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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梨花殇,愁断肠 ...

  •   夏影,一出生便是太子,随之而来,所有一等贵族世家的女儿都是他的候选太子妃,未来的皇后。
      母后曾对他讲:如果你当真对一位女子用心,切莫将她送上皇后的宝座。皇后永远只能是权力的象征,不能做真正的妻子。他那时还小,并不在意这句话,不在意,是因为他觉得,像他这样,一辈子都被安排好的人,不可能遇上让自己心爱的女子。

      可是,他错了。

      ***
      皇子学堂外有几棵高大的梨花树,枝蔓婉曲,姿态娴雅。
      阳春三月,暖风拂入,如雪梨花层层绽放,淡淡幽香漫溢皇宫一隅。

      夏影闻得梨香,闲步到此,却见有人从墙外翻入。那人先踩上梨树枝桠,再顺着树枝往下爬。可却脚下一滑,哎呦一声摔了下来,震得梨树摇晃,花瓣纷飞如雪迷离。

      夏影好奇地走过去,翻墙之人正嘟着小嘴,揉着摔痛的屁股爬了起来。她虽身着男装,但那秀雅绝俗的脸蛋、清澈如水的眸子、粉如樱桃的小嘴,皆是女孩子才有。

      她看到了夏影,俏脸瞬即染霞,羞恼地说道:“你眼看着我摔下来,为何不过来救一把,疼死我了……”

      夏影愕然,这个……怎么能怪他呢?“你怎么要翻墙过来?大门就在那边。”他指了指大门的方向。

      “他们不让我进来!”小姑娘幽怨地控诉道,低头整理衣着,随即又疑惑地看着他:“咦?为何你能进来!凭什么能进来?”

      嘿!这丫头怎的这般无礼……不过倒真有趣,他微微勾唇,回道:“这里只让皇子进,你不是皇子,自然进不来。”

      丫头忽的笑了,眼眸灵动:“你都知道这个道理,为何问我翻墙之事呢?”

      他又愕然,原来自己明知故问了,随即板着脸训道:“你这丫头真是大胆!不好好待在闺中学女红,偷跑进皇宫做什么!”

      丫头惊得花容失色,连忙深垂臻首,摸了摸脸蛋儿:“我可化了好久的妆,怎么就被你看出来了呢?”她又乖巧地笑道:“殿下恕罪,小女闻得皇子学堂的梨花开得甚好,所以才偷偷地溜过来观赏,殿下别告发小女,小女马上就走……”她一只脚已往外迈开,夏影怎会放过她:“你站住!”他一把将她拉了回来:“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殿下,我知错了,你放过我吧。”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冒出了晶莹剔透的水泪儿,让人见之心怜。

      他心中不免一动,压着声音问道:“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放过你。”

      “我……”她柔柔一笑,眼底却似划过一丝狡黠:“我叫花舞!”

      夏影被她甜美的笑容一时惊愣,不自觉地松了下手,却猛地身子一僵,竟被这丫头点了穴道。

      “嘿嘿,殿下得罪了。”她咧嘴坏笑,眼中的泪花儿早已不见了:“小女不想被殿下交给御林军,爹爹要是知道,会打断小女的腿,很惨的……小女在此别过,后会有期!”她水眸一闪,一溜烟儿消失在梨花深处。

      夏影羞怒交加,心想这丫头片子,胆敢对本宫无礼!看我不好好修理你一顿!

      于是整整一天,夏影被点了穴道,定在梨花树下,落了满满一头的梨花瓣儿,如雪倾覆……
      直到深夜,御林军发现了他……

      *
      次日,夏影特召花舞的父亲入宫,狠狠训斥了一番,可却发现花舞并非那个调皮丫头。他越发恼怒起来,暗道,丫头片子竟敢欺瞒本宫,别让本宫遇见你!本宫让你好看!

      于是此后,夏影经常会去学堂的梨树下守株待兔,想等那“兔子”再一次翻墙过来。

      梨花谢了,绿叶满枝,秋来果熟,冬风扫叶,可那丫头仍旧没有出现。

      宫里开始传言,太子很喜欢梨树,时常在梨树下发呆、看书,练字,甚至用膳都在梨树下进行……

      太子恋梨,近乎痴迷。

      夏影没法解释,也未辩驳,默默地收下热情的大臣送来的梨花酒、梨花糕、梨花扇、梨木饰品……

      *
      一年将近,严冬腊月,漫天飘着白雪,雪似梨花般曼妙飞舞于空中。
      那阵子宫里闹时疾,学堂歇课。夏影假称赏雪,信步又去了学堂。

      终于,他又遇见了那位丫头。

      丫头依旧男装,手里提着个食盒,轻盈地踏过枝头,飘到树下,流雪回风,清丽幽婉,犹如九天仙子下凡,楚楚动人。一转身,看到了他,先是一惊,接着甜美一笑,行礼道:“殿下好,好久不见呢。”

      他理应教训她一顿,可是许久未见,再见只有欣喜,他刻意敛了笑容,肃然问道:“今日没有梨花,你来学堂做什么?”

      她浅浅笑道:“闻得宫里闹时疾,我担心各位殿下的健康。咦?今日学堂又不上课?”她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他并未察觉,只听她说担心殿下的健康,心里就是一暖,忘了还有“各位”二字。

      他回道:“学堂前日就歇课了,你一个小丫头,冰天雪地还出来,小心冻了,着风寒。”

      “谢殿下关心,小女现在修了术法,身体好着呢。倒是诸位殿下需注意身体,你们可是国家的未来,你们身体好,我们才能安心。”她想了想,将食盒递给他道:“这个送你了喽,我亲手熬的,要趁热喝了,别浪费了。”她笑得波光流转,如春风暖阳,动人心肺:“对了,您是哪位殿下呀?”

      他一时痴神,迟疑了下,随即却回道:“夏渊王。”夏渊王是他四弟,谁让她上次欺瞒了他,这次他还礼,也骗她一骗。

      可他不知,这丫头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夏渊王,上次翻墙过来并不是要看梨花,而是要找夏渊王玩耍,这次送爱心汤药,也是送给夏渊王的,丫头心里一直喜欢着那位夏渊王……

      丫头噗哧笑了,并不拆穿他,告辞道:“渊王殿下,后会有期。”

      他还没来得及挽留,她已一阵风儿飞走了。

      手中的食盒,沉甸甸的,他打开盖子,里面放了碗热乎乎的汤药,一路过来未洒一滴。冷风呼啸而过,他却觉不出寒冷,只感到一股甜热蔓遍全身。

      *
      此事之后,夏影越发迷恋上这几棵梨树,请求父皇将学堂赐给他做住处,父皇并未问他缘由,允了。他欣喜不已,心想,能天天在梨树下等丫头了。

      冬去春来,夏至秋临,丫头每次翻墙过来,都问他学堂有没有上课。他就骗她,早下课了;要么骗她,学堂放假。丫头还一直当那是学堂,一直奇怪,为何每次翻墙都能被这个冒牌夏渊王逮到。而每次逮住,还要被他威胁,陪着玩一两个时辰才能走。

      他一直叫她“花舞丫头”,她也一直称他“渊王殿下”。他们在梨树下弹琴画画,品茶吟诗,习文练武,这样又过了一年……

      *
      夏影到了成婚的年龄,母后说,过两天借着宫廷诗文大赛,为他选一位合适的太子妃。他心中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花舞丫头”,可是,那丫头还没告诉他真实姓名呢!

      次日,丫头又翻墙过来了,与往日不同,她喜笑的姣颜有点沮丧黯然,似乎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

      夏影满心只想着太子妃的事,未有察觉她的异样,拉住她的手,送给她一把梨木梳。

      丫头低头一看,梳子上刻着: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美目一颤,明白了他的心意,眉头越皱越紧。前几日,父亲令她断了对夏渊王的感情,说她无论如何都要选上太子妃,用以缓解家族与皇室日益激化的君臣矛盾。她心中不愿,但却无法,她今日来找他,是要告诉他,以后恐怕不能再私下见面了,可却未料他竟然向自己表达情意。
      她急忙将梳子还给了他:“殿下,这个我不能收……其实,我是太子妃的候选人,我们见面已是不妥,私相授受更是大罪,还请殿下别做这种糊涂事。”

      太子妃的候选人?夏影又惊又喜,原来她一直就是他的人,她看似莽撞调皮、不懂礼数,其实心如明镜,知分寸。他心中狂喜,恨不得立刻拉着她的手去告诉母后他要娶她为妻。

      他压抑住兴奋的情绪,故作疑惑状:“只有一等贵族才能参选太子妃,花舞丫头是二等贵族,怎会是太子妃的候选人?难道你一直欺瞒我?”

      她赧然垂眸,歉意道:“那时我怕殿下去爹爹那告状,所以没敢说真名。”

      他假意生气起来:“好你这丫头!瞒了本王这么大的事!却还一直不说!本王对你已相思成疾,如今想要弃本王而去,本王可不许!”

      她羞得脸蛋儿绯红,不知要怎么回答他,稍稍抬起的眸子又连忙躲开了他灼热的眼神。

      他哈哈大笑起来,逗她道:“这样吧,你说出真实姓名,本王就考虑放过你。”

      “真的?”她信以为真,如获重释,连忙拿过他的梳子,用小刀仔细刻上了名字:“诺,上面便是我的名字,殿下留着它做个纪念吧,我们算是朋友哦!你不许跟别人提这个事。”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在他反应之前,又是一阵风过,飞走了。

      乱花渐欲迷人眼,梨木梳上,多了个落款——洛洛倾茗……

      洛洛世家!他震惊不已,差点没拿稳梳子。

      洛洛世家,曾是制衡皇权的最高贵族,太祖皇时,皇帝的每一道谕令都要通过洛洛世家族长的允可才可发行,经过几代帝皇的权力争夺,洛洛世家的势力已大不如前,父皇近年还在筹划要将洛洛世家彻底铲除,可是未料,这丫头却是洛洛世家的长女:洛洛倾茗!

      他急忙去求父皇,洛洛世家气数已尽不会威胁到皇权,不如与他们联姻,化干戈为玉帛。父皇沉默良久,却未答应,只是让他稍安勿躁,待诗文大赛结束后再议。

      *
      宫廷诗文大赛,皇室贵族子女都要参加,夏影见到了女儿装扮的倾茗。

      倾茗身着粉色纱裙,蓝发用粉色丝带左右各挽了一个髻,面上薄施粉黛,冰清玉润,眉眼盈着温柔与灵动,说不尽的清丽无双。她立在一群艳妆华服的女子里,若一朵绝尘莲花,遗世而独立……

      他多想娶她为妻,与她在梨树下举案齐眉,琴箫合奏,绕指缠绵,相守一生。

      可他没有想到,倾茗竟在大殿之上,在父皇面前,直言不愿做太子妃,不愿与他人共事一夫!

      父皇震怒,险些治她的罪。

      他急忙跪在倾茗身边,求父皇饶恕她。

      倾茗万分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眸中全是愤怒和恨意。

      他心如刀割,追悔莫及,他以为,倾茗是为了他,为了和他在一起,才拒绝参选太子妃。他应该早点告诉她,他就是太子,她至始至终便是他的女人。她若不愿与他人共事一夫,他可以只娶她一人,今生今世只要她一个。她若不想做太子妃,他甚至可以不做太子!

      他想找倾茗解释这些,想对她说清一切,父皇却没有给他机会,将他关了起来,训斥他为何会沉迷女色,为何偏偏喜欢这样一个女子!

      他终于明白,母后说的那段话。

      他也明白,此生只能负于倾茗。

      事情没有一丝转机,一个月后,倾茗竟然死了,重病而死……

      死了?死了!不可能!不可能!这毫无预兆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让他五内俱崩、悲痛欲绝,他怀疑,倾茗的死另有隐情,他不相信,倾茗就这样离他而去!

      梨花,漫天飞洒,凋零一地,如寒凉的白霜,彻骨的冰雪,离人的珠泪,那位灵动的女子,再也不会踏芬芳而来,对他莞尔一笑,柔柔唤一声“殿下”。

      而他,再也没有机会叫她一声“丫头”,告诉她,其实,我只想娶你一人,一人足矣……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六宫粉黛,独爱其一人。

      可是,伊人已逝,弱水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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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梨花殇,愁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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