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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开与遇见 ...


  •   我叫璎珞。

      其实璎珞是戴在佛像上的饰品,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是一个在福山寺长大女孩儿,大约,也是唯一一个。
      在福山寺的日子并不难过,虽然每天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但是我很享受这样安宁的日子。偶尔和师兄弟们一起打扫寺院,一起撞钟打坐,一起吃斋念佛。还好寺里的长辈对我的要求并不是很苛刻,尤其是师父,更是把我当做亲生女儿一样来疼爱,所以我每天在师父的纵容和包庇下过得都很自在。可师父很忙。出家前师父是药房的学徒,所以师父的医术了得,也就因为这样师父每天都很忙,忙着给前来求医的穷苦百姓看病,忙着栽种他的宝贵药材,忙着悲天悯人救济天下。所以我每天依旧有很多的空余时间是自己度过的,虽然很多时候真的很寂寞,但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难熬了,因为我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在后山等待牡丹花开花落,在溪边看着鱼儿游来游去,或者躺在阴阴柳树下小憩片刻。所以在福山寺的16年,我过的很安宁。

      其实我是个孤儿,不然我一个女孩子又怎么会在福山寺里长大?师父告诉我,说我是在大雪夜里被出门化斋回来的慧仁师叔在寺院的门外发现的。他说,那年的雪啊真的下的好大好大,不消片刻,厚厚的积雪几乎把小小的我彻底淹没,而那时候的我还只是一个小小婴孩。我被冬雪的寒冷冰封了身体,羸弱的呼吸像是随时都要离去。佛祖总是以慈悲为怀,寺里的长辈们更是舍不得这样小小的我在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时候,就随冬雪而去,于是慧净师伯诚心的为我向佛祈求,慧智师父没日没夜的医治着我,慧仁师叔锲而不舍的为我四处寻找母乳喂养。师父常说,璎珞是个有福气的孩子,才可以这样坚强的活了下来。

      我叫璎珞,只是因为我的脖子上挂着一块金锁,上面刻着字,写着“璎珞”。

      现在是民国年间,战争是随处可见的事情,很多人都开始习以为常,不仅仅是战争,还有,生离死别。所以福山寺的香火一直很好,很多人来福山寺求佛,为了那些远去和即将远去的人们。
      我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这种时候我总是把自己躲起来。记得小时候,大约是我8岁那年的某个十五,我躲在了后院的三生石后面。那是一块记载了很多痴情男女姻缘的石头,我学认字的时候,师父总是喜欢带我到这里来,我们还在上面找到了我名字里面的一个字——“珞”,我还记得当时师父笑眯眯的点着我的小鼻子跟我说,这也许是璎珞上辈子的姻缘呢,更是,跟福山寺的夙缘。只是很可惜,那个“珞”字边儿上的字都已被风蚀磨平了,看不到半点印记。但我还是常来三生石这边发呆,只是那一次,我不小心在石头后面睡了过去,却不知道这一睡,竟让师父苦苦寻了我一夜……
      后来师父找到我以后,才发现我发了高烧。福山寺夜里风凉,我又衣裳单薄,大病一场也是应该。只是没想到病来如山倒,这一病竟让我昏睡了整整3日。醒来后,在师父的照顾下,我渐渐康复了起来,只是从来都宠爱着我的师父,自我醒来便不再与我说一句话,无论我说什么都像是在演一场独角戏。那大约是我小时候最难熬的一段日子了。直到我真的痊愈了,师父带我来到小佛堂,那里是处置犯了戒规的弟子的地方。说实话,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过小佛堂,也是在那里,师父第一次狠狠的打了我。
      年幼的时候总是难以忘记伤痛,师父对我再好,那几个戒尺打下去也让我忘了那些好,从那以后,我很少与师父说话,总是躲得远远地。那时候我总会一个人蹲在一个小角落里,不声不响,甚至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我本就不爱和人接触,那时候变得更加孤僻,只是偶尔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师父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我,而我也总是会很快的跑开。那时候的我毕竟还是小了些,总是看不懂师父眼里的悲伤。
      后来,师父病了,而云游四海的慧仁师叔也终于回来了。慧仁师叔是个很有趣的人,他会讲很多很多有趣的故事给我听。所以那段日子慧仁师叔的回来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我每天都缠着慧仁师叔给我讲好多有趣的故事。慧仁师叔也总是笑眯眯的,常常把我举得高高的,让我开怀大笑。只是这些落在师父的眼里,更加让他的难过。

      后来有一天慧净师伯把我带到他的禅房里,让我陪他一起打坐诵经,那日诵的却不是往日里的佛经,而是一本《三字经》。我很诧异,师伯为什么会让我跟他一起背诵《三字经》,但迫于师伯往日里的威严,我也不敢问为什么,只能乖乖地跟他一起诵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我跟着师伯背了一遍,师伯才看着我说:“璎珞,你可知为何师伯要教你背这《三字经》?”
      我摇摇头,说不知。
      师伯双手合十,念了声佛,才跟我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璎珞该是明白这句话是何意的。”
      我低着头,不说话。
      师伯又念了声佛,说:“若是璎珞不懂,便在这里背上一天吧。”然后闭上眼睛,继续打坐,再不理我了。
      我也只好真的在师伯的禅房里背上一天的《三字经》了,还是最后师父差人来唤我,才把我从师伯的禅房里解救了出来。虽然心里有些委屈,但我确实明白了师伯的苦心,他想让我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人比我的师父更疼我的了,他打我骂我,也不过是因为真的疼爱我罢了。
      那天师父的药是我送过去的,我站在师父床边怯怯的看着他,细弱蚊吟的喊了一声“师父”,却不想师父竟落了泪,像个刚刚寻回亲人的孩子一样,抱着我嚎啕大哭。自那以后我与师父更是亲密无间,形如父女。
      后来每一次的初一十五,师父都陪在我的身边,寺院里的杂事也统统丢给了住持,也就是慧净师伯,只在有人诚心来求医的时候才见人。师伯不止一次的告诫师父不要把我宠坏了,但师父总是笑眯眯的瞧着我,说有何不可。

      今天不是初一十五,山上来拜佛的寥寥无几,只是师父不在,我倒觉得有几分寂寞。扬州城发了热病,山下的村子里也有好多人家都感染了疾病,今天一早师父就到山下给村民们看病去了,慧仁师叔也去了城里,说是司令府今日开仓济民,慧仁师叔便下山为这些人去求粮了,慧净师伯倒是一如既往的念着佛经,但大约也是为了这次的热病而在祈福吧。这样说起来,我还真有些无所事事了。
      我站在寺院的大门口,看着山下的路,才发现自己竟然从未离开过福山寺,不禁傻笑起来,果然太闲了,才会想到这么无聊的事情吧。其实我是从不下山的,即使师父总是希望我做他的药童陪他去治病。
      我还是决定找个地方睡上一觉,昨夜里福山寺的后面响起了枪声,师父倒是告诉我莫怕,但我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睡了。今日无事,倒是可以让我好好补上一觉。
      这样想着,我也沿着山路向下走去,一路走过才发现,福山寺的牡丹开了。

      其实扬州最有名的当属琼花,但福山寺漫山遍野的牡丹却美的叫人移不开眼。这总让我想起杨玉环。一个牡丹般的女子,如云的衣裳,如花的容貌,美艳的不可方物,但却有着一个悲伤的结局。每每想到这里,总是要悲从心来,感叹世事无常。
      可那时的我哪里能够想到,自己,也不过是个如牡丹一般的女子罢了,哪里又有资格感叹别人的故事。

      “怡婳!”
      突兀的一声呼喊,打扰了我的思绪,但我素来是个淡薄的人,所以也并不在意,更不会好奇,依旧赏着我的牡丹,想着那个玉环。
      “怡婳!!”
      还是那个声音,似乎喊得人离得更近了些,更急了些,但我毕竟不叫“怡婳”,自然不会理会。却不想,那人自会找上了我。
      那是个贵妇人,一身墨蓝色的旗袍底儿上勾勒着银丝儿的牡丹花样,衣领袖口绣着颗颗乳白色的珍珠,珠光宝气,温婉怡然。原来牡丹,也可以这样美,雍容而又华贵。
      “怡婳……”贵妇人喊着这个名字,却看着我,眼里的悲伤弥漫在一片氤氲之中,我有些不舍,大约是舍不得这牡丹的雍容因我而被破坏,可我毕竟不是“怡婳”。
      我勉强笑了笑,“夫人,您认错人了,小女名叫璎珞。”
      那贵妇人愣了愣,突然却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上我的脸颊,暖暖的掌心捂着我的半个脸颊,眼里的疼惜满的似乎再也装不下了。
      “我没有认错,我又怎么会认错呢?你是怡婳的女儿,我怎么会认错了呢?”
      瞬间的不知所措在我眼中暴露无遗,我痴傻傻的看着眼前的牡丹妇人,却从她疼惜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倒影。那一刻的记忆只停留在她温暖的掌心和这直到心底的暖意。
      好像,娘一样……

      贵妇人的夫家姓魏,可我毕竟是只井底之蛙,并不知道扬州城哪个大户人家是姓魏的。还是魏夫人要我带她去见住持的时候,才知道魏夫人原来是魏司令的发妻,而魏司令则是这江南六省的军阀。
      魏夫人现在正在和慧净师伯谈话,我却被赶到了膳房里备茶点,也许师伯是知道些什么的,而这些正是他不想让我知道的吧。其实我也并不在乎他们会聊些什么,现在的我最在乎的不过是“怡婳”二字而已。
      娘,是一个很陌生很陌生的字。
      我学说话的时候,会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娘。这是后来师父讲给我听的,小时候总是师父抱着我,教我学说话,他没有带过孩子,只知道山下的女子教孩子说话时,总是教他们说娘,所以师父也照本宣科的教我说娘,一天天的我终于学会了,我开心的对着师父喊了声“娘”,师父却哭了。他说,珞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娘这个字,珞儿还是忘了吧。
      忘了娘,忘了自己是个孤儿,师父到底是为了我好,所以我也该做个听话的孩子。幼年时,我到山下的村里去玩,我和村里的孩子们玩得很开心,直到该吃晚饭了大家也都没有回去,于是村里的女子便出来唤自家孩子回家吃饭,我看着他们开开心心的喊着娘奔向那些女子,我才知道,原来娘是这个样子的。我傻傻的站在原地,我想也许我这样站着站着也会有一个女子走到我面前唤着我的名字,笑着摸摸我的头,带我回家。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却始终不见有人来,直看到月上柳梢,我才留下了眼泪,那一刻我只想不让自己再呆在这个没有娘的地方,所以我奋力奔跑。我并不知道自己最后跑到了哪里,只是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福山寺自己的房间里了,师父就守在我身边。师父看我醒来,慈爱的摸摸我的头,跟我说,珞儿莫怕,有师父在,珞儿永远都不要怕。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下过山,更没有,再想过娘。

      可珞儿却有了娘,珞儿的娘叫怡婳,珞儿该怎么办呢?师父,珞儿该怎么办才好……

      我端着茶点回来的时候,却看见魏夫人又落了泪,像极了雨打的牡丹,让人疼惜。不知道珞儿的娘,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的,像牡丹,娇柔妩媚,惹人怜爱。
      魏夫人看到我,便用手帕擦了擦泪水,才笑着向我招了招手,我这才走了过去,放下茶点,魏夫人就拉住了我的双手,我顺势蹲了下来,仔仔细细的凝望着魏夫人。魏夫人轻轻抚摸着我的发丝,又像在山下一样,满眼都是怜惜与疼爱,好像,娘一样。
      “珞儿,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魏夫人笑着问我,声音温柔的好像我梦中的娘一样。
      “可以的,您叫我什么,都可以的。”我也笑了起来,原来美梦成真也不过如此。
      “珞儿,我是你娘儿时的闺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我嫁到了扬州,这才和你娘分开了。珞儿若是不嫌弃,倒可以喊我一声澜姨。”
      澜姨,原来还不是娘。我的笑容凝在自己的唇角,心里是不可抑制的哀伤。可是,魏夫人说的对,魏夫人毕竟只是娘的朋友,又怎么会是娘呢?只是我自己在多想,自欺欺人罢了。
      魏夫人见我久久不开口,以为我心生不愿,虽有些失望,倒并不勉强我。“珞儿若是不愿,倒也无妨……”
      “澜姨,珞儿没有亲人,从小只与师父还有一众师兄弟们生活在一起,从未与女子相处过,澜姨待珞儿这般温柔,让珞儿错以为……是娘。失礼之处,还望澜姨莫怪。”
      这些话本就是实话,却不想竟又让魏夫人落了泪,她哭得似乎很伤心,颗颗泪珠滚落脸颊,她却顾不得去擦拭,只是一味的抚摸着我的脸颊、发丝。猛然间,她将我带进了怀里,紧紧地抱着我、搂着我,我有些错愕,这般陌生的感觉,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感觉肩头的衣衫湿了又湿。
      “好孩子!好孩子!澜姨以后再也不会让珞儿一个人了,再也不会了……珞儿以后会有家,会有人疼,会有人爱。澜姨,带你回家,带你回家……”

      澜姨说,会给珞儿一个家,一个会有人疼会有人爱的……家。

      澜姨已经找寻我多年了,却不想我就在扬州城外的福山寺,这次找到我,就是为了能够带我回到司令府,可以好生照顾旧友的遗孤。是的,珞儿其实还是个孤儿,娘早就离开这个人世了。师父们是知道真相的,前些日子慧仁师叔下山的时候便带回了消息,说魏司令在四处寻找一个小女孩,那上面的描述和我一般无二。师父是不愿意让我回去的,慧仁师叔沉默着不说话,只有慧净师伯一心想要我认祖归宗,他觉得魏司令既然知道有我,那么他们必定是认识我的家人的,所以师伯背着师父向司令府送了封书信,才有了今天魏夫人的到访。

      澜姨希望我今天就能够跟她回去,但我还是婉拒了,澜姨只好让我收拾好行李,说明天再来接我,我本不想答应,却被慧净师伯阻拦了。

      其实我是舍不得福山寺的,舍不得这里的宁静,舍不得这里的牡丹,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但更舍不得的,是师父。这样一走,我不敢确信自己还有机会再回来这里,更不敢奢望还能再见到师父。也许今天慧净师伯是故意支走师父的吧,因为师伯知道,如果师父在,他必是不会让我离开的。

      我坐在福山寺的大门口,痴痴地看着山下的路,我多么希望现在就能看到师父。那是从小就存在的依赖,是亲人给我的温暖。
      我是师父带大的,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虽然慧仁师叔也常常陪着我嬉戏玩耍,但到底比不过师父对我的宠爱。我一直以为自己这一生都要跟随在师父身边了,即使璎珞总是那么想念着娘亲,但我早已明白那对我来说只是个奢望而已。可现在娘要出现了,我却如此哀伤。
      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我想起了好多过去的事情,师父教我写字,教我画画,教我念诗,教我读经……好多好多的过去,如往昔盛开的牡丹烙印在我记忆里的深处,如血嫣红。
      师父说:珞儿不要想娘,师父永远陪着你。
      师父说:珞儿不要怕,师父再也不会责罚珞儿了。
      师父说:珞儿是最好的孩子,师父要疼珞儿一辈子。
      师父说……
      想着想着,我便落了泪,把头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膝间,止不住的抽泣让我更加难过。

      “璎珞,人总是要归根的,如落叶。师伯只想你明白,你终归是该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慧净师伯站在我的身边,同我一起看着山下的路。我知道,师伯也是疼爱我的,所以我才能在福山寺里活的这般自在。可是,师伯终归是不懂我的。
      “……师伯,璎珞明白。明天我会和魏夫人走的,只是我还想在临走前再看一眼师父……您就让我在这里再等等吧,师伯……”哽咽的声音再也掩饰不住我的哀伤,我恳求着师伯,让我再等等,再等等……也许师父这就回来了呢!
      师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也许是默认了我的倔强。我依旧守在那里,看着山下的路,等待着师父。这样等着便是一夜的时间,直到天际发白,我也没有等到师父的回来……
      师伯派人来把我带回了房,帮我收拾着行李,我却发现没有一件是需要带走的。它们都该留在这里,留在福山寺里,并着我的记忆一起留在这里。

      我终是没有带走一件行李,两手空空的出了门,除了脖子上随身带着的金锁,便再无其他。慧净师伯带我下了山,一路上我们什么也没有说,我走在师伯的身后,才看到师伯的背脊竟也有些陀了。原来,师伯也老了。
      福山寺的牡丹开开谢谢,昨日还是绽放的,今日便已枯萎,不知道她是否能够帮我带个话,告诉师父我舍不得他,珞儿会很想他。不知道这下了山以后的日子是好还是坏,不知道扬州城里的百姓是否和这里一样的淳朴,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回到福山寺,再见到师父……

      到底还是到了山下。
      来接我的人也早早的到了,是昨日里和澜姨一起来的老管家,他恭恭敬敬的朝我笑着,喊我璎珞小姐。这有些令人措手不及,长这么大倒从未被人如此待过。
      “住持、璎珞小姐早,今日夫人在府里忙着帮璎珞小姐准备着房间和衣食,便没有空闲来接璎珞小姐回府,恰巧我家少爷今日在家,所以夫人就命了少爷来接璎珞小姐回府。还望小姐不要责怪。”老管家说话很是恭谦,却多了些许生疏。
      “您太客气了,以后璎珞就拜托你们照顾了,阿弥陀佛。”慧净师伯也还了礼数。我也只好随着师伯一起施了礼。
      “住持不必如此,这是我们应做的。”
      好听的男中音突兀的响起来,却并不是我们面前的老管家,而是从他身后走出来的一个男子。他看起来很是年轻,一身驼色长衫,短发细碎,面容白皙,倒也有几分书生气质,但凌冽的眉峰到底是出卖了他的伪装,这般英气的男子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介书生,那一刻我只觉得他该是翱翔天空的苍鹰,争霸天下才该是他做的事。但此刻男子嘴角微微吊起,看着我的眼神里却满是兴趣。
      “这位便是我家少爷,魏东城。”老管家恭敬介绍道,“少爷,这位就是福山寺的住持,旁边的就是璎珞小姐。”
      “璎珞小姐,你好。在下魏东城。”男子笑着向我行了一个西方的绅士礼。不过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候的我倒真是被他吓了一跳。男子凌冽的眉峰高挑,笑起来竟有些妩媚,这般怪异的感觉在他的身上却搭配的如此赏心。一时之间,我错愕难言。回想起来,倒真觉得东城说的是对的,那时的我还真像山里来的无知村妇。

      我和师伯告了别,随着魏东城坐进了从未见过的汽车里。就这样我告别了在我生命中留下了最安宁的十六年的福山寺,开始了另一段新的人生。我还无法预知未来的好与坏,但心中的忐忑是我永远忘不掉的触动,还有……
      在我坐上汽车的那一刻,心里有些怯懦,害怕的感觉让我不知所措,更何况魏东城坐在我身旁一直看着我,我突然很想师父,至少师父从不会让我如此害怕。朦胧间我似乎看见了师父,我有些不敢相信,仔细看去,才发现前面的后视镜里竟然倒映着师父的身影,他在追着汽车跑,似乎还在喊着什么。我以为是幻觉,不敢回头去看真伪,只能这么傻傻的看着镜子里的师父。魏东城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儿,他顺着我眼光看去,又回头看了车后面,然后看着我说,“你不想和他道个别吗?”
      道别吗?以后再也不见了吗?还是不了吧,也许不道别,以后我还能再看见师父。我没有回答魏东城的话,只是看着镜子里的师父越来越远的身影,我想师父是懂我的,懂我是多么的舍不得他。
      可如果我能知道这一眼,是我此生与师父最后的一面,那么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这样轻易的离去。只是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也无法预知那不可预测的未来,更不能看透这人世的荒凉,唯有默默留着眼泪,念着我的师父,然后越走越远……

      师父……

      我痴痴的望着师父远去的身影,却不知,自己的一滴泪竟落进了魏东城的心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离开与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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