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过往细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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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我的女儿！这样一出生便害死她母亲，还能微笑自得的祸害，根本不配称为我的女儿！”
“大哥，大嫂死的时候，芫儿只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你不能这样迁怒于她！此举并不合理啊！”
“是的，我是不及你们这样的单灵根懂得道理深厚。你既然懂她，还把她带回来干什么？！难道在临巅阁呼风唤雨的日子，还不能满足你？还要来和我争夺这小小的族长之位！”
“大哥，我并无此意！”
“你没有这个意思！可是你看看，从你回来开始，这个卫家上上下下近百个修士，哪个不是以你唯马首是瞻？哪个，又是真心真意听从我这个族长的安排的！”
“大哥……”
那段对话，乔芫一直以为，其实自己并没有记在心里，可是，却在这个时候，清晰的被“卫家老宅”四个字翻腾出来。
她还记得，在卫家的老宅，被抱在他的怀里，安安静静的听这两个人的这一段争吵。然后一转头，她便能看见姐姐卫凛芃委屈的双眼，像是要滴出泪来。不知道是为了谁。
姐姐是叔叔卫喻彻的女儿，一百多岁的人，仍然像一朵鲜花一样娇嫩。也有着鲜花一样柔软的心，即使，她已经是筑基中期的修士了。
姐姐会轻轻的哼歌哄她入睡；会耐心的喂她吃下熬了好久的流质食物；会守在她的床前修炼，就为了能在她哼哼的时候抱她起来，查看一下尿布是不是湿了。甚至，是姐姐教会了卫喻彻如何正确的抱着她，让她在他的怀里，觉得舒服。
听说，姐姐从前，也有一个女儿，小小的，软软的。可惜，没能活下来。
虽然，姐姐也不会为她多加争辩什么。她的女儿，毕竟已经死了许多年了。但是她还是分外感激姐姐的温柔，像是母亲一样的温柔。她从没见过的女性的温柔。
于是她对着她露出一个笑容来。让姐姐的眼泪，终于滴落到地上。姐姐并不能懂得，大伯卫喻德，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他自己的亲生女儿，讨厌这个小小的、软软的婴孩。
也许，连会为她争执的卫喻彻，也不懂。可是，她懂。
她没有家族，她只有叔叔和姐姐，所以她没有任何顾虑的懂得。那种眼神，不仅仅是对亡妻的哀吊。掩埋在深处的，是妒恨。
那样的眼神，已经深入骨髓，刻入灵魂！她绝不会看错！
天生变异冰系单灵根，连流传了千万年的修真世家也难得一见的资质。是让卫喻德会有那样的眼光的原因吧？像是利剑一般，只有在那个愿意为她争执一二的卫喻彻的怀里，她才能避开。因为，他和她一样，也被这样的利剑瞄准。
原来，这一世，她仍然没有家族，没有父亲。她能有的，只有叔叔。和叔叔带来的姐姐。
“芫儿？”天边渐渐泛白，寅祀见她许久都没有说话，出声询问道。要是他们再不走，恐怕会被人发现。
“嗯，我们回去吧。”乔芫回过神来，揉了揉额头。过去的一百多年里，她很少回忆起这些凌乱的事情。可是如今却频频想起，难道算是近乡情怯吗？
阻止念头，乔芫轻轻抚了抚手，在身旁的树桩断面上刻下一个复杂的阵法。然后将断木回归原位，用灵气滋养愈合，完全看不出一丝曾经被破坏的痕迹。
“是什么复原的阵法？如此厉害。”寅祀赞叹着，回忆了一下刚才看到的阵法，确定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是转灵的阵法，将冰寒的灵气转化为木系灵气。”乔芫的回答淡淡的，并没有什么骄傲的意思。
手上传来温热的气息，乔芫低头看去，寅祀白皙的手掌握住了她的。她又抬头看他，眼神中带着迷惑。
寅祀指了指修复好的树木，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来。“阵法修好了，你肯定用了什么手段让这个阵法困不住你。要是不抓紧你，我一个人得死在这里！”
乔芫歪着头，将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露出了然的笑，温声说道：“原来，东衡第一魔修世家的寅祀公子，是个怕死的啊！”
“当然怕，死了，可就见不到芫儿这样的美人了。”寅祀笑嘻嘻的回答。
乔芫笑着点点头，然后松开手道：“可惜，只要跟得上，也就死不了了。”
也不等寅祀再花言巧语，一跃而起，向着城中客栈的方向而去。寅祀明白了她的意思，也立即飞身而起，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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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芫姐姐！”一推开客栈的门，便听见智籁略微有些变调的声音。然后她的人便扑了过来。
乔芫抱稳智籁，低头看她，发现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帮她理了理衣衫，柔声问道：“怎么了？”
“昨天晚上你们走了以后，外面来了好多人！全是修真者，一直在门口，来来往往的……我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智籁拉住乔芫的衣服，急切道。
乔芫听见她的话，转头给了寅祀一个眼神。寅祀点点头，出去转了一圈，然后摇摇头。
乔芫这才拍了拍智籁的肩膀道：“没事了，寅祀已经出去看过了。门外防护的阵法好好的，而且也没有人留下什么追踪的东西。不会有人抓住你的。”
“真的，不是来抓我的吗？”智籁抬头看着比她稍微高些的乔芫。
乔芫脸上总是有一种定笃，不论是笑是哭，开心或者伤心，她都从不迷茫。正是那种定笃，让智籁忐忑不安的心跟着她一起沉稳下来。好像真的就再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好像过去那些可怖的回忆，只是一场梦而已。
“真的不是。”乔芫分外耐心的再次给她肯定。这态度让一旁的寅祀看的手痒痒的，只能在心里默念，她怀里的是个女的，是个女的！
智籁这时才不好意思的站直身体，对着乔芫笑。“芫姐姐，我又胡思乱想了。”
乔芫放开自己的怀抱，摸了摸智籁光洁的头顶道：“多提防些总是好的。昨天夜里一定没有安心修炼吧。现在去补起来，只有修为涨上去了，才不怕别人的威胁呢。”
“嗯。”智籁点点头，又看了寅祀一眼。拿出怀中柄黑色带金边的折扇，递还给他，轻声说道：“寅祀，谢谢你啊！”
“哎，有我的乌骶在旁看着你还怕，小籁籁，你什么时候才能脱奶啊！”寅祀哀叹着接过那柄折扇，表情有些夸张。
“我会加紧修炼的！”智籁红着脸委屈道，又摇了摇乔芫的手，道：“真的。不会变成芫姐姐的累赘的！”
乔芫看她的蓝色眼珠乏着水色，像是一只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样，引起她心中那难得的一丝柔软情绪。便露出一个笑容来，说道：“籁籁一直都是可靠的同伴，不是累赘。不过，更加强大的同伴，谁都想要的，不是吗？”
“嗯，我去修炼了！”
寅祀看着智籁走进内室，打开了聚灵的阵法，开始入定。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转头又看见乔芫温柔的眼神，更加无奈。走到桌前，倒了杯茶，开口调侃道：“我说，我怎么觉得，你带她像带女儿似的？”
乔芫回头，看他的调侃，笑着答道：“我没有女儿，不过，我的儿子比她小。”
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小不了几年。”
“噗！”寅祀送到口中的茶水被喷溅出来。他刚才听到什么了！？她，她儿子？
乔芫轻巧的避开四散的茶水，微笑的望着他，问道：“怎么，我没有告诉过你吗？”
“芫儿，你这是开玩笑的？”寅祀定睛看了半天她的神情，也瞧不出什么端倪。
“若是真的呢？”乔芫走近他，也倒了杯茶，端在手上，歪头看着他问道。
寅祀摇摇头，“芫儿，这样拒绝的借口可不太好。”他是魔修，对于女子贞洁一事，并不怎么在乎。只是，修真之人想要延续后代不易，作为女子，更是要付出很大代价。能够让她愿意为之延续后代的人，在她心中的分量，必然不清！
他，并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要是不是借口呢？”乔芫看了寅祀一眼，一反常态的坚持问道。
寅祀愣住了，仔细想了想这事的可能。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若是有，那孩子在何处？”
乔芫听到寅祀的问话，低下头抿了一口手中的热茶，让对面的人，看不见她此时阴霾的眼神。
孩子呢？若是那个孩子还活着，大约是不会愿意认她这个母亲的吧。毕竟，她从他出生不久，便离开了他啊。
乔芫自嘲的在心里笑笑，她的父亲，从来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而她，其实也没有对自己的孩子，负多少的责任。一代一代，轨迹是如此相似。
而她更甚的是，连他的性命，也没有能力保证。当年那些对卫喻德的抱怨，在现在看起来，是多么的可笑！她其实并不比他好上多少。他至少没有让自己生死不明。
这是多么遗憾的认知！所以，她从被送离北靖大陆开始，她便知道，自己总有一天，是要回来的！她会变强，强到能够为那些数不清的遗憾，擦不干的鲜血，找到一个说法！
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回来的时机，会这么快便到来。快到，她还没有十足的把握！
乔芫稳住握紧杯子的手，右手却越过杯子，摩挲左手腕上露出衣袖的血玉。这个动作分明有些突兀，但是她却仿佛不自知。
片刻后，她才放下抬起头，轻飘飘的笑着回答：“谁知道呢？”眼神已经妩媚得如同春日的阳光。
她并不习惯和别人分享伤痛；即使那个人，说着爱她。但她始终觉得，他只是同伴而已，也只能是同伴而已。
寅祀看了看她的动作，没有答话。看着她手腕上那块闪着微光的血玉的眼神，却有些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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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智籁打坐完毕，屋内只剩下乔芫一人。
智籁眨了眨眼睛，有些没有明白眼前的情况。从她认识寅祀以来，他总是以各种借口尽可能的呆在乔芫身边。更加不会放过两人独处的时间。而现在，她在修炼的时候，他竟然不在。
“怎么了？”乔芫看见智籁疑惑的眼神，柔声问道。
“寅祀呢？”智籁左右仔细看了看，确实没有在。
“我让他去看看这里的修真界的门市，寻个合适的铺面租下来。”乔芫解释道，没有提及之前的事情。
“为什么要找铺子啊？”智籁有些惊讶。
“我让你在城门口露了一手，可不是为了给你带来昨天晚上那样的麻烦的。”乔芫向她招招手，见她坐下来，才又道：“藏着掖着，只会让人想要占为己有。放到台面上来，各方才会顾及一二。”
“可是，可是……”智籁看了看乔芫，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却有没有说出话来。
乔芫自然明白智籁想要说什么，她在害怕，害怕被人关注，然后引起别人的注意。乔芫突然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智籁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智籁，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僧袍，就这样倒在小路边上。她闭着眼睛，脸上肤色一块青一块紫，还有很多污渍。空气中能感觉到她残余的灵气的波动，却很微弱，像是基本没有一般。
乔芫拗不过楼遁的坚持，便上前看了她一眼。毕竟，在当时同行的三人中，凌梨枫只修剑术，而楼遁一身蛮力，也只有她的灵气可用幻化些许水属性的灵气，用以治疗。只是到底不是正宗的水灵根，效果也很有限。
等到一靠近，那个看起来没有一丝气息的孩子，却突然的睁开了眼睛。那么湛蓝的颜色，和北靖、东衡的人完全不同，像是天空一眼纯净而广博，没有一丝杂质。
“安……安洁……”乔芫听见她轻微而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发音古怪。她听不明白，失笑不已，但却突然决定，要救她。
事后凌梨枫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会救她，她记得她当时的回答格外有推脱的嫌疑。“是大哥让我救的。”
凌梨枫看了她很久，才幽幽的说道：“她的年纪，绝对不超过40岁。”
这句话，让乔芫突然觉得恨得眼红！
那一年，她来到东衡，不过34年。而她的儿子，在她离开北靖的前一年出生。
她只觉得像是被揭开是刚刚结疤的伤口，浑身疼痛，狼狈不堪，杀气顿时四溢！
什么也没有想，想也没有用！她只是凭着本能，扬起手中的剑，向着凌梨枫狠戾的攻去。
而凌梨枫，从来不会拒绝任何挑战她的人！
那一战，她们打了三天。值得庆幸的是，在这样的三天中，她突破了筑基中期的修为，到达筑基后期。虽然，被打得片体鳞伤，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
再后来，那个被她救下的孩子，哭哭啼啼的给她上药，照顾她养伤。怯生生的用拙劣的技巧迂回的询问她能不能留在她身边。
乔芫一直觉得，这样只会哭泣的孩子，就算她这次救下了她，也不能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单独活下去。
更何况，她以炼气大圆满期的修为，却有一手绝妙得几乎可以起死回生的、和她口音一样古怪的医术。又只身从最贫瘠的西边大陆而来，对这里的风俗人情一窍不通，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后盾。最多的可能，是被人监禁起来，禁锢修为，只为医术而活着，直到死。
乔芫想起凌梨枫的话，这个孩子的修为这样的弱小，若是不能突破而真的被禁锢，也不过最多还有50年的性命。
50年，对于一个凡人来讲，可能已经一世轮回，而对于修真者，才不过是刚刚起步。
若是自己的孩子，也只有50年能活，叫她如何能够忍受得下！
默默的，乔芫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留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过往细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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