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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龙之逆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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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情侣在一起总是吵吵闹闹,分分合合。
雨后初晴的间隙,我坐在秋千上无数次地看杜铮铮和秦久,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大多都是为了杜云卿。
他们这样能过得下去吗?
反正我是不能再和杜云卿过下去了。
门外暮云宫驻守的面孔换了一茬又一茬,折腾了小半年,大家都很疲惫。
雨季终于过去,一切都该到此为止。
“依依姐,秦久去哪里了?”清早,杜铮铮跑来问我。
“他有个小兄弟在外头碰上了点麻烦,他去帮忙了。”我抿了抿唇上的胭脂。
“啊?那他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杜铮铮眼里满是失落,在榻上坐下,“他说过在我们离开之前都不出去了。”
“江湖救急,他接到信就赶过去了。”我透过镜子对着她笑,“这是小事,习惯就好。”
“你吃过早饭了吗?”我站起身来拉她。
“没啊,我一早上就找他了。”她委屈地看了我一眼。
“没事的,他一会就回来了。你最近是不是吃得少了,人都瘦了一圈。”我捏捏她的小脸。
“是嘛?”杜铮铮摸摸自己的脸,愁容不展,“咱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师父都不会累吗?师父以前一直都很忙,他哪来那么多时间盯我们?”
“吃过早饭,咱们两个出去逛逛?”
“我们可以出去了吗?”杜铮铮疑惑道。
“一直都可以啊。”我点点头,伸手拨正她发间歪斜的云纹玉梳,“只要我们两个一起就可以。”
雨停了,炎炎烈日重现人间,地面却依旧泥泞未干,一行人艰难前进。
“依依姐,你看那大片绿油油的是什么?”杜铮铮坐在马车里,新奇地往外张望,那个令人不快的秦久好像已经被她抛之脑后。
其实要忘记一个人也很容易。这世上的美食、美声、美景,这么多美好的事物,哪个不值得人留恋驻足。
我朝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碧色满目,如毯如毡,遥抵天际。
这千顷良田,竟如此整齐划一,也不知为何人所有?
“那是麦子,你今早吃的牛肉面就是出于此物。”我挥挥团扇赶走萦绕在我们身边的飞虫。
“牛肉面?”杜铮铮揉揉眼睛,“可这明明是绿叶子呀,怎么看顶多能炒一盘菜。”
“一盘菜?”我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五谷不分,回去再让师父好好教教你。”
“回去?”杜铮铮转头看着我,好似有所察觉。
小傻瓜。
我抬手轻轻抚过眼前的小脸,她的眼睑慢慢合拢,直到肩头一沉。
我继续摸着她的脸,十五岁的小脸蛋又嫩又滑,摸着摸着就有些停不下来。
我是真不想让她物归原主,可惜很多事情由不得我。
原主已在道路中央等着我们了。
他穿着一袭黑衣,风华绝世,高贵不凡,正是当年我在梨花树下所见仙人。
不,现在的他比那时更高大,更伟岸,也更美丽了。
我痴痴看着他,让我一日复一日沉溺的色相,无时无刻不在俘获我的心,为什么无法属于我?
上天为什么要再一次和我开这样的玩笑。
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在胸膛里翻涌不息,掌心好像又在渗血。
“你要去哪里?”黑衣仙者的声音飘渺悠远,好似不在人间。
我掀开纱帘,拖着昏迷不醒的杜铮铮下了马车,朝他轻轻施礼:“回禀宫主,妾要回家去了。”
“谁说过你可以回家?”他的目光威严又无情。
“此事妾自己说了算。”我轻笑道。
“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他冷冷瞥了一眼我手里的杜铮铮,“唐依依,本座劝你一句,不要玩火自焚。”
“玩火自焚?”我大笑起来,“宫主说得好,与您在一起,妾真是无一日不在玩火。如今就看这把火烧死的到底是谁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杜云卿变得疾言厉色,我知道他这是有些害怕了。
“妾不过要做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罢了。”我低头看了眼杜铮铮,“宫主要怪就怪自己好了,在妾面前暴露了软肋。”
一瞬间,那只白里透红的蜜桃上冒出大大小小无数水泡,变成了一只癞蛤蟆。我手持药瓶,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佳作。
突然间胸口剧痛,好像被人打了个窟窿出来,我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了出去,重重落到泥地里。
五脏六腑犹如火烧,腥甜味从口中涌出。脸上很疼,热辣辣的液体滴落,我知道自己的面容在起着什么样的变化,杜云卿高高地站在我身前,太阳照在他身上,光华耀目,手中正拿着我的药瓶,向下倾斜。
如斯冰冷,如斯无情。
“原来宫主当真这般在意她,可以为了她,毁了妾的脸。”我轻轻抚着自己的面庞,手上的伤触到脸上的伤,都很痛,“宫主曾经说过的,最喜欢这张脸。”
这样也好,现在我总算是可以死心了,杜云卿也应该要明白自己的心。
“你都不想活了,还要脸做什么?”他的眼中流露出杀机。
“对啊,妾不想再苟活了。既然要死,索性拉个垫背的。”我抬眼看着他笑,泪珠滚滚而落,脸上更疼了。
“你就这么想回去?”他蹲下身子,扳过我的脸,定神看着,神色变得复杂起来。透过他的眼睛我能看到自己如今的样貌,奇丑无比。
“是。”我对他笑道,鲜血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宫主今日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不然她这张脸就只是开了个头。宫主信不信?”
“愚不可及!”杜云卿震怒,重重将我甩开。
他的力道好大,摔得我浑身都疼。
好不容易抬起头,杜云卿正负手背对着我,双拳紧握,骨节发白,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我终于听到自己日夜所盼的:“你走吧,带着你的人滚回你的唐门去。”
他的声音从愤怒转为落寞,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不过骄阳之下,他的背影也是如此令人心折、心碎。
“妾谢过宫主不杀之恩。”我忍着痛起身朝他下拜,又取出一只小瓷瓶放到身前的地上。
“妾从不做无解之毒,不过这瓶药只剩一个时辰了,宫主若想救她,就得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