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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争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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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正茂不愿再做这无聊的口舌之争,连垃圾都顾不上扔,就匆匆赶在挑衅者反击之前离开了食堂。
他倒不是怕事,而是深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目前对赵府的人物构成、利害关系等等完全不了解,只能暂且选择退避。
他不知道,这位挑衅者是赵府二少爷赵永辉的书童,被赵永辉赐名赵语嫣。
赵永辉虽然排行第二,生母却是花秀兰。
其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赵府的下人,都尊称赵永辉为“少爷”,而不是“二少爷”。
而二房小妾生的长子赵永耀、四房小妾生的第三子赵永明,就不可能享受这一殊荣。
赵语嫣仗着赵永辉的宠爱,平时一贯嚣张跋扈,从不将一干下人放在眼里。
即便是赵永耀、赵永明这两位妾室生的少爷,他也敢出言挤兑。
而赵永耀的书童赵雨墨,则是赵语嫣的眼中钉、肉中刺,经常受他欺负,却因为不敢得罪他身后的少爷,只能一再隐忍。
赵语嫣在赵府横行惯了,头一次碰上钉子,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他想要反击时,却发现新来的书童早就跑得没影了,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他将面前的盘子、碗全部扫落在地,气势汹汹地跑出食堂,跑到赵永辉面前告状。
赵永辉正在书房里调戏贴身丫鬟赵可欣,打算和小美人共享鱼水之欢。
房门忽然被人撞开,一室春情顿被打散。
赵可欣匆忙拉上半褪的衣衫,遮掩香肩、□□,心中深恨破坏她好事的赵语嫣。
赵语嫣本就怒气冲冲,现在发现赵永辉竟然要在书房里搞女人,更是暴跳如雷。
他不能对赵永辉发火,便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赵可欣身上。
“你知道‘廉耻’两个字怎么写吗?你的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整天在书房浪/叫的人,也敢提‘廉耻’二字!”赵可欣反唇相讥,“厚颜无耻,就是为你准备的!”
赵语嫣从未被人当面辱骂过,顿时像只被点燃的炮竹一样炸开了。
他掳起袖子,冲上去就要动手,却被赵永辉一把拉开了。
“自己人闹成这样,成何体统!”赵永辉训斥道,“都给我面壁思过,今晚别睡了!”
赵永辉拂袖而去,赵语嫣和赵可欣怒目相向,却不敢再放肆。
他俩之所以敢这么闹腾,无非是仗着主子宠爱。
现在,主子已经恼了,他俩纵有冲天怒火,也得暂且压着。
王正茂站在书房角落,默默地守着手不释卷的赵永明,一会儿剪烛芯、一会儿磨墨、一会儿端茶、一会儿换木炭……
他累得腰酸背痛、困得昏头涨脑,赵永明却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中,一直精神奕奕。
王正茂暗暗叫苦,心道:“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数不清的体力活,白天还不让偷懒睡个觉。这书童,真不是人当的!我怎么就病急乱投医,给自己找了这么个苦差事?真是够二的!”
赵永明一直读到深夜,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书房。
王正茂伺候他洗漱完毕,回屋脱了衣服、鞋子,倒头就睡,连脚都顾不上洗。
现在这具身体,自有生物钟。
寅时一到,王正茂便醒了。
他扶着疼得几乎要裂开的脑袋,真想一头撞死在墙上。
王正茂用水缸里结了一层薄冰的水洗手、洗脸,冻得鼻青脸肿,浓重的困意一下子消散。
他顶着刺骨的寒风,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赵府厨房,为自家小主子领热水和早餐。
值班的仆役对王正茂很热情,不但不要他排队等候,还悄悄塞了一个大白馒头给他。
“你得送三少爷去学堂,回府后才能吃早饭,肯定饿坏了。先吃这个垫一口,遮着点,别让人看见了。”
王正茂连连道谢,匆匆将馒头收进袖子里。
他拎着热水壶和食盒离开厨房,心中游移不定。
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位中年大叔跟他素不相识,却对他如此亲切,教他如何不起疑?
莫非,这馒头里掺了毒药?
他才进府十几个小时,就有人要杀他?
不至于吧?
再说了,如果真要杀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他的饭菜里下药不是更好吗?
这样刻意地塞给他一个馒头,岂不是打草惊蛇?
王正茂不知道,他昨晚智讽赵语嫣、勇斗“公夜叉”的事迹,已经于一夜之间传遍赵府上下。
他这个曾经沦落破庙的小萝卜头,轻易地获得了赵府下人们的普遍好感。
中年大叔偷偷送他馒头,完全是出于好意,绝无害他之心。
自穿越以来,王正茂被饿怕了。
即便怀疑馒头里有毒药,他也舍不得丢掉。
他回到屋里,把馒头掰成四瓣,仔细检查,没看出有可疑之处。
他对着馒头纠结了半晌,决定先吃一瓣试试看。
那样的话,就算真的中毒了,应该也不至于丧命。
王正茂凭借着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大无畏精神,勇敢地吃下去一瓣馒头,喝下一碗热水。
原本饿得空荡荡、冻得透心凉的身体,一下子充实、暖和起来。
他眼巴巴地看着剩余的三瓣馒头,真想一口气全部吃掉,却又怕丢了小命,只好唉声叹气地将其用布包好,藏在床底下。
王正茂伺候赵永明起床、洗漱、吃早餐,又帮对方提着书袋,跟在一顶二人小轿旁边,顶着寒风送小主子前往清溪书院。
再不受宠的少爷,吃饭也有鱼有肉,出门也有人抬轿。
哪像他这个奴才,明明肚子饿得咕咕叫,却还要踩着一地脏雪、溅得满腿污泥,像只狗似的在旁边跟着。
王正茂心里这个不平衡啊!
前世的他,虽说从小到大没少挨揍,却绝对是一家人的宝贝疙瘩,何曾挨过饿、受过冻,还这么低三下四地伺候过人?
他不知道,赵永明曾经享受过极度奢华的生活,哪里瞧得上现在坐的这种青布小轿。
不过,相对于这两年只能徒步走去清溪书院来说,现在能有个轿子遮风避寒,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柳临漪去世后,赵永明曾经一度被花秀兰剥夺上学的权力。
赵福全认为花秀兰实在是太过分,便悄悄跑到别院找上赵致庸,向他汇报这一情况。
赵致庸登时恼了,当即回府召唤花秀兰,对妻子发出严厉警告。
花秀兰憋了一肚子气,对通风报信的赵福全恨之入骨。
不过,赵福全是老管家,又是赵致庸的远房亲戚,她就算再恨,也没本事把这个碍眼的管家给赶出去,只能想方设法地找麻烦。
她批准赵永明继续上学,却不准他用书童、坐轿子。
赵福全已经达到目的,不愿意再和花秀兰发生冲突,便没再过问此事。
他虽然不怕这个女人,但是,身份毕竟还是奴才,不能总跟女主人对着干。
他找上辍学在家的赵永明,向这孩子道明苦衷,让他暂且忍耐。
赵永明本就早慧懂事,加上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巨变,整个人变得更加成熟、稳重。
他向赵福全表达诚挚谢意,哄得老管家热泪盈眶,对这个本就讨人喜欢的三少爷更生维护之心。
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更懂得珍惜。
重新回到清溪书院后,赵永明越发地勤奋刻苦,对学问精益求精,引得老师们交口称赞。
楚州新任知州顾常怀前去清溪书院视察时,院长尹炳照特别提起赵永明这个得意弟子。
得知赵永明乃是曾经颇有才名的柳东亭的外孙子,顾常怀来了兴致。
他吩咐尹炳照唤来赵永明,亲自考察其学问。
赵永明知道,这是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遂格外用心。
他的表现,让顾常怀非常满意,令其生出了爱才之心。
知州要爱惜人才,岂能坐视赵永明被赵府的宅斗损伤?
他跟自家夫人关诗文说明原委,关诗文转头就办了个赏梅会,召集官员、富贾的夫人们聚会赏梅、吟诗作对。
席间,关诗文特意提起赵永明,表示自家老爷对这孩子寄予厚望。
花秀兰出自富商之家,骨血里带着商人的精明,岂会听不明白关诗文的暗示。
她没想到,赵永明小小年纪,就能傍上知州,并且借力打力,不禁暗暗心惊。
她纵然不愿意让赵永明好过,却也不敢违背知州的意愿,只好吩咐赵福全给三少爷买书童、安排轿子,做做表面文章。
赵福全不明白花秀兰为何会突然转变态度,不过,他很乐意替女主人办这事。
王正茂哪里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被赵府买下、成为赵永明的书童,是因为此前发生了如此多的曲曲折折。
他光顾着叹息自己命苦,却不知,他已经很受上天眷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