底,抱着榕树就是死活不肯挪动半分,一面摇头一面道:“不行,我不能走。媳妇,虽然我也很想和你私奔,可荒火镇眼下正处困境,小漓也还病着,需要我照顾……”
听了这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千宴终于不耐烦,快而准地扔出一句话道:“就是漓少爷吩咐我们带你走的。”
“什么?”炽焱闻言如遭雷劈,瞪大眼睛盯住千宴,过了许久才颤着唇喃喃道,“我不信。”
“是真的。”小兮叹了口气,接着道,“是他亲口拜托我带你离开荒火镇的,他还说……让我告诉你,如果你真疼他这个弟弟,就听他一次话——离开。立刻!”
“不,不可能,”炽焱头摇得如拨浪鼓,黑眸清澈见底,“我和他约好了一起在荒火镇等母亲回来的。他没有理由叫我走,没有理由……为什么让我走,为什么!”
“因为,他想保护你。”这头炽焱话音刚落,那头角落便传来娇柔的女声。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鸟鸣,那人由阴影处迤逦而出,摘下篷帽,只见乌发红唇,不是红翡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