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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阎罗小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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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去?
我失望地得到了一个冷冰冰的答案。
这两天听了木延风的一番话后,我一直在考虑寻个两全之策,可杜云卿的态度再次证明他与唐门是不可兼得的。
凝望他沉睡的面容,此刻的他眉目舒展,神情祥和,瞧不见半分戾气。
这让我想起了杜铮铮的师父,那个没有欲念的、温柔的、真心爱护徒弟的师父。
如果没见过他待杜铮铮的样子,我也许能欺骗自己他是爱我的。
一夜无眠,我瞧见了枕边人未及天亮就起床的模样。
昏暗中,他悄无声息地扣着腰带。我坐起身来,从背后搂住他的腰,他近日来又比以往清减了些。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杜云卿动作一滞,顺势把手里的活交给了我。
“妾头疼。”我替他系好腰带后,又牢牢圈着他的腰,将面颊贴在他背上。
你不许我出去,那你也不许去找杜铮铮呀!
“依依,乖。”杜云卿拍了拍我箍在他腰间的手,柔声道,“你好好歇着,待我晚上回来再陪你。”
我不要晚上回来,我也不要以后,我要的就是现在。
“妾舍不得宫主。”泪光幽幽,朦胧了双眼,也氤氲了男人背上的衣裳。
杜云卿强行掰开我的手,转身。
他托起我的脸问:“你昨晚梦到什么了?要这般哭哭啼啼的。”
见我泪流不止,他的眸光也逐渐变得冰冷。
“没什么……”我连忙抚开他的手,低头抹抹眼泪,强作欢笑,“宫主,你去吧。”
“哭也无用。你是我的人,这一点永远都无法改变。”杜云卿用指腹沾了沾我眼角的泪,又警诫了我一遍。
好累,他离开的一瞬,我颓然瘫倒在床上,所有的力气都在方才的对峙中消耗殆尽。我明明只是不想他出门而已。
房间里分外安静,完全适合再睡一觉,可我终究是睡不着了,只能木然地躺在床上,躺到头顶的纱幔深变浅,外面天空泛起白光。
“小倩!”我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却无人回应。
难道精神不济,连侍婢也跟着偷懒?
又唤了两声没有动静,我只好亲自出门瞧瞧了。开门一看,只见一个碧衣美人领着一排女子守在门口。
正是那天木延风身边那个打扇的侍妾。
木延风的姬妾无一不美,眼下这个新人也不例外,芙蓉粉面碧纱衣,羊脂玉般的耳垂上各坠一枚水晶珠,清淡脱俗,也是佳人难得。
“奴家阎小梦,见过夫人。”她朝我低头施了一礼,太阳照在她那身衣服上晶晶发亮,清丽中平添了几分华贵。
这华贵有些晃眼,我用手遮了遮眼睛问道:“小倩呢?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宫主今早出门前吩咐阁主,夫人这两日心绪不宁,身体欠恙,让阁主多留意些。阁主是男子,有所不便,便遣奴家过来瞧瞧。”
“那也不用把我的婢女瞧走。”我继续打量着她,那身碧色衣裙里不知是埋了什么金丝银线,连带着浓墨般的发髻间也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举手投足也不失端庄,显然这不是个普通的侍妾。
“阁主有话要问小倩姑娘,我等在此侍奉夫人。”
“好啊,那就你进来伺候好了。”我睨了她一眼,既来之,则安之。
这个叫阎小梦的女子做起婢女的活计,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她给我梳的发髻很精巧,此后的一系列铺排也如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被调教好的。
但这个人显然是没把自己当婢女,此刻她正拿起桌上一张未完成的画像仔细瞧着:“我以为夫人会作宫主的画像。”
我轻轻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这画中的女子是谁,为何没有五官?”她又问。
“是我娘,还没有画好。”我端起桌上斟好的茶品了品,木延风果然是会享受。
“红衣若昭”,她沉吟片刻,拿起笔墨刷刷加了几笔,那张艳绝江湖的脸便跃然纸上。
“你见过我娘?”心中诧异,我放下杯子望她,“你究竟是何人?你的掌心有茧,寻常习武之人也练不出这种茧子。”
“我幼时曾随长辈到唐门做客,见过令慈也见过令妹,就是没见到夫人,所以夫人对我全无印象。”她叹气道。
阎小梦?从未听过这号人物。姓阎,莫非是?
“算了,我对你是何门何派不感兴趣,木延风究竟派你来做什么?”我佯作不耐道。
“夫人近几日忧思过度,阁主怕夫人寂寞,特地派小梦陪伴夫人。”她朝我淡然一笑,“夫人若有烦恼,也可说与奴家听听。”
“陪伴吗?不过就是派个人来看着我罢了”,我好笑道,“我的事情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听的。”
我扭头望向窗外,树梢上站着一只孤零零的小鸟正在望我,要是可以我宁愿同这只鸟儿谈谈心。
“阁主好意,夫人何必拒人于千里?”她面色如常,眼里却闪过一丝不甘。
“莫非姑娘不是来看犯人的?如若不是,那便请回吧。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我不大自在。替我谢谢木延风,请他赶紧将我的侍女还我,时间久了怕你又要多出一位姐妹。”
“唐无双素来心高气傲,想不到姐姐也不遑多让,就因为夫人曾为唐氏少主?便不把他人放在眼里?”
她很敏感,这样的人又何必为人侍妾呢?还要过来陪我谈心,解闷,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我低头笑道:“其实五大阁主的姬妾侍人中出身大族者,不乏其人,不过这些人甘愿如此,不要拿我和他们混为一谈。阎姑娘想必也是身世不凡,为何甘为妾婢,旁人也不得而知。若是前者之流那我们便没什么好聊的,若是同我一样,倒是可以商量商量怎么逃出去。”
“身为女子,自然是钦慕追随强者。”她说得理所当然,“我今日来就是想来瞧瞧世间至强者的心上人有何与众不同,原来不过是善于欲擒故纵罢了。”
“追随强者?你信不信,我今天便是杀了你,木延风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本来还想再劝她迷途知返,跟着木延风除了夏打扇冬暖床,做些苦力什么也得不到,没想到她竟然嚣张地开口。
“夫人若是有这个自信,尽可以来试试。”
看来今天这架是非打不可了,我抄起桌上的茶壶朝她的方向一挥,数枚银针也从袖口飞了出去。
顷刻间,茶壶被她稳稳攥在手里,银针却仿佛在空中被一卷透明的丝线缠住,近不了她的身。
“阎罗丝?”我诧异道,终于知道她身上那层亮晶晶的东西是什么了。
“现在知道我是何人了?”她轻轻一笑,把茶壶抛到桌面上,“阎小梦今日只守不攻,夫人可以使出全力。”
“你是阎炳怀的后人,想不到暮云宫破了阎罗殿,你却要去做木延风的婢妾,是何道理?”我出手直接朝她攻去,阎罗丝用银针可破解不了。
“阎罗殿早就不姓阎了,正好借暮云宫的势清理门户罢了。”她像一尾滑不溜手的鱼,在我将要触及的那刻,连同那团蛛网般的丝线从门口飘了出去。
“至于委身木阁主,女子在江湖上讨生活不易,到底还是要寻一个依靠。”她清丽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无奈,同她矫若游龙的身手全然不符。
“木延风靠不住。”我再次伸出五指去抓那团丝线,若是我想,阎罗丝大概是能被我的手溶掉。
不过这可是宝物啊,念头一转,另一只手已经锁住了她的喉咙。
这只美丽狡黠的绿蝴蝶还是被我捉着了,正在开心,远处竟飘来一个声音:“是谁说本座靠不住?”
话音刚落,只见白衣公子信步踱进了院子,犹如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阁主救我!”手底下的女人立刻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撒娇样,肉麻得我手臂一震,让她逃之夭夭。
“怎么?你是得罪夫人了?”木延风揽着她道,“早告诉你宫主的人不能随便招惹,当心本座也救不了你。”
“妾不过想逗夫人开心”,阎小梦抱着他的胳膊道,“夫人说她今日杀了我,你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这是真的吗?”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气氛异常尴尬。负责任地同她讲,这就是事实,但木延风自然不会承认。
“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不仅会皱眉头,而且这眉头下半辈子都平不了”,他开始甜言蜜语,“不过那是夫人,除了宫主谁也不能动,你要是心疼我便乖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