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姐》封十八

31、表哥

　　“双双，吃啊！怎么？不合胃口？”抬头看到这张英挺俊逸的脸上摆出一副贤妻良母的笑容，我就觉得这口菜怎么也咽不下去。

　　关中剑，莫绍荣是我头一次独立出去做任务抓回来的人，当时部署了好几个月才抓到这个家伙，起因是他在唐门下属的酒楼里吃霸王餐，还打伤了掌柜的。可好不容易抓到他，还没来得及教训，又被他逃走了。母亲训斥我无用，为了此事将我在后山的石洞里关了大半年。唐小宝信誓旦旦地和我说，一定要抓他回来替我报仇。结果等我从石洞里出来，两人已经堂而皇之地住在了这条街上，据说还是经过母亲允许的。

　　当时我气愤不已，想要去给莫绍荣下毒，然后把唐小宝抢回来。结果在卧室的房梁上看到那一幕后，我直接昏了过去。而被发现，也是因为这两人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滴在身上，抬头一看原来是从我鼻子里流出来的血。从那以后，我和唐小宝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没有啊，表嫂的手艺真是不错。”我抬头给了他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然后这两人甜蜜地对视了一下，我身上的鸡皮疙瘩又冒出来了，“只是无双前阵子受了点伤，忌食辛辣。”

　　“哦，这样那你岂不是连酒都不能喝了？”他诧异地望着我。连唐无双前阵子受伤失踪的事都不知道，这两个人活得是有多二人世界，“原本我想着什么时候要专程敬你一杯。当年能从你姐姐唐依依手中逃出来还多亏有你相助，说起来你还是我和小宝的大媒。”说完这两人相视一笑，又回过头来望我，面上一片诚挚。

　　什么大媒！唐双双！你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双双，你脸怎么了？”唐小宝有些关切地问我。

　　“牙疼。”我抬头尴尬地笑了两声，“牙有些疼……”随后又捂了捂自己的面颊，牙好像真的疼起来了。

　　吃完饭，莫绍荣收拾了桌上的碗碟出去洗了。他还真是勤快！人也身强力壮，和兰草般纤弱的唐小宝看着倒是莫名般配。

　　我又忍不住多看几眼，可还是觉得古怪别扭。

　　桌面收拾一空，我和唐小宝开始谈起正事来：“依依的事，表哥有何感想？”

　　“也没什么感想。”他抬头淡淡一笑，“说起来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她了，以前我和依依在一起经历了许多事。如今再见面，竟是要亲手抓她。物是人非事事休，人活着真是身不由己。”说完他长长叹了一口气。

　　“表哥不是想要和我商量如何捉她的事，现如今在这伤春悲秋做什么？”我打量了他一眼，一脸的被逼无奈。

　　可再无奈又能怎么样，你还是接下了这个任务，那就不必惺惺作态。必要时，我可不会念旧情。

　　等我从唐小宝家出来，夜已经深了。中秋节过了，月亮又慢慢地瘦回一道弯弯的牙，悬挂在天际放着凉凉的光。残月如钩，唐双双，你如今又在何处呢？

　　我们一行人一路向北，几天后抵达了益州附近的一个小镇上，据探子汇报，那是最后发现叛徒唐依依行踪的地方，据说她身边还跟了几个人，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小姑娘，一个面带刀疤，四十多岁的大汉，还有一个梳着好多条小辫的年青人，看来好像是从西域那边过来的。小姑娘功夫一般，只是那大汉和那个西域青年好像功夫不弱，打探消息的人也不敢打草惊蛇，只等着我们过去处置。

　　探子绘了这几个人的画像给我们，那个大汉和西域青年我们都未曾见过，只是那小姑娘倒是个老熟人，三个多月前我们还在一起待过。

　　竟然是杜铮铮，不应该被杜云卿锁在暮云宫么？居然这么快就逃出来了，真是出人意料啊！

　　她来这干什么？又怎么会闯进山阵中带出了双双？这老天爷还真是爱开玩笑。

　　这日正午，我和唐小宝易了容，扮作夫妻到一家酒楼吃饭。这酒楼也是唐门的产业。

　　这些日子江湖上得知我带着化燕草回了唐门，各路人马都涌入巴蜀一带，各大酒楼、店铺的生意也比平时要好上许多。

　　“唉，你们听说没有。唐门现在正派出大批人马要捉拿毒仙子唐依依。”

　　“那她岂不是不在唐门？老子的小舅子上个月往唐门那边去了，如今也没个音讯。唐依依若还未回唐门，大家岂不是白跑一趟。”

　　“我觉着这应该是唐门放出来的幌子，怕大家去抢化燕草吧。”

　　“我也觉得是。”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这番话听得我胆战心惊，还是要及时找到双双才好，不然时间一长，露了马脚，等江湖中人发现唐依依其实并不在唐门，一则原本的计划会受到影响，二则流落在外的双双也有可能成为众人追逐的对象，后果不堪设想。

　　“请问这里有人么？”一声熟悉的少女声音传来。我抬起头去，一张蜜桃似的小脸，还比以前更圆了些。

　　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唐小宝抬头望了她一眼，温文有礼地道：“没人，姑娘请坐。”

　　杜铮铮一屁股坐了下来，将手中的包袱放到了一边，然后朝楼梯口挥了挥手：“秦叔，快过来，这有座！”说完她回转过身，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茶杯里倒了些茶，仰头咕咕地喝起来，看样子好像是渴了多时。

　　“夫人，您慢些！”一个四十多岁，体形魁梧的中年男子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面貌凶狠，一道刀疤从左眼贯穿到耳后，手上还拿了一口朴刀。

　　脸上的表情却是无奈。

　　唐小宝抬起头，那张文弱书生脸，易了容还是文弱书生，不过少了几分秀气，走在人群中绝不会有人注意他。他望了我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地夹菜，往嘴里送去。

　　刀疤脸摸摸杜铮铮刚刚喝过的茶杯，急道：“夫人，这茶凉了，不能喝。”

　　“哎呀，喝都喝了。”蜜桃脸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完她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秦叔，快坐啊。”

　　刀疤脸面上的愁苦更添了几分，他将刀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公子走之前，交代过我老秦要照顾好您，您这个样子要是……叫老秦怎么和公子交待啊！”

　　“哎呀，不就是一杯凉茶么？不会有事的。”杜铮铮豪气地挥挥手，“小二，上菜。”

　　杜铮铮点了一大堆肉菜，开始大快朵颐，比起在暮云宫之时更为肆无忌惮。

　　“夫人。”刀疤脸小心翼翼地喊了她一声。

　　“又怎么啦？”杜铮铮嘴里还含着一块肉，含糊不清。

　　“您能不能吃点素菜啊？”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我听说，这样对小公子，好像不太好。”

　　“不太好？”杜铮铮手里还握着一只鸡腿，“怎么个不好法啊？”还是那种懵懂无知的眼神。

　　老秦好像也不知道怎么个不好法，没有办法解释，他又擦了擦脸上的汗：“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不太好。”

　　“哦，那下次吧。这次点都点了。”说完杜铮铮一口朝手中的鸡腿啃了下去。

　　这丫头越来越没心没肺了。诶？小公子？她难道是有了？

　　老秦？孩子看来是秦久的？

　　公子？这个秦久又到底是什么人？

　　“诶，秦叔，你说依依姐怎么也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呢？连铮铮都不记得了。”杜铮铮放下啃得一干二净的鸡骨头，发问了一句，老秦吓得脸有点发白，赶紧凑到杜铮铮耳边小声说，“夫人，都和您说了，千万不要在大庭广众提这三个字。”

　　唐小宝又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对他们刚才那番话充耳不闻。

　　算起来，双双被下了情蛊也有一个多月了，再过些时候她的记忆就会恢复，若是那个时候还未找着她，又会产生新的麻烦，我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老秦叹气道：“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将公子拦住，唐门那个地方哪是那么好闯的？”

　　有意思，难道秦久也往唐门去了？

　　“阿久说，要去唐门问依依姐借样东西。可现在依依姐不是在这嘛。她都这样了，哪有什么东西好借啊？”杜铮铮低下头小声嘟囔着，“这个死秦久，现在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我真是想亲自把她的嘴堵上，幸好她的声音够小，酒楼里也够嘈杂，不然就……

　　“为今之计，还是要尽快找着公子才好。”

　　原来又是一个为了化燕草不要命的人。内力增强十倍，确实是挺吸引人的，这个点子也不知道唐文昭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两人絮叨了几句，吃完饭便结账离开了。

　　“那个小姑娘归你。”唐小宝掏出一只瓶子给我，“这只是蓝的，比较好看。”

　　我接过瓶子朝他点了点头，两人迅速飞上了屋顶。

　　跟着唐小宝那只黑色追魂蝶走了一会儿，才看见前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秦叔，你说我给阿久绣个什么样子的荷包好呢？”杜铮铮手上绕着一匝丝线，拿着一个浅绿色的荷包在手上比来比去，绚烂的阳光照在那张还有些稚气的小脸上，明媚动人。

　　可老秦没有接她的话茬：“夫人，我们快走！”他一把拉过杜铮铮，快速地朝前走去。

　　“诶——秦叔怎么啦？我还没挑好呢。”

　　“快走，我们被人跟上了。”老秦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这个老秦的眼睛连斜都没有朝我们这个方向斜过，看来还是有道行的。

　　唐小宝朝我这瞟了一眼，示意继续盯着。

　　“哦……”杜铮铮又有些懵懵懂懂地点头，跟着老秦疾步前行。

　　这两个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看来是想甩掉我们，那就如你所愿吧。

　　这两人以为折腾这一番，甩掉了我们，终于将脚步放慢了下来：“秦叔，你怎么知道有人跟着我们的？”

　　这种时候杜铮铮的好奇心又起了。

　　“之前在酒楼的时候，您没觉得那个书生和他旁边的妇人有问题么？”我和唐小宝趴在屋檐上无奈地对视了一眼，“您提起依依姐这三个字，这两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