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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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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尾随元元来帮忙的司机很年轻,尚不稳重,所以看到他们三人一起出现时,脸上流露出明显的惊讶。讶于他们强烈的存在感,讶于他们周身有些诡异莫名暧昧十分不安的气氛,也讶于他们全然无视他不知所措的表情,以自己的方式坐上这辆华贵的轿车,将那特殊的感觉满满地灌入车内。
没有解释,没有说明,没有命令,没有抱歉,只有淡然的点头示意,他和他们站在一起,但是他们全都在各自的世界中,互不搭理,可起码他们之间还能找出一种相近的磁场,而不似他的这般尴尬,无所适从。
“开车。尽量快一点,遇上麻烦罚点钱也没关系,警察不会出来拦天王寺家的车的。”
“是,是的。”元元终于打破沉寂的一句话让司机松了口气,赶紧憋回了驾驶座,却又忍不住好奇心地频频窥视——
这三人皆是引人注目的,又同路而行,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觉。
一个该是俊朗阳光棱角分明的,只要安静坐着就能给人如风似云的感觉,气势,味道,都不缺半份,只可惜那张朝气而不失斯文的脸上此刻只觉得僵硬,再不见平日的亲切。
他身边的那位自是美丽雍容。柔和白皙的面容上有着鲜明的五官,彰显出他外柔内刚的性格,眉目间却带着一丝温文,给人亲切好接近的感觉。可不知为什么,在出声询问些什么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份敬意。因为不明,更显神秘,他或许是三人中最耐看最难懂也最让人回味的一位。
相比之下,坐在前座小姐就有些普通了,她的美丽略带苍白,在两位尊贵的男孩前自然逊色不少。不过她的笑容却是很甜,漂亮的大眼睛里更是流传着特殊的神采,让人总是不自觉地想多看几眼。若说她是副美丽的画,倒不如比作一张有趣的图,蕴藏着一股能激发人好奇心的东西,这或许就是她能被两位这样优秀的男孩“护花”的理由吧。
然而连他也没有注意到的是,前座女孩眼底隐藏的情绪和眼角不乖顺的余光,时不时地会瞥向后视镜,却最终选择保持缄默。
兴许是亏得这奇异的安静,一向大堵小堵连环接的路况也没敢阻拦的顺畅,飞也似得一个钟头多些就到了目的地。
季颖难得乖巧地在副驾驶座上补眠,平静的睡容透过后视镜,让元元的表情终于柔和了几分。也许,幸村才是对的,他想太多了……吗?
“小颖,到了。”幸村把手伸向前座,轻轻摇了摇季颖的肩,示意司机把车停到一边。
“就是这里么?”元元率先走下车,仰视着这座别致的公寓楼。虽然漂亮,但绝不豪华,这多少让他有些惊讶。
“很惊讶?”幸村的脸上是了然的笑,并不介意他的唐突,在元元解释前就接了口,“我父亲已经在楼下登记处等我们了,这里虽不是什么贵族区,但很安全,保全也很负责,是值得信任的。最重要的是,离学校很近。”
“这就够了,太豪华我反而不习惯。”季颖打了个哈欠,脸上的表情很是满意,“别的方面都好说,我比较挑剔的是房间结构。”
“恩,而且挑得吓死人。”
“元,你今天想和我结仇么?”季颖挑眉,扳了扳手指。她是心情不错,因此更不会介意和他玩一场你追我逃的单方面殴打游戏。
“我只是公布事实。”
“你什么意思啊?美人,你说他……呃,那个人是?”
“闭嘴啦,笨蛋!”元元压低声音,面上浮起常见的笑容,疏理,高贵,儒雅。迎上随同幸村一起走到他们面前的男子,他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给季颖一种被推销了的错觉,“您好,我是天王寺和远,这位就是希望能托你们照顾的女孩。她叫杉木颖,很聪明,不过EQ不怎么高,劳烦之处还请伯父见谅。”
“你好。”虽不满元元的介绍,季颖还是识趣地乖乖鞠躬问好,低头掩饰内心的惊讶。她想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和幸村的关系,他们实在是太像了,比起幸村的妹妹,他们父子就如同双胞兄弟,只不过气质威权不同。
他不但有张非常年轻的脸孔,还有比幸村楞是高出半个头的身材优势,也有头不输给儿子的紫发紫眸。温柔,淡定,斯文,俊朗且低调,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没有幸村那种浑然天成的霸气,却给人很温暖的感觉。看着他时,嘴角也会不由自主地上翘。
她,喜欢这个人带来的感觉。季颖的脸上挂上了可爱的笑容,干净的,清透的,很自然地和他搭上了话,有没有好感她不敢说,但至少知道他们能很好地相处。
这样就够了,一个温柔的父亲,她久远的记忆里最温暖的那块部分,微微,有些被牵动的感觉。闭上眼睛,她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温温热热,湿湿的,鼻子很酸。只可惜时不长久,几句不多的话家常后,幸村父就为出差任务匆匆离去。
他看上去相当忙碌,却很享受这种沉浸在工作中的感觉,这点和对网球执着的幸村十分相像,让季颖不禁宛尔。
幸村对父亲的离开并未多话,表情上可以看出他的习惯,他默默目送那瘦挺的背影,自己的脊椎也不禁直了一直。
“寂寞就直说啊,大人不会读心术,还是说这样闷不吭声是怕他担心?啊拉,还真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季颖一脸的坏笑,手轻轻地掐在他的手臂上。虽然他们只说了几句闲话,却清楚地表现出他们父子间深厚的感情,一眼一行,都透着默契。即使,有点寂寞的感觉。
“家父是做广告代理的,这种时候被叫出去是常有的事,我很习惯,一个人会很自由。”
“哦~哦~我知道了。”一扬一压,季颖撅嘴偷笑,眼角和眉角却带着温柔。没有一种寂寞会变成习惯,没有一个孩子喜欢寂寞,只是知事的他会在寂寞中寻求一些东西以安抚心灵的平静。美人就是那般的早熟,才会让她只要站在他的身边,都觉得份外的安心,“知道你乖,更何况你这么漂亮,每天应付偷窥者跟踪狂都烦不胜烦,哪有空寂寞嘛。”
“小颖?”幸村微微挑眉,看她一脸“我明白、我懂”的表情,嘴角就不自觉地犯抽。她还是老样子,看来他真该把天王寺的预言铭记在心,从东京飘来的晴空霹雳才不至于把自己砸得满眼金星,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最怕还是被搞得半死不活,图留尴尬,又逃跑无力,只能任人参观,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什么事?”巴眨着单纯的大眼睛,季颖抬起脸,对上他透紫的美目,将自己黑瞳中的古灵精怪通通传达——他的家事,她不会插手的,一没兴趣,二没自信,她不是上帝,连自己都帮不了,更不可能拯救比她更精明能干的人。
“天王寺和他的司机已经走远了。”
“啊?!臭元元,居然不等我们!”季颖微微一楞,接着是一声低呼,然后是满脸的不甘,再就是转首的疾奔。
一连串生动的表情仅仅只有了几秒,就如同一幕电影小短片,播放在幸村的眼前,让他的嘴角又轻轻地上拉了几分——“小颖,慢点儿,你还不知道我家在哪!”
“啊——是哦,元那个大笨蛋,乱跑有什么用啊?”
“这个么……”幸村笑而不语,他想等他们到了楼上,她就能更直接地感觉到事实总是不如人意的残酷:真正的笨蛋就只有她一个而已,没人奉陪。
元元早在之前就替她问到了房间号,拿了备用的钥匙,带着惯有的贵气和亲和力和楼下的保卫打了个招呼,就直捣魔屋。在幸村他们坐上电梯前已利落地开始收拾,敞开的木色大门上,很贴心地粘上了她最喜欢布熊信插袋。
幸村帮季颖租的这套房子和她在东京的住所很像,长长的连廊安置了十几户人家,按他的说法是套房和单身寓所的混合式公寓楼。她所住的1717就在幸村的隔壁,两个门碰巧还挨得很近,和别的房间却隔出些许的距离。走道的阳台在另一个方向,电梯也和它保持了一些距离,是个安静也安全的好位置。
这成了元元脸色缓和露出满意表情的开始,然后更让他笑容大开的是房间的结构,非常合理,完全符合某挑剔狂的要求——卫生间和厨房较大,同时和客厅有一道隔离的薄墙,这样油烟气就不会影响到房间,减少了打扫的范围。
房间是客厅的四分之三大,约六坪,方方正正地很规范,有一户落地的玻璃窗,连着小小的阳台。元元压上去试了试强度,只有一点轻微的摇晃,铁架和看上去的一样牢固。
落地的浅色窗帘微绿,很有春天的气息,加着一层薄纱让它又有点温暖的感觉,和着他带过来的粉绿色床上用品,倒也有几分搭配。值得赞叹的是窗子对出去的视野,角度很好,附近都是些矮矮的平房,因此能一眼眺望到天空与海岸线的交接点,有种独坐高楼的清爽之感。
傍晚的夕阳和着风,缭绕在室内,自动卷走了沉闷的空气,让他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这房间真的不错,或许很适合季颖那样喜欢思考和看书的女生。安静的气氛,舒适的环境,都是诱人的条件,相信只要好好整理,必然会是一处安乐窝,虽然最后一点对她而言,实在有点要求过高。
不过收拾这种事,对过去在小康之家长大的元元和一向自主独立生活的幸村而言,可就是拿手的事了。尤其之前已雇过清洁公司的员工进行过系统的打扫,他们要做的不过是将东西分类,有条理地放好而已。这本是件轻松快捷的事,动作利索一点的话很快就能搞定,何况还有司机帮忙,看他的动作即使算不上行家也能称得上业余好手,连元元都对他赞叹有加。
只可惜他们之中并不是没有害虫,传说中的天才此时正在大展她的倒忙神功,在他们整理好的摊子上加起分类。心是好的,可是磕磕碰碰的让人心惊,更别提撞了这个又碰了那个后所带来的“工作量”,实在很难不让元元这种追求效率吃饭皇帝大的人咬牙切齿。
于是这尊大佛就在元大指挥官的发号施令下,可怜巴巴委屈兮兮地抱着钱包随同倒霉的司机一起去熟悉周边的环境,尤其是这里到立海的几条线路,并负责买回缺少的东西和他们晚餐所需要的食材。
幸村对她不甘的表情鉴于地上的杂乱,很自然地选择无视状态,紫眸中没有一点歉疚,嘴角还带着微笑。只是在门关上的刹那,他便从杂物堆中站起身,走到元元的面前:“你真的觉得这样做好么?”
他认识的天王寺绝不是小家子气的人,小颖更不是迟钝之人,她聪明,且敏感,会认命走开是因为时间确实不早,而他们需要晚饭。她的家务能力确实让人抹汗,不得不感叹世上之人皆无十全十美,但她并非白痴到没药可救,只要给她一块大点的空地,不让她在别人的基础上“建筑”,就算效率低也能帮上点忙。
他不会天真的认为和她交往甚深天王寺会不明白这点,当然小颖对他的作法估计也有所知,只碍于他在而并未提罢了。幸村明白的道理,元元是不可能不明白的,他知道自己的失态和失礼即使外人看不出来,知他最深的青梅竹马和眼前这个拥有强烈的直觉和眼力的王者之王也绝不会不知道。
“如果刚才我有什么得罪之处,天王寺不要放在心上才好,也希望你相信我能够照顾好小颖,毕竟她是我无法不在意的女孩。”
“这并不关你的事,更不是你的错。你说的全对,我没有一点不同意,我只是在对自己的任性不满而已。”这个事实他终究无法逃避,在经历了那么多后,他也不想再当一个懦夫。
元元深深地叹了口气,终于抬起下巴,在走出东京都大赛场后,第一次坦诚地和他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深深的疲惫仿佛已纠缠了他一个世纪之久:“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样了解她,颖不是喜欢和别人抱怨或者多说什么的人,所以我不曾想过有人会知道得比我多,尤其你和她的接触还少得屈指可数。”
这是季颖的幸还是不幸,他真的没法判断,脑海中滞留的是幸村那番坦言,震得他的五脏六腑都快移了位。于是开始纠结,任性地像真回到了十四岁。
季颖,你可知这世上竟会有一人,将你看得如同一汪见底的薄泉般透彻。当你们的命运交叉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会害怕,还是会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