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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03 灵魂存在的时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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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的房间充斥着尖锐的闹钟鸣响,事实上他早就醒来了,但他这个人就算醒来了也一定要在床上躺到闹钟响过之后再起来。
闹铃过后的午夜显得格外宁静,威廉立在落地镜前整理衣饰,厨房里烤面包机烤好了面包“叮——”地一声。
他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理所当然地他穿着他那件死气沉沉的黑色西装,金发整齐梳在脑后。于是他满意极了,洗漱完毕之后,他坐在餐桌前吃了一块面包,喝了一杯热咖啡,拿起自己的工作工具——死神镰刀。这才出了自己公寓的门。
午夜的街道格外寂寥,偶尔有跌跌撞撞的醉汉和打扮妖娆的站街女郎,剩下的,几乎就是脏兮兮的、四处乱窜的流浪猫。
威廉走在这条路上,步伐单调而沉稳,这路不知走了多少次,他再熟悉不过。
他来到街口的路标旁,这是他和切里斯每夜汇合的老地方,木质的路标新刷了透明的油漆,他正想看看,忽然从头顶传来一声口哨声。
他抬起头,切里斯穿着他那件带有银质骷髅的红色皮夹克、手里拿着写着死亡名单的黑色记事本,双脚摆成丁字形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上。
“嗨,威廉~”切里斯轻佻地笑了笑,从路灯上跳了下来。
“……”威廉嫌恶地皱了皱眉头。
切里斯走过来拍了拍威廉的肩膀,示意他站在路灯下,借着路灯的灯光他打开手里的记事本,指着其中一页给威廉看,威廉探头望去,只见上面用花哨的字体写着:威廉·奥斯汀/出生地点:莱科顿郡医院/灵魂回收地点:帕里赫奇街道51号/灵魂存在时间:35064小时32分53秒。
“这个人和你一样的名字哦,威廉。”
切里斯露出了痞痞的笑容。
威廉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说道:“切里斯,你很无聊。”
他说完转身就走,切里斯连忙笑着跟了上去。
他们来到记事本上写的地点,也就是帕里赫奇街道51号。
这是一座外观上非常讲究的住宅,虽然并不算大但是布置得非常精致,走近看,小窗上贴了雪花形状的纸质窗花,窗台下摆着花盆,屋檐下挂着贝壳和大概是从旧圣诞树上摘下的铃铛一起制成的手制品风铃,房子的主色调是奶白色,外部装潢有些旧世纪贵族的感觉。
“这房子真是老气。”切里斯一边说着一边踏上台阶进入到屋子里去,死神们平日里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但是在工作的时候人们通常是看不见他们的。
威廉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屋子里的摆设并不奢侈,有种沉静古老的味道,大厅里空无一人,灯和壁炉都亮着,橘色的灯光和壁炉里的火光相互照应,光线有些低沉的暧昧。
已经是凌晨了,这家人却还没有入睡,因为此刻他们都聚集在二楼。
循着楼上发出的低泣声,很快,他们就见到了威廉·奥斯汀。
这是一个小男孩——当真是小男孩,他身子小得可怕,蜷缩在他老祖母的怀里,像一只幼猫,不过是一只频临死亡的幼猫。
“天啊,我可怜的威尔,他还只有四岁,仁慈的神啊,求求你,救救他吧!”一个穿着大红色毛呢大衣、脸容憔悴的女人跪倒在窗前,神色绝望又满脸泪痕地望着窗外皎洁的月亮。
威廉和切里斯就站在她的身后,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
“还有多久?”威廉问。
切里斯看了看自己戴着的手表,顿了半秒钟才说:“2分钟23秒。”
威廉又转过头把目光投到那频死的小男孩身上,他整个身子被他那老得可怕的祖母搂得紧紧的,只露出一张红彤彤的小脸。
“这个女人真可怜,丈夫和儿子都在战场上战死了,现在孙子也要病死了。”切里斯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随口说着。
威廉漫不精心地“哦”了一句。
切里斯又问:“有人叫过你‘威尔’吗?”
一般来说“威尔”可以用作是“威廉”的昵称。威廉侧头想了想,有人这样叫过他吗……他那连自己都早已忘记了面庞的父母亲,这样叫过吗?
他一下子觉得这个昵称熟悉无比,但是又想不出来究竟是谁这样叫过他。
……父母亲吗?
“时间到了。”切里斯打断了他的浮想。
威廉迅速回过神,扬起手中的镰刀朝小男孩划去,一时间,从被划开的伤口处迅速窜出一条纤细的银白色光带,切里斯上前狠狠拉住那条光带用力往外一拽,那条短短的光带就这样被拉出了小男孩体内。
蜷缩在祖母怀中的小男孩剧烈地抽搐了两下,再也没有动静了。
跪倒在窗台旁的那个红衣女人厉声尖叫一声,冲了过来,抱住小男孩残余着一点儿热度的身体嚎啕大哭起来,令威廉感到疑惑的是,那个一直抱着小男孩的老女人——也就是那男孩的祖母,从头到尾,居然没有任何表情。
两个人走在通往下一个要被收割灵魂的人的路上,切里斯一边走一边给刚才这个小小的灵魂打上记号,收到灵魂收纳瓶中。
“切里斯。”走在切里斯身后的威廉突然停住了脚步,“我有话问你。”
切里斯茫然地回头,“什么?”
“你说,刚才那个孩子的祖母是不是不爱他?”
“为什么这么说?”
“……”
威廉沉默不语了,但毕竟是老搭档,切里斯还是明白了威廉的想法,他又露出了痞痞的笑容,伸手拍了拍威廉的肩膀:“威廉老兄啊,你对感情可真是一窍不通啊!”
威廉继续保持着沉默。
切里斯有些得意地笑着说:“人在最难过的时候是不会看起来非常悲伤的。”
“为什么?”
“嗯,这个,你问我我也……嘿嘿,说不清楚。”
威廉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两旁的路灯,其中一盏灯泡坏掉了,一闪一闪的,威廉忽然觉得那灯有一点儿意思,盯着那盏灯呆呆看了很久。
切里斯刚才说的话现在还萦绕在耳边。
“你对感情可真是一窍不通啊!”
他是这样的人吗?
什么才是对感情了解的呢,就算了解了又有什么用,像切里斯一样混迹于女人中过着声色犬马的糜烂生活吗,威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他知道,他不想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