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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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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穿越以来,韦真体验得最多的情绪就是郁闷。特别是发现现年九岁的皇帝陛下既无王霸之气也没有主角光环,除了老老实实上学规规矩矩读书,最大的爱好就是趁着太师不在抓紧时间玩之后,郁闷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
这种剧情发展不对啊,一般情况下皇帝不都是天生一肚子心眼充满猜忌哪怕是个婴儿那也是充满算计狡诈的牛逼婴儿吗。眼下这么不关心权力斗争不搞派系拉拢人心把所有事情都放心交给大权臣,他不担心,韦真却担心得睡不着。
接受了二十多年平等自由的思想,虽说迫于环境不得不对皇帝和太后做出恭敬的样子,其实她并没有抱着一般古代人民那种“真龙”思想——不就是一个小胖孩和一个中年百合爱好者吗。然而,皇帝毕竟是皇帝,她不可能急吼吼的上去揪着耳朵说陛下你可给我省点心吧。皇帝在她面前不摆架子显得很亲和,总不能真把自己当了盘菜。
于是,对于皇帝陛下无视灾情玩得很嗨皮的行为,韦真只能干瞪眼了。
她想过找太后商量一下皇帝教育问题,忧心忡忡地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心想作为一个被打进冷宫饱受辛酸的不受宠前妃子,她应该懂得牢牢将权力抓在手里的重要性。结果太后根本就不在意,打着哈欠很没兴趣的说:“太师是喜欢操心了一点,皇上嘛,确实也顽皮了一点。不过太师为人我很清楚,他对我大明向来忠心,不会做出什么对陛下不利的事情,你多心了。”
韦真不肯死心,冒着被怀疑“后宫干政”的危险含蓄地说:“太师是很忠心,可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人总是会变的。”
太后笑了:“桂花,你呀,就是老喜欢瞎想。太师要是想对我们孤儿寡母不利,早就已经下手了。当日诸王叛乱,太师领兵进城,并不是只有陛下一个人选,他就是看中了陛下心地善良,不顾其他大臣反对,拥护陛下为帝。就冲这个,哀家也不会怀疑他啊。”
韦真干着急却不敢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想借着拥立年幼皇帝把持朝政,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想架空皇权自己做无冕之王?就算现在他还正直好了,权力让人堕落这句话不是假的。有朝一日皇帝长大了,他舍得把手里的大权交出来?
“太后——”
“行了行了,这样的话,以后别让哀家听见第二次。如今天下初定,哀家实在是不想再生事端。而且朝里的大臣们个个狡猾似鬼,哪一个是好相处的。没有太师压制着他们,哼,你看他们不将我母子一口吞掉才怪。”
太后有些疲惫地挥手示意她退下,见她脸色不佳,低声道:“桂花,太师不待见你,不要管他就是了。除了嘴上说几句,他还能将你怎么样。总之,只要哀家还在,陛下还在,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贵妃吧。”
“是,妾多嘴倒让太后见笑了。”
心里狂叫万一你们不在了怎么办,韦真僵硬地笑了笑,东拉西扯陪太后聊了会儿,见她像是倦了,便寻了个借口退下。
唉唉唉,皇帝是个熊孩子,太后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韦真充分体会到了想要打怪队友全纷纷划水的悲愤感。
莫非天要亡我?
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汪公公像是及时雨一般从天而降,毫无预兆地求见,说了几句套话开场白后便喝退身边众人,笑眯眯地问:“据说娘娘最近精神不振,似是有心事。”
韦真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扯扯嘴角:“公公明知故问。”
她就不信皇宫里发生的事情眼前这个公公会有不知道的。
汪公公笑了,慢条斯理地从袖口里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抿了抿唇角,这种应该很娘很人妖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无比自然,充满了一种优雅的气质。韦真郁闷地看着,觉得这人比自己更有所谓的高贵范儿。装逼这种事情她的功力实在是太浅了呀。
“皇上年纪尚幼,不懂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太后素来又是个懒散的性子,以前心有顾虑不得不争,不得不斗,眼下大局已定后宫再无敌手,她老人家想要享享清福,没什么可奇怪的。”
见他说得这么直白,韦真就懒得再绕圈子,反正张贵妃就是个藏不住话的暴躁性子:“公公说得倒轻巧,难道要本宫眼睁睁看着那沈唯坐大不成?他才做多久的太师呢,就压得本宫战战兢兢,话都不敢说一句。日子长久了,这宫里还有本宫活下去的份儿吗。”
说到这里,她心有余悸地看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在,才压低声音:“如今皇上现在年幼不碍事,有朝一日皇上大了,懂事了,想要做真正的天下之主万人之君,沈唯舍得把嘴里的肉吐出来,乖乖听话吗。这前朝大臣废皇帝的事情——”
“娘娘,慎言,慎言呐。”
汪公公表情不变,温文尔雅地摇了摇头,韦真这才住口,做出一副懊恼失言的样子,绞着手里的帕子悻悻地说:“总之,得想个法子,不能让他那么跋扈下去。汪公公,朝廷里的事情,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什么都不明白的。可是皇上和太后既然都不想过问,说不得,只能我多留点神了。”
汪公公修长乌黑的眉毛微微一挑,似乎有点惊讶:“哦,听娘娘的意思,似乎想要趟那滩混水?恕我多嘴,这滩混水,可不好踩进来啊。而且,娘娘素来不是最讨厌这些的吗,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安安心心做个贵妃不是更好。还是说,娘娘信不过我和左大人——”
心中咯噔一下,韦真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吞了一口口水,强打精神,故作烦躁地回答:“公公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与公公是什么样的交情,岂有不信的道理。只是见那沈唯实在可恶,偏偏又气焰滔天嚣张无比。公公虽说掌管着锦衣卫,只有一个左大人,要和他斗还是太艰难了些。有本宫在,好歹也能有点助力。”
“是吗。”
汪公公微笑,端起一边的茶杯开始喝茶。韦真看着他那姣好的五官跟云雾罩山一般看不穿的笑脸,背上冷汗都下来了。想起以前汪公公的话,张贵妃和他似乎进宫就认识了,鬼才知道他们两个有怎样的过去。不过他肯定十分了解真正的张贵妃,莫非被他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了?
深呼吸一口气,韦真决心冒险一试。
微微皱起眉头,她沉重地叹了口气,用惆怅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修文。”
打听皇帝和太后的名讳不方便暂时也没那个必要,反正皇宫里叫他们俩名字的机会基本等于零。但是想打听一下汪公公的名字还是很容易的。张齐泰和周德昌争宠争得厉害,稍微开个头他们俩就像倒豆子一样什么都说了。韦真从他们那里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比如,汪公公叫做汪修文这件事。
汪公公似乎神情稍微变了一下,还是没说话。韦真摸了摸衣袖里藏着的某个东西,暗暗咬牙,她豁出去了。
“或者,我该叫你子均?”
听到这个名字,汪公公像是戴了个面具一样的笑脸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一种像是怀念的神情涌上他的眼角眉梢,不过很快就变成了一种类似怨恨的表情。
“娘娘何必叫这个名字,汪子均早就已经死了。”
他放下茶杯,淡淡地说。
“可是在我心里,总是记得的。”
韦真露出了一个惆怅中带着酸楚的笑容,眼中转动着泪花。汪公公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慢慢软化,最后变成了愧疚。
“……娘娘。”
“别叫我娘娘,在你面前我永远都只是张桂花。”
用手帕擦着眼角,韦真开始哽咽。
“当初咱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可那时候咱们心里有盼头啊。如今荣华富贵一步登天了,为什么却反而显得生分了呢。若是连子均你都不信我了,我这个贵妃做着也没意思。”
汪公公犹豫了一下,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为她擦着眼睛。
“……总是我对不住你,当初把你送进凝露殿,虽说最后是苦尽甘来,但你也受尽了折磨,甚至还留下了病根。旁人都只看见咱们今日的风光,背后的血泪,谁又知道呢。唉,整日勾心斗角谁都不敢相信,实在也累得很”
他似乎还有很多想说的话,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化为一声叹息。
“不过刚才劝你的话却有七分是真的,沈唯把持朝政架空了皇上对你狂妄无礼,这个仇我自然是记在心里,总有一天会叫他十倍奉还。但是你想要参与朝政却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些大臣们不会轻易松口。”
他沉吟了一阵,最后整理衣服站起身,刚才短暂的失态已经完全消失了,他又变成了那个总是高高在上摸不清看不透的锦衣卫指挥使、司礼监掌印公公。
“不过娘娘挂念着这些,有这份心也是好的,明天我给娘娘送些东西来,娘娘先看着,好歹也弄清楚朝廷那些事儿,再做打算。”
“有劳了。”
韦真也站起来,向他行了一礼,汪公公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最后叹息着离开了。他前脚刚走,韦真后脚就一屁股坐下,摸着狂跳不已的心,觉得刚才像是死了一回。
她颤抖着掏出袖子里藏着的那个小小香囊,这是无意中在张贵妃一个藏得很隐秘的盒子里找到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香囊,用料和绣工都很粗糙,不少地方都磨得褪色了,应该年头很久远。本来韦真是不会把这个东西放在心上的,可是她在里面找出了一张写着生辰八字的字条,上面还有一个人的名字——子均。最开始韦真迷惑了很久,不知道这个叫子均的人是谁,还猜测着莫非是桂花入宫前的老相好?可是某次她看见汪公公佩戴的香囊和这个是同一款式,虽然料子总有不同,香囊颜色式样也有差异,大致却都是脱不了这个样子。她就开始怀疑了。
鼓起勇气赌了一把,竟然让她给蒙对了,庆幸之余又觉得一阵阵后怕,万一猜错了怎么办。
“总算是危险过关。”
心跳慢慢恢复了正常,韦真瘫软地躺在床上,机械地摸着那个香囊,思维不受控制,发散的想到了汪公公和张贵妃以前是什么关系上。说起来汪公公的一生那也是传奇的一生,足以作为任何一个有志成为太监青年的模范。进宫时不过只是个小小没品级的太监,区区七年,竟然就已经爬到了太监的巅峰,成了司礼监掌印。更别说他还破天荒地兼任了锦衣卫指挥使。当然,里面肯定有太后的意思,可沈太师竟然对此没有反对,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他和当年还是宫女的张桂花究竟有什么过往,韦真只能从他刚才的异样中胡乱揣测——总不会是爱情吧!张贵妃今年才二十一岁,进宫比汪公公还早两年,两个人遇到的时候都是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而且其中一个还是太监,有个见鬼的爱情,以为是TVB拍的电视剧吗。
一个小宫女,一个小太监,结合一下自己看过的各种电视小说,再想想汪公公曾经说过的一些话,以及他在自己面前的言行,韦真脑补出了一个悲惨励志然而又串通一气狼狈为奸的故事。
“都是些可怜人啊。”
她小声地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