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恨倾城》颜若曦

65、战息烽 之 困城

　　二十八日，晨。
　　樱木率一千人马在息烽城外叫阵，仙道在他身边观察，流川则与洋平和另外两千人在后压阵。息烽城城门紧闭，墙头上山王兵士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樱木先令一个百人队带着圆盾朝着城门靠近，刚刚走到射程，城墙上便箭雨纷飞，生生将人射退了回来。
　　樱木勃然大怒，拿了圆盾便要亲自带人往前冲，仙道却将他拦住，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话，樱木睁大了眼睛看他，将信将疑道：“这样也行？”
　　仙道微微一笑：“就算不奏效，也可以让你出出气不是吗？”
　　樱木想着也对，招手让手底下亲兵过来吩咐了几句，不一刻亲兵带了三人过来，一看便是三兄弟，虽然身上穿着神奈川士兵的衣服，却都脱不了一身的市井气，樱木指着他们对仙道说道：“石井三兄弟当初在湘北出了名的大嗓门，骂街厉害，后来的罪了山王的一个军官，求我救命，之后就跟着我了。”
　　仙道笑着点头，吩咐了几句，那三人领了命，一心想着在仙道樱木面前表现，拿了圆盾防身，走到弓箭射程之外的地方，扯开了嗓子，使出了浑身解数开骂，将山王上至将领下到国主，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了个狗血淋头，让在一旁听着的仙道都觉大开眼界，留了心记住了这三兄弟，以备后用。
　　松本稔此时正是陪着深津一成坐在城墙后面，他究竟城府不如深津一成，听着越来越难听的叫骂，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怒道：“元帅，让末将带领一千人杀出去，不斩杀樱木花道，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樱木他们曾在山王与深津一成共处过好几年，这三兄弟又吃过山王官兵的亏，此番得了机会，叫骂出来的话自然句句戳心窝，深津一成的脸色并不好看，但他领兵多年，这点叫骂还远不能让他失去理智，见松本稔按捺不住，一把将他拉住，沉着脸喝道：“你第一天带兵打仗么？这点刺激便受不住，樱木花道那点脑子能想出这激将法？必定是流川枫授意的！如今我身受重伤，凭你的身手，别说流川枫，就连他身边那个人也未必能胜，更何况还有樱木花道水户洋平那一帮人，你带一千人冲出去送死吗？”
　　深津一成的呵斥拉回了松本稔的理智，他含着怒气坐下来，不一刻，却又站起来，伸手抢过身边站岗的军士的弓箭，站上城墙，拉满了弓，一箭朝着骂得正高兴的那三兄弟射去。
　　石井三人虽站在普通弓箭射程之外，但松本稔乃山王军中顶尖高手，此番夹着怒意的一箭射出，破空之声呼啸而来，直奔着石井老大而去。那三人口齿虽然厉害，身手却是平平，待到反应过来，长箭已到眼前，眼见着石井老大便要血溅当场，只听得“当”的一声，一道剑光闪过，仙道自马上跃起，长剑出鞘，堪堪将射到石井老大面前的剑拨开。
　　樱木见山王之人竟然放冷箭，大怒之下，扬手怒喝一声：“给我冲！”
　　高宫大楠分别带领三百人自左右冲出，樱木自己带着四百人从中间直奔城门而去，松本稔冷哼一声，令道：“放箭！”
　　城上的山王士兵听令放箭，樱木他们的攻势被阻，流川在后面见形势不对，怕樱木贸然进攻会有闪失，立刻鸣金收兵，让樱木他们退回阵前。此时已近午时，仙道传下令来，让众人回撤五里扎营，埋锅造饭。
　　两番冲击都没能冲到城门处，樱木心中郁闷，回了流川临时搭建的营帐处，闷不吭声的往角落处一蹲，全然没有平日的聒噪，就连随后进来的高宫大楠他们，也有些蔫头耷脑的。
　　仙道跟他们一同进来，见几人这样，笑着说道：“樱木，怎么了？骂了人家一通，自己还不痛快了？”
　　樱木瞪他一眼：“还不是你说什么激将之法，人家根本没有上当，冲了两次都让人给射回来了，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仙道笑着摇头，流川见他沮丧模样，开口说道：“深津一成是山王成名多年的将领，他本事大小，你跟他斗了这几年还不清楚吗？他带两千人马守城，岂是你带一千人就轻易能攻进去的！”
　　流川声音淡然，换了旁人用这样的口气对樱木花道说话，他一定早就跳起来要揍人了，但对于流川，樱木花道虽然口中一百个不服气，但他一身武功得过流川传授，且流川对他有知遇之恩亦有兄弟之情，这一番话说下来，樱木不仅没有反驳，心里还觉得有些道理，反倒不那么沮丧了。
　　仙道心中暗道还是只有流川才镇得住樱木，见樱木恢复过来开始跟流川要水喝，这才笑着继续道：“今日看着樱木他们攻城，山王只一味放箭守城，倒让我想了个破城的方法！”
　　樱木一听他有办法破城，眼睛都圆了：“仙道你有破城之法，为什么不早说，还让我们一次次无功而返！”
　　仙道笑道：“我这破城方法，就是要让你们一次次的无功而返！”
　　樱木和高宫大楠这几人听得一头雾水，流川却似明白了几分，看着仙道问道：“你这是要困城以破之？”
　　仙道赞赏的看着流川，低声道：“还是枫了解我的想法！”
　　看着其余众人还是不太明白，仙道解释道：“本来这困城之计，须得慎用，但如今形势，深津一成仓惶逃至城中，息烽城本就不大，原本兵力有限，息烽守备逃走之时，并没有留下多少物资，他兵力无法与我们抗衡，只能守城不能进攻，樱木你想想，他若只守不攻，消耗最大的是什么？”
　　樱木此时明白过来：“自然是箭！”
　　仙道笑道：“所以如今之计，你、高宫、大楠、野间五人，各自领兵五百，洋平在后压阵部署，用过午膳之后轮流不间断攻城，我相信不到傍晚，城中的箭就会被射光！”
　　樱木大喜，立刻便要出账去部署，洋平却喊住他，有些犹豫道：“军师，还有一事……”
　　仙道含笑看着洋平，道：“你可是想问如果城中的人不射箭了，又当如何？”
　　他这一句话正问到洋平心里，洋平原本就佩服仙道，此时更是服气，点头道：“正是，若山王察觉我们诱他们射箭，停止不射，又当如何呢？”
　　樱木听着洋平的话，大声道：“这还不简单，当然是架梯攻城了！”
　　仙道笑着摇了摇头：“樱木，咱们带出来的这些兵，个个都是你们几人亲自督训的，架梯攻城的话，死伤极大，你舍得吗？”
　　樱木被他一句话问住，犹疑着说道：“舍，自然是舍不得的……”他话没说完，高宫接着说道，“出来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若能尽早攻下息烽，说不定能救湘云城数万将士的命，那我们这里的牺牲，也就算是值得了！”
　　樱木军团这几人都是血性汉子，仙道听着高宫的话暗暗点头，笑问道：“那若是攻城同时可以将伤亡减到最小呢？”
　　樱木一怔：“那当然好！”
　　仙道下意识的看了看流川，流川亦正看着他，双眸晶亮，仙道心中轻轻一震，口中接着说道：“方才樱木佯攻之时，我仔细看了息烽城城门，息烽城不比湘云湘北这样的军事要地，城外没有护城河，它城门虽然结实，但却并没有包铁皮，我想城门里应该也不会用铁条加固，无论谁带人攻城，若是能顺利冲到城下，便可开始用圆木撞门，另外三队会同时配合发起总攻，息烽城必破！”
　　仙道的法子只针对攻息烽而定，几乎可以说是完美无瑕，樱木几人领了命，跃跃欲试地出去了，待众人都用过午饭，樱木他们带足了圆盾防身，开始一轮一轮的攻城，流川原本在后面压阵，看了一阵樱木他们攻城，心中兴起，换下了洋平的位置，让他在后面压阵，自己到了仙道身侧，泉玺在手，紧盯着城门方向，若不是仙道拦着，便要亲自带人攻城去了。
　　如此几轮下来，流川他们这边略有伤亡，但城楼上的人却有些坐不住了，在樱木退回去，高宫他们还没攻上来的间歇，松本稔焦虑的对深津一成说道：“元帅，樱木他们再这么攻下去，咱们可就没有箭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冲杀出去，或许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深津一成双眉紧锁，脸色沉郁，显然也在想当下的形势，如今城内所有箭矢加起来，已只剩下三成，只消城外樱木他们再冲三五回，便用尽了，到时候息烽城必破，是战是逃，还是真如松本稔所说杀出一条血路，是深津一成现在必须决定的。
　　他沉默片刻，听见城外喊杀声又起，眉心一皱，问道：“南门那边情况如何？”
　　南门守军只有千人，若要杀出一条血路，南门是更好的选择。
　　松本稔答道：“不知道流川枫跟安田靖春说了什么，那边不但留下了一千守军，而且个个在城外张弓搭箭蓄势待发，只差最后的号令了一般……”
　　深津一成的眉头皱得更深，咬牙道：“这流川枫，当真不简单！”过了一小会，他抬头道，“传令下去，暂停射箭，待他们到得城下，架上云梯向上爬的时候再射箭，多射杀几个湘北士兵也是好的！”
　　松本答应一声，传了令，没过多久却气急败坏的回来道：“他们没有架云梯，而是带着撞门的大圆木，如今正在撞城门！”
　　深津一成脸色剧变，挥手急道：“马上放箭！现在城门还破不得！”
　　待得这一轮攻势暂缓下来，深津一成思忖良久，开口说道：“松本，看流川枫这打算，肯定是得了一之仓攻湘云的信，要在最短时间内越过咱们支援湘云城，我估计这城今日必破，你传下我命令，集合咱们所有人，只待箭一用完，所有人迅速至城门口集合，待他们撞破城门之时，冲出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到时候直往湘山山脉里冲，能走脱多少是多少！”

　　此时就在息烽城外空地旁边的密林中，一队黑衣人却早已埋伏多时。为首一人面容英俊身姿挺拔，一双明亮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湘北军前那身着一身醒目白衣的清瘦身影，眸中带着忧虑，更多的却是眷恋不舍，不是泽北荣治又是谁！
　　野边将广就在泽北身边伺候着，见他自午后流川出现起眼神就片刻也没有离开过那人，心中又是难过又是心疼，拿了水袋过来低声说道：“殿下，喝点水吧！”
　　泽北接过水袋喝了一口，野边见他移开了目光，趁机问道：“殿下，国主派您日夜兼程过来救深津元帅，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泽北抬头看了看那边攻城的湘北军带起的尘土，轻轻笑了笑，答非所问的说道：“小枫这一招困城之计，用得还真是妙呢！”
　　野边没听明白，“啊”了一声：“什么？”
　　泽北看了他一眼，低叹道：“息烽城保不住了，我们就算能冲进去也只能一起被困，如今要救深津一成，只能等！”
　　野边疑惑道：“等什么？”
　　泽北淡淡答道：“等城破！”
　　野边微张着嘴：“城破了，我们更没法进城救元帅了啊！”
　　泽北转头看着野边：“谁说我们要进城的？”
　　野边一怔，泽北摇了摇头，解释道：“深津一成久经沙场，必不会在城破之时坐以待毙，他手中还有近两千人马，我若是他，必定在城破之时全力杀出，争取一条生路……”
　　野边这时候渐渐懂了：“殿下的意思，我们在此等着元帅杀出时接应？”
　　泽北点头：“此番我虽然只带了二十余人，却个个是御风卫中一等一的高手，这一队人，在乱军中突围，绝对不成问题！深津一成杀出城来，不能退回湘北，只有进山一条路！”
　　野边此时已彻底明白：“我们守在这里，是元帅进山的必经之地……，殿下心思缜密，深谋远虑，属下佩服！”
　　他最后的话出自肺腑，泽北却恍若未闻，眼光重新回到那白色身影上，牵起嘴角，苦笑着低低自语：“小枫，当日我曾说过，绝不会在神奈川土地上用兵，……如今，你可会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