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境之秋》冬暝

8、【百物语】寒龙狩猎者

　　一、

　　冰之境奈雅山脉边缘，维格镇。
　　又是一场猛烈的暴风雪，狂风携着来自奈雅山脉之上的寒流席卷而下，将这个山脚下的小镇淹没在一片银白之中。街道上没有一个人，雪雾迷住了天空，让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一片灰蒙蒙的暗色。
　　这样恶劣的气候对于维格镇来说是家常便饭。这座号称整个五境中离奈雅山脉最近的城镇早在漫长的岁月中和暴雪的严寒达成了某种默契，无论多么猛烈的暴风雪，都始终没有真正的摧毁过这座屹立在人类文明边缘的小镇。
　　除了对气候的适应，始终不落的人气也是这座小镇生存的根本。奈雅山脉，这座被称为‘五境之脊’的庞大山脉因为严寒的气候与丰富的物产被人类赋予了各种各样的传说，绝世灵药离火仙草，深渊里的寒龙，冰川上的雪鳐鱼，价值连城的虹晶矿以及渊族故事里的雪妖。这些传说千百年来吸引了无数的探宝者前来，而维格镇作为通往奈雅山脉的必经之路也是唯一的补给点，自然也吸引了绝大多数的旅者落脚。

　　窗外风雪肆虐，却丝毫不能影响到酒馆里热闹的气氛。不管是前来寻宝的旅者还是为了完成任务而来的雇佣兵，人人都大口的喝着暖身的酒，与周围的人热烈交谈，有的人在向老板打听奈雅山脉的情况，有的人玩起了划拳拼酒，也有人干脆下注赌博。
　　酒馆门前的小铃一声轻响，一个带着风帽斗篷的瘦小旅者推门而入，风雪随着他飘入了温暖的酒馆，落到地上化作一小滩水。
　　“老板，一杯朗宁。”旅者快步走到了吧台前坐下，一边摘下了风帽，露出了脸。那居然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有着冰之境塔尔族人典型的外貌——皮肤白皙，鼻梁高挺，淡金色的短发和冰蓝色的眼瞳。
　　一些从身高判断他是女性的酒客不禁失望的摇了摇头，也有人饶有兴趣的凑了过来，想知道他为什么会一个人来到这么偏远恶劣的地方。
　　“小家伙你能喝这么烈的酒吗？”很快，一杯冒着热气的朗宁酒端了上来，酒馆老板笑着调侃了一句，这种出产于物之境炎牙沙漠的美酒以烈度闻名五境，一杯足以放到一个壮年的男人，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接过朗宁一饮而尽，火辣的烈酒顿时让他的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越是寒冷的地方，人们也就越喜欢能喝酒的人，少年豪爽的举动引起了周围一片起哄声，连酒馆老板的眼神也温和了不少。
　　“小家伙，你是一个人来到这里的？”将少年的酒杯添满，老板笑着问了一句，越发对他好奇起来。
　　“我叫路亚，不是什么小家伙，再说我已经十三岁了，鲁迪斯大公在这个年纪已经独自驯服过一头寒龙了。”叫做路亚的金发少年不满的抬头瞪了老板一眼。
　　“哟，这么说你也是来驯服寒龙的，路亚？”旁边一个酒客闻言哈哈一笑，“像天才的鲁迪斯大公一样？”
　　“没错！”路亚小饮了一口杯中的酒，坚定的点头，“我是天才的路亚，所以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
　　“噗哈哈……”四周的酒客再也忍不住，笑作一团，“快洗洗回家睡觉吧，天才的少年，奈雅山脉可不是你这样的小家伙能过去的，寒龙的可怕你真的有见识过吗？”
　　“我……我一定能驯服寒龙的。”路亚的脸在四周的嘲笑声中越来越红，声音也忍不住大声起来，“现在正是寒龙的繁殖期，寒龙会把它出生第一眼所看到的人当做永远跟随的对象，所以只要能得到一枚龙蛋并且孵化的话，我就能驯服一头真正的寒龙！”
　　“但是小家伙，你要怎么样才能从一头愤怒的母龙手里夺走她的蛋？”一个酒客摇了摇手中的杯子，笑着反问。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路亚志在必得的一勾唇角，手里弹起一枚炫目的钱币，望向众人，“我需要一个熟悉奈雅山脉境况的导游带着我进山，只要能够找到寒龙，我就有办法得到蛋。我知道带人进山是一件困难的事，所以这是酬劳的一半，另一半等事成之后奉上。”
　　接近透明的晶币在四周油灯的照射下泛着琉璃色的炫目光芒，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那是一枚琉璃币，一枚等于两百枚金币，两千枚银币，只会流传在极富有的上流社会中，足够寻常百姓生活一辈子的琉璃币。
　　“你是说……只用带着你进山找到寒龙，事成之后就能拿到两枚琉璃币？”一个酒客声音沙哑的问道，喉头有些干涩，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看到琉璃币的存在，那枚炫目的晶币犹如有了魔力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我去。”一道低沉的男音传了过来，众人闻声向着两旁让了一让，留出一条道来。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向着路亚点了点头。
　　“你是？”路亚也没想到这么快便有人回应，虽然报酬高昂，但毕竟进入奈雅山脉是一件随时可能丢掉性命的事。
　　“雷德·霍尔，狮心佣兵团团员，正在和同伴林一起执行去奈雅山脉寻找寒龙的任务。”雷德说着，指了指身后另一个黑发的男人，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卷，递给路亚，“这是我的任务委托书。”
　　路亚接过羊皮卷仔细的看了看，最终微微一笑，“好吧，雷德·霍尔，以委托人的身份和你签下这个约定。”

　　二、

　　凛冽的冻风吹的让人睁不开眼，路亚一手扯着风帽防止它掉落，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齐膝深的雪中前行。
　　在雷德两人的带领下，准备好上山的食物和燃料后，他们今天一早便向着奈雅山脉的最高峰祈雪前进，哪知天公不作美，今早原本还算温和的天气突然刮起了暴风雪，吹的路亚感觉自己快要飞起来。
　　突然走在前方的两人停了下来，向着路亚招了招手。
　　“路亚，看这个。”雷德指着风雪之中一个清晰的爪印说着，眼神有些阴晴不定，“已经接近寒龙出没的地带了，现在是它们的繁殖期，再往上走一定能找到。”
　　“嗯。”路亚应了一声，随即自然的弯腰，躲过了身后雷德砍下来的长刀。
　　“才到这里就急着杀我了，大叔你真狠心呐，好歹一枚琉璃币的价值也该让我看到寒龙再下手吧？”
　　“哦，已经发现了？”雷德有些意外的挑眉，一边招呼着身旁的同伴配合自己，“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还以为像你这种以为有钱就什么都能得到的大少爷不会想这么多。”
　　“你们的工具。”路亚微微一笑，侧头躲过敌人飞来的箭矢，“你们根本不是什么佣兵团员，是来寻找龙蛋的偷猎者吧，别以为那样低劣的伪造委托书能骗过我的眼睛。”
　　“哈，都知道了还敢跟着我们来？”雷德一刀劈下，路亚却轻盈的向后一翻，轻松躲过了他的攻击。
　　“长期致力于寻找寒龙的偷猎者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导游。”路亚一勾唇角，又一次侧身躲过两人的攻击，“话说所谓的非法偷猎者也就是这样的水平么？连我家的侍卫都比不上，想不通军队那些家伙为什么老是抱怨抓不住。”
　　路亚抬头，冰蓝色的双瞳里泛起了异样的色彩，而持刀袭来的雷德和林也随之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有些僵硬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该死……这小子居然是个控音术师。”
　　“就是这样，所以贪心的叔叔们，再见了~”路亚眨了眨眼，两人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然而就在两人快要断气之时，一阵眩晕突然袭向了路亚，他一个趔趄跌坐到了雪地上，牵制两人的控音术法也因此解开。
　　“还好及时生效了，不然这次真得被他弄死啊，林。”雷德阴沉着脸，活动了动僵硬的脖颈，一步步向着路亚走来，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接近窒息的痛苦中，路亚只能隐约记起来是昨晚上最后那杯朗宁酒的问题。
　　“所以说，你还是嫩了点，小少爷。”雷德戏谑的一笑，猛的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冰之元素，冻结。”
　　就在雷德下手的瞬间，一道隐约的声音穿过猛烈的暴风雪，紧接着地上的积雪被不知名的力量引导，突然像海洋一样波动了起来，雷德一个不稳向后跌倒，路亚也因此被抛到了地上。
　　“法士多德华家族的少主，可不是你有资格批评教育的。”
　　风雪的尽头，一个高挑的人影缓步走了出来，他身后跟着一头狮身鹰头的魔兽，犀利的双眼紧盯着两名偷猎者。
　　法士多德华？雷德一惊，再次伸向路亚的手也停了下来。如果眼前这个自大的小鬼真的是那个势力覆盖了整个冰之境的妖鬼家族的人，那杀了他岂不是得惹来整个法士多德华的追杀？
　　短暂的犹豫之后，雷德果断的招呼上了同伴，飞快的消失在了肆虐的风雪中。
　　见雷德已经离去，人影拍了拍身旁羽鹫的翅膀，走向了还坐在地上的路亚，却并没有伸手扶起他。来人约莫二十出头，也有着冰之境塔尔族人标志性的金发冰瞳，和年少轻狂的路亚不同，他的气息锐利而内敛，如同一块沉默的坚冰。
　　“塞……西尔。”从羽鹫现身的那一刻就明白了来者的身份，路亚有些心虚的盯着地上的雪看，不敢去看那双隐隐有些发怒的眼睛。
　　“让我来猜猜这次又是什么情况，路亚少爷。”被称作塞西尔的男子一挑眉，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家少主，语气毫不留情，“听过鲁迪斯大公的成长故事后，觉得自己也应该驯服一头寒龙作为契约兽，所以瞒着所有人偷偷跑出来准备驯服成功后回去震惊整个家族的人？”
　　“塞西尔……我，我有做好充分准备的。”路亚的声音越来越小，恨不得干脆把头埋进雪里。

　　塞西尔·多勒斯，这个只大他九岁的男人从进门之时起就凭借着天才般的冰系术法成就以及雷厉风行的办事手段迅速得到了他父亲的赏识，现在已经是法士多德华家族的总管家，父亲最得意的左右手，更是负责教育他所有礼仪，学识，术法的老师。
　　别的不用多说，单是他身后这头被称为空中最凶残的魔兽，可以和寒龙一教高下的羽鹫契约兽，就足以证明他出类拔萃的能力。
　　“有进取心和挑战的欲望是好事。”看着低头欲哭的路亚，塞西尔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抬起了他的头，“但是作为法士多德华家族的继承人，第一要素是什么？”
　　“……不做没有完全把握的事，不做不经大脑思考的事，不让自己身陷险境。”路亚被迫抬起头，有些艰涩的开口。
　　“没错。”塞西尔微微一笑，将路亚拉起来，“但是比这更为优先的，法士多德华家族的人，不论遇到任何情况都不会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
　　“塞西尔……”突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路亚的眼神瞬间雀跃了起来。
　　“走吧，你不是要驯服寒龙么，这么点困难就放弃了？”拍了拍羽鹫的背，塞西尔一跃而上，然后一把将路亚拎到了身前。

　　三、

　　雪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身下的羽鹫翅膀一扇，一个激烈的向上急转越过了暴风雪的区域，进入了相对平稳的天空。
　　路亚有些心悸的看着脚下呼啸而过的暴风雪，羽鹫果然不愧是空中霸主，竟然能够直接越过云层，将恶劣的天气踩在脚下。
　　身后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路亚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塞西尔，抿紧了唇。事实上他之所以独身来到这里驯服寒龙，更多的是因为他家这个年轻的管家兼自己的老师。塞西尔就好像一座永远立在他前方的风标，无论何时都在提醒着他这个世界上还有着远比他强大百倍的存在。
　　如果这次能够成功的话，大概能从塞西尔的脸上看到‘惊讶’这种表情了吧？路亚微微叹了口气，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如此轻易的就被别人算计，到头来还是得劳烦塞西尔帮忙。
　　看着路亚有些垂头丧气的表情，塞西尔的眼瞳里盈了些笑意，一边指了指天空，示意他向上看。
　　没有了暴风雪的打扰，冰之境的天空显露出原本空灵澄澈的淡蓝色来，苍穹之眼悬在东方的尽头，如同天际一道裂开的金光，灿烂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来。一些炫彩的光芒围绕在苍穹之眼的周围，形成一道淡淡的白光，四周的云层在白光的折射下泛起了微微的虹色，七种颜色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啊……”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苍穹之眼，路亚张了张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冰之境七大奇景之一，白虹贯日。”塞西尔解说道，“雄性寒龙会在□□期绕着苍穹之眼的光芒飞舞，撒下鳞片上的粉末以吸引雌性。如今已经是寒龙的生殖期了，如果早一个月来的话，那道白光带来的彩虹会更明显，就像在天空上洒下七道光芒一样，所以人们才将这个月份称为‘虹月’。”
　　“虽然在书上看到过，不过真实的场景要震撼的多啊。”路亚歪过头，眼神明亮的看着塞西尔，“喂塞西尔，明年的虹月我们一起来看白虹贯日吧。”
　　“那也得你的礼仪考试通过你父亲的检验才行。”塞西尔闭眼，捏了捏鼻梁，“如果你再通不过，连我也面临着减薪的惩罚。”
　　“嘁。”路亚无趣的转回了头。
　　身下的羽鹫突然叫唤了一声，绕着一座不算高的山峰停了下来，塞西尔拍了拍它的翅膀，示意它飞进山峰之中。

　　越过凛冽的暴风雪，羽鹫飞进了靠近山顶的一个山洞里。塞西尔从羽鹫身上翻身下来，一手接住路亚让他安全着地，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路况。
　　有风从山洞的深处吹出，羽鹫低低的吼叫了一声，目光变得犀利。塞西尔默念了一句咒语让它回到了契约兽空间，然后抬头看向山洞内部。
　　“好像找到寒龙了。”
　　越往里走，山洞中的光线就越明亮，两人顺着光，一直走到了山的最中心——那里是一个天然的圆形平地，堆着不少大块的岩石，顶部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开口，苍穹之眼的光辉照射进来，让整个平地亮如外界。
　　“应该是个远古时期遗留下来的休眠火山。”塞西尔看了看那个圆形开口，低声推测道。身后的路亚正要说话，却被他一个手势噤声，两人靠着一块大岩石蹲了下来。
　　“看那里。”塞西尔低声在路亚耳边说了一句，眼神看向平地的中央。
　　那里有一头美丽的雌性寒龙，正趴在一堆干草上，一身银白色的鳞片在白虹的光芒下泛着点点荧光，宛如稀世的宝石。她的肚子撑得浑圆，尾巴有气无力的拖在地上，眼睛半眯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突然，雌龙一声低吟，猛的仰起头来，鳞甲片片逆起，尾巴也绷得笔直。她浑圆的肚子动了一动，有什么东西开始向下滑动，随着那东西的移动，雌龙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不断的向着天空长长哀鸣，连眼睛都湿润起来。
　　许久之后，一枚白色的蛋终于从雌龙体内滑出，落到了柔软的干草上，雌龙也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瘫倒在干草堆上。
　　直到雌龙缓过气来，用尾巴将蛋圈进怀里温柔的舔舐，路亚也没能回过神来。这样直接创造生命的过程太过震撼，超越了以往所有在书卷上看到的东西，让他呆愣着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弃似的松了口气，望了一眼一脸幸福的雌龙，转身靠在了岩石上。
　　“塞西尔，我们回去吧。”
　　“放弃驯服寒龙了？”塞西尔挑了挑眉。
　　“是放弃偷蛋这么卑鄙的做法了。”路亚闭上眼，微笑，“作为法士多德华家族未来的继承人，我不能做出从一个母亲手里夺走她的孩子这样卑鄙的事。我会回去继续努力，直到有朝一日我有能力真正的去驯服一头成年寒龙做我的契约兽，就像鲁迪斯大公那样。”
　　闻言塞西尔的目光多了丝赞许，正要开口之时他却目光一变，一手捂住路亚的嘴换了个方向靠着岩石蹲了下来。

　　四、

　　一群闹闹嚷嚷的人闯进了圆形平地，为首的竟然是不久前败走的寒龙偷猎者雷德和林。他们发现目标后就迅速将雌龙包围了起来，抛出用术法处理过的绳子企图将雌龙捆起来。
　　“哈哈，运气不错，这头龙才刚刚生完，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更别说反抗。”打量着有气无力的雌龙，雷德哈哈一笑。虽然寒龙是快要灭绝的生物，但寒龙蛋在市场上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世珍宝，因此就算冰之境各个国家都颁布了保护寒龙的法令，每年寒龙的繁殖期都有不少偷猎者冒险进山，希望发笔横财。
　　“住手！”眼见雌龙就要被捆，路亚再也忍不住，从岩石后跳了出来，飞快的跑到了寒龙身边，想帮她从缚龙绳下逃出来。
　　“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法士多德华家族的少主大人？”被路亚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雷德定了定神，却发现这是早上还历经了一场争夺的金发小鬼，“怎么，已经放过你一次了，还急着上来送死？”
　　“她才刚刚生下了孩子，这么虚弱，你们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路亚张开双臂护在寒龙前面，一脸激愤的看着众人。
　　“我还以为少主明白寒龙蛋的价值。”雷德动了动手腕，手中长刀危光凛冽，“你想做的难道和我们不是同样的事？”
　　“别多废话了，这小鬼身上至少带着两枚琉璃币，在这杀了他也没人会知道是我们下的手。”一旁的林按了按雷德的肩，一边示意同伴们围上去。
　　眼见长刀就要砍下，数道冰凌突然从不知名的方向射下来，正好插在了每个人的脚尖前，路亚惊慌的退到了寒龙爪前，眼看着塞西尔从岩石的后方走出来。
　　“都说过多少次了，法士多德华家族的第一条例是什么？每次一激动就把我教的东西忘的干干净净。”塞西尔头疼的捏了捏鼻梁，目光越过众人，看向路亚。
　　“小心点，这人不好对付。”雷德招呼了同伴一句，握紧了手中的长刀，今早从这个人手下逃走是迫不得已，但现在对于拥有绝对人数优势的他们，情况则要反过来了。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之时，一直沉默的寒龙却突然扑扇着翅膀站了起来。她将蛋衔进嘴里，然后一震翅膀，爪子上抓着路亚向着山顶圆形的开口飞了出去。

　　山洞外猛烈的暴风雪吹的路亚睁不开眼来，刚生产后的寒龙并不能长时间持续飞行，只是飞出了山洞停在了不远处的山崖上。偷猎者骑着各种各样的飞行类契约兽追了过来，没多久就发现了寒龙的所在。
　　路亚看着渐渐围上来的偷猎者，暗暗握紧了拳头，塞西尔还没有过来，这里能战斗的人只有他自己。控音元素以他为中心无声息的荡开来，路亚很快获得了这群人的数量以及术师类型的信息，他的眼瞳里闪烁起了异样的精光，那是控音元素发动的前兆，只要那些人不是一起攻上来，路亚就能够控制第一个人让他反过去攻打自己的同伴，在如法炮制的控制后面的人最终解决他们。
　　当路亚准备好战斗之时，身后的寒龙却突然一声长鸣，一尾巴将路亚扫到了后方，然后向着偷猎者们冲了过去。无数的术法攻击砸到了她的身上，让那身美丽的银鳞瞬间变得伤痕累累，然而没有人能够抵挡一头愤怒的雌龙，她咆哮的咬向了那些企图伤害她孩子的人类，巨尾利爪扫过，让所有的偷猎者都变成了一堆血泥。
　　一面倒的屠杀很快就结束了，雌龙精疲力竭的倒在了地上，连眼皮都抬不起来。那些术法对于刚生产后的寒龙来说都是致命伤，这位勇敢的寒龙母亲拼尽了最后一口气保护了她的孩子。
　　被寒龙扫到一边的路亚抱着蛋艰难的爬的来到了寒龙跟前，沉默的看着这位勇敢的母亲。雌性寒龙只剩下最后一丝气息，巨大的银白色躯体无力的陷在雪地里，她费力的睁开了眼睛，留恋而悲伤的看着路亚怀中的蛋，哀哀的低叫了一声便停止了呼吸。
　　“我会好好照顾它的……”
　　有泪从路亚的眼角滑下，很快被肆虐的暴风雪冻成了冰砾吹走。他伸手抚摸着寒龙美丽的麟角，难过的说不出话来，这样奇迹般美丽的生物，竟然这么快就死在了人类贪婪的欲望中。

　　路亚抱着蛋靠着死去的寒龙母亲，在暴风雪中坐了很久，直到寒龙的尸体被风雪掩埋，一个人影带着羽鹫出现在了他的前方。
　　“对不起。”路亚低语，却不知道是在向寒龙还是塞西尔道歉。
　　“回家吧，路亚少爷。”塞西尔叹了口气，脱下外套将几乎被冻成冰棍的路亚裹起来，然后抱到怀里暖着。
　　“对不起，塞西尔。”被温暖而熟悉的气息包围，路亚再也忍不住，在塞西尔怀里失声痛哭，泣不成声，“我一定会变强的……强到能够保护任何人的程度。”
　　感受到怀里人剧烈的颤抖，塞西尔有些后悔自己故意放慢速度追上来的举措了，毕竟还是个孩子，就算是冲动的惩罚，直接让他面对这样的画面也有些过分吧。
　　“我知道你是故意来迟的。”路亚吸了吸鼻子，一手揪住了塞西尔的衣领，“也知道你是为了让我体会真正的绝望和无力是什么滋味，塞西尔。”
　　塞西尔有些意外的看着怀里依旧抽泣的金发少年，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这样就够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自己珍视的东西受到伤害，塞西尔，我会变强，强到足以保护所有人的地步！”
　　塞西尔不禁一声低笑，他的少爷果然从未让他失望过。摇了摇头，塞西尔起身，将哭的一塌糊涂却雄图壮志的自家少爷抱上了羽鹫。

　　“希望你能牢记今天的誓言，我的少爷，路亚·法士多德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