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洞庭湖底有龙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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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袍的龙六殿下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你知道的倒不少。这枚通髓珠对凡人来说或许有大用处，你我位列仙班的，不过图个好玩儿而已。你们这些下界的小神仙要封掉大半灵力七十二载，若真有什么事儿，这珠子也能救个急。杨柳你拿去，如何用，你这同伴应该知道。”
堤下柳一直静静听着，此时皱眉沉声开口：“君座，上神下界，小仙退避，封掉十之八-九的仙力乃是应天地正理，以免他们干-扰上神命数、无端牵扯因果。品阶越高的仙者，沾-染上什么不该有的因果，往往麻烦也越大，这点君座您自己应该再明白不过了。万一这小神仙拿着通髓珠不慎干扰到……”
“此事本君和符御早有考量。”他说到此处，见一旁青藻与杨柳二人还在，眉心一凝住了话头，转而淡淡道：“这话待会儿再细说。你们这两个小神仙无事就退下吧，老龙那里我自会交代。”
杨柳与青藻只觉眼前紫光乍现，再睁眼已到了聆仙境内。冰凉的雪花贴着额角落下，才让两人真切意识到已不在那美轮美奂的四渎水府。比之他二人去时所费功夫，这一手搬移之术实在令人骇然，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是震惊不已。
良久，杨柳才长舒出一口气来：“那位龙六殿下品味虽然，呃，奇特了点儿，神通却不含糊。今天一见，我才真真正正体会到与上位神君们的差距。”他叹息一声，摇头自嘲：“隔山跨海。”
“龙六殿下？”青藻哧笑一声，一脸怪异：“你真当一条下界小龙能有这样的气度法术？”
“怎么？方才堤下柳老人身边的，并不是赫赫有名的龙六殿下吗？”
青藻默然摇头，“那人样貌，我也从未见过。并不知是何来历，不过肯定不是龙六。六殿下婚宴我还去观过礼，绝不会记错，这人气派可比那纨绔大得多了！”他思及先前隐隐感受到对方那浩大而渊博的仙威，心里霎时转过千万个念头，终究还是没有主意。
杨柳听他这样说也茫然了，随即想到一个细节。“堤下柳老人曾称那人君座，有没有可能……是哪族的君王？”
“不好说。八荒之内拥立君主的族群数不胜数，没听过那族的君主好穿紫衣。”青藻颓然否定，又叹了口气。“堤下柳仙衔虽低，却是佛祖亲手点化，出身不低，就算真是哪家君主，也万万当不起他一句‘君座’相称。倒是我听闻五方帝君除去天帝他老人家不提，剩下四位都有资格被称一声‘帝座’。长生帝君弃剑归隐后，‘帝座’就成了他的专称，至于其余几位如何称呼、是何样貌……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惜你我位分太低，这些高阶神仙所谓的常识，我们似懂非懂，也没法知道上位神君中，有哪位如方才那人一样的习性。”
杨柳心中同样黯然，好在他志不在此，片刻就缓过神，想起一件之前在四渎水府忘得一干二净的麻烦事来。
“青藻，我记得咱们出发时还是夏末，雪下得这么大，难不成已经入了冬？都说山中无岁月，我当日曾应下琅琊侯照顾他妻儿，不知道耽误了多少时日？”
皱眉的河神随手掐了掐日子，眉头皱的更深。
“咦？”
“怎么？”杨柳见他迟疑，忙问：“琅琊侯那里出了什么差错？”
“不是……只是没想到帝君下界的威势这样大。”青藻苦笑了下，“一回到聆仙境，就感到法力迟滞了很多，恐怕不出三刻就会封去十之八-九了吧。不过瞧瞧那位琅琊侯的妻儿在何处，应该还来得及。”
杨柳听他这么一说，也试着调动自身法力。他那点法力还是吞下醍醐丹才生出来的毛毛雨，连青藻都被封住十之八-九，他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仙灵之气，更是彻底封死，只剩下星点皮毛，比之凡人也差不多了。
良久，埋头掐算的青藻才默默睁开眼。
“那位侯爷在当日离开你的山神庙不出几里地，就死了。”他说完还特意瞄了一眼好友，见好友神色不变，知道他对此事心里有数，才续下去。“他妻子得到消息后几天内也随着去了。看来你这麻烦减小不少。”
杨柳迎着风雪淡淡注释聆仙城内形色匆匆的凡人，虽然早就预料到那一对儿人间夫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骤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是有些感慨。毕竟就他自己而言，离遇见那位人中龙凤一般的侯爷才不过小半日光景，却不想已经人事皆非。
两人先去城隍庙与城隍爷报备后，就结伴向各自辖地走去。青藻窝着的护城河整日里冰冰冷冷，他不爱待。何况这次要闭关直到那位帝君劫期期满，对青藻这种一日不折腾就会死的人来说，简直比杀了他再剐三刀还要狠。因此青藻“理所当然”地顺道跟着杨柳一道回了小柳村，打算这几十年就窝在杨柳山上，起码两个人实在无聊了，也能和隔壁村儿蛇精凑一处聊聊天谈谈仙家秘闻。遗憾的是三缺一，不然还能搓一盘儿麻将。
“那侯夫人心也狠，自己追随先夫全了贞烈，孩子就苦了。这九个年头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
这时候青藻已经闲闲地坐在杨柳那间小棚屋里，正翘着二郎腿磕着不知从哪里抓来的几个核桃。杨柳从外面跨进来，怀里抱着只肥嘟嘟的画眉。没有法力护身，风雪又大得吓人，这一人一鸟都披了一身白衣。
青藻对当年琅琊侯的事情呈现出极大的热情，正是急需找人分享交流的状态，一腔八卦的心蠢-蠢-欲-动。见好友心不在焉地只顾逗弄怀里画眉，顿时一愣，“哎我说你都过了九年了，竟还能找到那只傻-鸟？！从哪个山沟儿里扒拉出来的？”
“小家伙儿当时就飞的笨些，没想到我走后摔了几次，摔坏了翅。好在他开了灵智，总算活下来。”杨柳说完，拿手指温柔拨弄着画眉翅膀，满眼担心。青藻对他这位不上进的好友彻底没了脾气，嘲笑道：“果然，这只傻-鸟总算把自己摔残了。整整九年还没死，这肥-鸟怎么活下来的？吃自己吗？”
小画眉如今已变成了老画眉，猛地啜泣一声，看上去被刺激得不轻。杨柳阻止不了好友和一只画眉津津计较，只得岔开话题：“你刚才说那位侯爷留下了后人？还有什么九年？什么意思？”
青藻懒洋洋灌了口酒，斜眼看他：“洞庭水府不在红尘之中，虽没有天界那样夸张，你我蹉跎了小半日，算下来也差不多合人间八九年光景。”杨柳顿时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外面鹅毛飞雪仍是遇见琅琊侯那一年的冬季，也料到会有些时日上面的差距，却不曾想到，差距大得如此夸张。
“九年？那不是说那孩子，已经九岁了？”
“是啊，九岁若是长得快，已能定下亲事，再夸张些或许已长成个小小男子汉了。”青藻摇头晃脑地敷衍他，试图打消杨柳尽责任的心。在他看来，这朋友虽然温温吞吞，但脑子有点不大灵光，一根肠子总不能变通。
“你当日只应下琅琊侯尽力照拂，这几年你不在，那娃娃不也长得好好的？如今他都大了，我看你干脆就不要去。凡人嘛，由他们死活，反正不过数十年上下。”
杨柳叹了口气，“恐怕九岁的娃娃就算定下亲事，也不能即刻成婚，我起码还要等到他成亲，有了人照顾，才算全了当日侯爷所托。”
“那你去吧，这娃娃有些个小毛病。”青藻见他不听劝，瞪了他一眼，“具体什么毛病我掐不出来，帝君下界的桎梏太盛，我的法力被限制了七七八八，你真要去看那娃娃就尽早，否则迟几年恐怕连御风诀都使不出来。啧啧，不过天道对咱们桎梏这样狠，帝君自己也被多半会有额外束缚，只怕他老人家现在也不大舒服。”
“嗯，我一会儿就走。”杨柳想了想，伸手挠了挠腿上搁着的画眉，问那画眉：“你同不同我一道去看看？当日你也算与琅琊侯有旧，他的儿子是什么样子，不好奇么。”画眉歪着老脖子两颗绿豆眼滴溜溜转了转，尖尖的喙轻轻啄了杨柳手指一口，杨柳微笑。
“这傻-鸟还真要跟去？”青藻绕有兴趣的看着那只羽毛虽不再鲜亮、但体态依然娇憨的画眉，“锦州东面云川城东市，侯府大得很，你一问便知。”
杨柳听到锦州云川这几个字时步调顿了一顿，随即冲好友点头告别，捏了诀带着画眉动身往东方去了。青藻「嘎嘣嘎嘣」又嗑了几个核桃，这才想起个大失误来，摸着酒葫芦喃喃安慰自己：“坏事坏事，本公子只告诉他锦州云川这名字，却忘了说锦州云川该往哪个方位去、要走几百里地，不过云川现在是都城，就算不知道怎么走，问也问得出。反正青华帝君下界，这一国大小神仙都要禁制法力，嗯，希望不要再走丢就是了。”
青藻自娱自乐地喝了会儿酒，决定去骚扰一下隔壁村那条孤芳自赏的蛇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貌似……云川这个都城，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而此刻被他念叨的一人一鸟，已站在云川都城外一座小山丘上俯瞰城内。事实上，杨柳一向对方向感不敏感，云川城又是一国之都，建的自然繁华无比，他只好先占个有利方位分辨分辨城内纵横的道路。
茫茫大雪沁润了眼，耳中只有风声徐徐。
转眼九年光阴便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疏忽而过，是否凡世种种，总是情移境迁得特别快些？
这样想来，九年与百年，又有何分别？
“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
那一只画眉似乎感觉到就要见到故人之后，在他肩头蹦蹦跳跳，叽叽喳喳也不知激动什么。杨柳却有些发呆，那画眉不知他嘟囔什么，奇怪地拿残翅轻轻扇他肩头，杨柳摸摸他的喙，漫不经心道：“思还故里闾，欲归道无因。走吧，我们去看看琅琊侯那孩子住在哪里。”说着身形已化作一道赭芒往城内-射去，方向正是东面那占地百顷的侯府。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洞庭湖底有龙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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