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美人赠我蒙汗药 ...
-
阿门洲又称蒙福之地,顾名思义,此地自然是如意远远多于不如意。固然有百般努力而生女儿不得的,可也有一举便生了女儿,免去后续无数幽怨苦闷的。芬国昐家族的二殿下图尔巩便是这群幸运儿之一,菲纳芬家族的二殿下欧洛德瑞斯亦是——说来着实令人感慨,生了个女儿,竟然是这位殿下迄今为止爆出的最大新闻,可见菲纳芬家族的家教是很有一套的。
不过世间万事都公平异常,生女儿是一回事,养女儿又是另外的一回事。就连图尔巩这样的厉害角色,近来也每每为女儿的教育问题长吁短叹,原因无他——他女儿伊缀尔幼童时期亲近母亲埃兰葳,于是不但继承了凡雅一族的好容貌,而且习得了通身的好气派,然而眼看年纪渐长,她却有了跟姑姑愈发亲近的趋势,而这位姑姑不是别人,正是堪称提力安一霸的白公主阿瑞蒂尔。
上司头疼,下属遭殃。这日图尔巩忽想起自己麾下养着一众精英,不用白不用,遂将为首的格罗芬德尔和埃克塞理安找来,推心置腹地倒了一番苦水,末了扼腕长叹:“想我父亲大人向来英明睿智,惟一招人非议的也就是养女不淑。我若是任其发展,又养出一个伊瑞皙来,这可如何跟全城族人交代啊!”
黑发青年和金发青年都历练得久了,自觉少年意气已成过眼烟云,深深懂得什么事可以揽上身来,什么事却自告奋勇不得,因而都打定了主意,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接这个话。
图尔巩等了半晌,只见这两位得力干将一声不吭,大有神游物外的态势,饶是他修养上佳,这会儿也要恼羞成怒了:“诺洛芬威家族的声名悬于一线,你们好歹也是家族血亲,岂有逃避之理?再说你二人的底细,我清楚得很,这就去给我想个法子把伊塔瑞尔跟伊瑞皙拆开,否则一人扣一千年报酬,就这么定了!”
话既说到了这个份上,家国大义、切身利益双管齐下,也不由埃克塞理安和格罗芬德尔不俯首领命。二人出来,对视一眼,彼此都是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我跟伊塔瑞尔小公主还算熟悉,要么先去打探一下她的口风?”格罗芬德尔揪着头发道,“也好弄个明白,她究竟是看上了伊瑞皙公主什么。”
“嗯,”埃克塞理安点头,“但愿我猜的不错。”
格罗芬德尔揪头发的手停住了:“就这么一刻,你已有了章程?”
“天下不良少年与不良少女,思路大抵相同。”埃克塞理安淡然道,“追求的不过是‘叛逆快意’四字而已。越是拦着挡着,越是兴味盎然,所谓堵不如疏,就是这个道理。”
格罗芬德尔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当年就是不良少年的翘楚:“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埃克塞理安温文尔雅、无辜坦荡地一笑:“只要向她证明,还有人比伊瑞皙公主更精于此道就好了,届时我们再徐图引导就是。”
鉴于格罗芬德尔和伊缀尔都有凡雅血统,之前也有些交情作为基础,这副前台执行的重任就落到了金发青年肩上。然而如何不露痕迹地向伊缀尔展示自己的潜力,又不至于让阿瑞蒂尔觉得有人拆台撬行,这却是个纯粹的技术活,需要慎重安排才好。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埃克塞理安和格罗芬德尔也就顺理成章地在采取行动之前,先密切观察阿瑞蒂尔去了。
话说,自从悟到阿瑞蒂尔很有成为王储家族长媳的可能,两人就一直胆战心惊地留意着这位公主,生怕费艾诺家族的三殿下凯勒巩和她好巧不巧地上演那本《无光》里的大戏,闹出一段兄弟爱上同一个女子的孽缘,到时候众维拉给婚姻法再添个“分赃不均,生米熟饭”的修正案还是小事,王储家族大殿下无人肯嫁,未来的小殿下没了着落,进而触发了王储殿下本人那不依不饶的生儿子养孙子执念,这才是真正的麻烦。好在目前看来,那两位之间倒似还清白得很,概括起来就是一句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凯勒巩为讨美人欢心,还是颇花了不少心思的,什么百蝶帕、双鹅图、银表索、玫瑰花都送过,阿瑞蒂尔的回礼却千奇百怪,什么猫头鹰、冰糖葫芦、发汗药、赤练蛇,横看竖看也不像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让埃克塞理安和格罗芬德尔着实松了口气。
如今这位公主已经成年,比起少年时代又是摇身一变,改走了高贵冷艳路线。论起美貌,她虽说口碑不及加拉德瑞尔,但黑发白肤迎合了诺多主流,服饰又终年都是白与银两色,加上睥睨众生、超凡出尘的态度,还真让她把那份目标气质撑得十足十。凯勒巩过去还只是创造个偶遇之类,现在干脆明目张胆地到家门口拦人了,倒也造出个出双入对的假象,人云“郎貌女才”,不是不般配的。
这天也不例外,阿瑞蒂尔昂然出门,没走几步凯勒巩就迎了过来。就见这位公主嘴角噙笑,问他:“精灵宝钻,今天你见了吗?”
这看似摸不着头脑的问候,却是有缘故的。三颗宝钻问世,连众维拉也欢喜赞叹,星辰之后瓦尔妲封它们为圣,曼督斯预言它们跟阿尔达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纵是自诩万事通的大神米尔寇也看得目不转睛、如痴如醉,说它们是稀世之宝,绝不为过。如此一来,向来重视语言,又爱扣个字眼的诺多,又为此物到底如何称呼讨论了一回。有人说,就叫“精灵宝钻”熙尔玛利尔很好;就有人反对,说此物实非钻石,以“钻”呼之未免误导,不如语焉不详,既不辱没了奇珍,又能充分保持其神秘感,譬如“火灵秘宝”就是个不错的选择。然而天大地大,原作者最大,王储费艾诺既然一贯呼之“熙尔玛利尔”,久而久之,这“精灵宝钻”的名号,终究还是传开了。“精灵宝钻,今天你见了吗”也迅速取代了米尔寇获释以来大家养成的见面就谈天气的习惯,成了新的提力安问候语。
于是只听凯勒巩答道:“见了,它们安好,然而你若安好,才是晴天。”
悄悄缀在后面的埃克塞理安和格罗芬德尔闻言,都禁不住狠狠一抖。这一趟跟踪种种毛骨悚然,事后谁也不想多提,格罗芬德尔回了芬国昐家族宅邸,忙不迭地甩上办公厅的大门,一口气灌下大半杯花茶,品了品滋味,皱眉道:“今天的茶怎么——”一语未完,人已咕咚一声仰面倒地,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梁上一双晃来晃去的白皙赤脚。
埃克塞理安发觉状况不对,一脚踹开厅门闯了进来,只见一个光着脚的金发小少女蹲在格罗芬德尔身边,一脸好奇地探他的鼻息,正是图尔巩的掌上明珠伊缀尔,这场面真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顾不得理她,埃克塞理安径直冲过去拿起桌上的残茶闻了闻,心下一定,这才恢复了文雅气度,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袂,和气地道:“上次我见伊瑞皙公主用这么多罂粟金花,可是把神犬胡安都药倒了。公主拿这个剂量来对付区区一个属下,还真是大手笔。”
伊缀尔见他进来,不慌不忙地起身向他嫣然一笑,还不忘见了个礼:“他先前既扬言要来教我,我自然要考验考验他。埃克塞理安阁下,我年纪小,初学此道,不妥之处,还望多加指点。”
埃克塞理安看她一眼,俯身把格罗芬德尔如同麻袋一样轻松扛到了肩头,转身就往外走:“我却是个挑剔的人,你要我指点,就不得再问别人,否则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后悔学了这些不该学的东西。”
伊缀尔本来被他看得有些忐忑,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笑靥如花:“就依你,一言为定!”
就这样,图尔巩欣慰地发现,伊缀尔果真从此不再跟阿瑞蒂尔厮混,不免大大表彰了两位属下一番,还慷慨地给晕了整整七天的格罗芬德尔发了一笔不菲的补贴。整套计划除了教唆者换人,真可谓功德圆满,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