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夏∮雪

71、六十六、嗜血鬼小三

　　淮国大公主欧阳无痕一身缟素，将父亲的残骸装裱在华丽的水晶棺木内，和哥哥太子欧阳天宇一人一边，带着壮大肃穆的殉葬队伍，悠悠荡荡地走出淮国宫门。

　　白夕站在一边酒馆的高台上，下巴抬抬指着棺材后跟着的二十来个童男童女，问向边上的青洛衣：“他们是跟去干嘛的？陪葬？”
　　青洛衣颔首。
　　白夕怒了，甩掉手中的筷子，将酒杯拍落在地。
　　“一个老头子，凭什么要那么多孩子陪葬？！”
　　暖炎赶紧将一边同看送葬队伍的客官遣下楼。赤狐冷漠开口：“这是淮国的规矩，皇帝升天，势必要有二十八个童男童女陪葬，还要选定各自孩童的生辰八字，象征着二十八的星宿守护先帝灵魂。”

　　白夕冷笑：“你家二殿下死的话，你陪葬否？”

　　“陪！”暖炎和赤狐异口同声。

　　白夕干脆连青洛衣手中的茶杯也拍落，“搞什么，你给他们洗脑了？”

　　青洛衣无辜地低头，看着茶杯被踩了个粉碎，不禁莞尔：“白夕，你最近好大的火气。”

　　白夕不以为然：“罢了，不和你们罗唆。不是说要按时成婚的么，现在外面那个美丽高贵的欧阳公主还在哭丧，怎么成亲？”

　　赤狐仿佛没有听见她提问似的，张头四顾：“小胖呢，不是时时刻刻缠着你身边的么？”

　　白夕摊手：“麻雀死了，她心情不好，一个人待在屋里呢。”赤狐闻言，转过头望着青洛衣，眼神请示。青洛衣挥手，“你去看看她吧。”

　　赤狐走后，白夕不解地瞅着青洛衣，只见青洛衣重新倒了茶，慢条斯理地低抿一口杯沿，淡笑道：“小胖上回给你做蝴蝶酥，怕不好吃，逼着赤狐暖炎先做实验品，暖炎逃掉了，赤狐一个人吃掉了几公斤的蝴蝶酥，至今还在回味无穷呢。”

　　青洛衣话里藏着暧昧，白夕瞥向楼下跑得快步如飞的赤狐，幽幽地自言自语：“男和女之间，如同小胖和赤狐这样，倒也简单多了。”只是，赤狐啊赤狐，小胖你是找不到了。

　　◎◎◎

　　公主将父亲遗体送往海边，太子欧阳天宇点燃火把，燃起熊熊烈火。
　　海天一色，淮国国主的殉葬队伍里几个胆小的娃娃嚎啕大哭了起来。
　　欧阳天宇皱皱眉，几名心腹手下赶紧上前打昏了大哭的孩童。

　　白夕跟着青洛衣前来观礼。第N次感慨青美人的家财万贯，皇帝老头死了，还没当上他岳父呢，就送了几座山似的金子。

　　欧阳公主红肿着眼睛，对着青洛衣说：“我要守孝三年。”
　　言下之意，三年后你再来娶我吧。
　　白夕大大咧咧上前，当着公主的面拉起青洛衣的胳膊，笑道：“三年是多长的时间呢？搞不好，这位北国七皇子兼赤国二殿下，早就有了三宫佳丽了。”
　　公主哭丧的脸顿时一凉，楚楚可怜地：“我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如果大婚，举国都会耻笑我。”
　　白夕说：“现在谁辅国谁主事？”

　　青洛衣沉吟了下，指着不远处被赤狐暖炎拦下的欧阳无痕，“皇帝膝下就太子最有可能登基了。”
　　白夕扬起笑：“那你还娶她作何？国都要易主了。”
　　公主猛一抬头：“白夕你——大逆不道！”

　　“忠言逆耳啊公主，如果你现在赶紧嫁人，让青洛衣夺位，总比你哥哥做了皇帝后赶你出国的好。”

　　“我父皇刚走，你就要我大婚，别人会怎么看我？！”

　　“别人怎么看你又如何？事有轻重缓急。淮国女人能当政么？不能的话我劝你赶紧找个男人嫁了，什么守孝，能保住公主您的小命么？你哥哥是什么人你还不明白？一旦登基，若是我，就把你这个曾经企图谋反的妹妹嫁到火星去。”

　　青洛衣转过头，“火星？”

　　白夕啊一声，不好意思地摆摆脑袋：“一时激动，说错了。那就嫁到蛮夷之地吧，据说有些国家的男人一年才洗一次澡，身上的虫子比御花园里加起来的品种还丰富。哎，青洛衣，你说女人到这种地方以后怎么活啊，哦对了，那种地方还喜欢换老婆玩，今天你睡我的，明天我睡你的……呀，多好玩——”

　　“别说了！”公主一声娇呼，捂着脸扑到青洛衣的身上，“快叫她滚！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白夕望着她挂在青洛衣身上的眼神，差不多可以把活人戳出个窟窿。

　　◎◎◎

　　日暮时分，公主的婢女匆忙赶到客栈，告知青先生婚礼已经筹备完毕，明日一早就可举行。

　　公主是顶着千古的骂名也要将青洛衣送上皇位。毕竟，自己的男人比自己的哥哥来的可靠。好在她朝中势力庞大，触角繁多，虽引起民怒，倒也没有横生枝节。当然，亏得白夕派黑羽连夜“教育”了一下欧阳天宇，保证他三日之内不能开口说话不能自理。

　　窗外疏影横斜，天际的余晖透过酒店二楼精致的花雕窗户，射在地面上一个个镂空的漂亮图案。
　　青洛衣站在窗口沉思，背影文雅而动人。
　　白夕走过去，轻轻靠上。

　　“公主好喜欢你的，竟然连父女情分都不顾了。”

　　“这不是你算计她的筹码么？”青洛衣举目眺望，眼底挥不去的是那张赤眸银发的邪肆脸庞。记忆深处有个声音对他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青洛衣，好好享用这最后的温存吧。

　　“我在想，如果哪天我突然离开这个世界，青洛衣，你会不会想念我？”

　　“我不许。”青洛衣心下一沉，转过身来，慎重地望着她，“你要到哪里去？天下都快是我的了，你可以跑到哪里去？”

　　白夕露出委屈的神色：“你都要和别人的女人洞房花烛了，凭什么来干涉我的去向？”

　　青洛衣闻言一怔。沉思稍许，咬着牙对她说道：“我不碰她。”

　　白夕得到满意的回复，伸手拽起他，跟摇秋千似的，嘴角的笑容格外灿烂。

　　◎◎◎

　　次日，天欲晓，赤正烈趴在白夕的床榻边，红着本来就很红的眼睛和黑羽继续下五子棋。
　　自从上次麻雀遇害以后，他们两个经过白夕的改造，已经将武斗改成了文斗的形式。
　　黑羽丢下一枚黑子，顺利连成四星，淡淡道：“我赢了，你今天不许死出来。”
　　赤正烈恼羞成怒，推翻棋盘：“我不玩了，每次都你赢！不公平，白夕肯定教了你什么秘方！”
　　黑羽冷冷瞥了一眼床上睡姿不敢恭维的白大鬼司，“她和某人调情都来不及，哪里有空教我秘方？”
　　赤正烈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你别说，我还真挺喜欢白夕的。如果我没有死，我一定娶她。有白夕陪着，日子怎么都不会无聊了。”
　　黑羽嗤一声笑出来：“有你后悔的日子。”现在的白鬼司正在热恋中，动作神态都收敛了70％，若是在冥宫的模样教赤正烈瞧了，估计他再活五百年都不敢说出要娶她做老婆的蠢话。

　　是啊，如果要娶白夕，势必要有一个和她实力相当能够势均力敌的男人。而赤正烈不是，黑羽也不是。至于青洛衣，咳咳，难说是还是不是。

　　白夕被两个半人半鬼的吵声闹醒。想唤小胖替自己梳洗的，这才想到小胖被她委派去做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一个人讪讪起床，睡衣沿着肩膀滑落，露出白皙的肩口，手撩起，眼正对上赤正烈火辣辣的注视。
　　她笑笑，一脚踹过去，“本姑娘的豆腐你也敢吃？”

　　赤正烈失落地：“白夕，你让我投胎去吧。每天看着你又不能碰你，太难受了。”

　　黑羽赶紧叫好：“你要投胎早说，我送你去就是了。”

　　白夕朝他翻白眼：“死老鼠，别坏我好事。我还要留着他派用场呢。”不管怎么说，得问出皇后控制青洛衣毒药的解法。
　　赤正烈说：“我死也不会告诉你怎么救那个冒牌货的！”
　　白夕说：“死什么死，你早就死了。”
　　赤正烈被堵得慌，一咕脑儿钻回八音盒，还真的打算一天都不出来了。

　　白夕披上外衣，推开窗，清晨的冷风袭面而来。
　　“青洛衣迎亲去了么？”
　　“嗯。”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你不是当真的吧？”
　　白夕回过身，被他问得有些莫名：“喂，你家主子难得喜欢上一个男人，你都不帮忙？”

　　瞧瞧，这是一个十八岁芳龄的姑娘说的话么？黑羽倒抽气，被她瞪得浑身无力，只能让步：“好，好，我这就去。只不过，白夕，你别忘记你来这里的目的！”说罢，他转身立即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白夕被他一提醒，忽然有些哭笑不得：是啊，我来这里是干嘛的？哦，对，收复一个叫赤正烈的战魄，可是怎么搞的，竟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想起小屋里的琉璃美人，她心下没由来地一寒，总觉得有些不安，而这种不安，很明显，就是见了那尊银发赤瞳的美人后的不良反应。

　　“看来，我得先弄碎那个琉璃做的赤正烈。”白夕想着，操起桌上硬从青洛衣那A来的黑剑破魂，快步走出客栈。

　　◎◎◎

　　很奇怪，循着青洛衣当时领的路线，就是找不到印象中的旧宅。
　　白夕在淮国的街市里转悠了一个上午，苦无所获。而敲锣打鼓声自远递近，她旋过身，意识到是青洛衣求亲的队伍路过此处。
　　她站在街市边上，观礼的人群将她淹没。她抬头，看着坐在马上挂着红色喜花的青洛衣，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种感觉，没有延续多久，在青洛衣不期然地转头与她四目相对时，戛然而止。
　　而后，一抹黑影霍地掠出人群。
　　白夕来不及呼喊，只见，一截银亮阴寒的爪刺伸向了青洛衣的胸口。

　　今天是青洛衣大婚的日子，同样，也是他二十三岁生辰。
　　预言，诅咒，白夕刹那间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颗鲜红的心脏被活生生剜出青洛衣的胸口。她看到小三在日光暴晒下痛苦狰狞的表情。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跃着，小三扭曲的脸对着鲜活的心脏露出贪婪的笑。

　　时间被中止。

　　所有人的笑怒哭喊瞬间凝结。

　　白夕看到胸口还留着窟窿的青洛衣对着自己笑，那笑容，仿佛在和她温柔地诉说永别。

　　不，不可以！她意欲呼喊，但是身体被定格，一种说不明的力量控制着整个婚宴场面。

　　“还没到时间，他不会死。”耳边传来低沉有磁性的嗓音，“我会取代他，但不是现在。”

　　白夕张大眼，看到青洛衣面无表情地将小三手里的心脏放回自己的胸膛。小三被日光灼烧殆尽。青洛衣胸口的血液溶进了他血红的外衣，伤口迅速回复。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中止的锣鼓声再度扬起，人们欢欣雀跃，一切如常。

　　白夕呆怔了。

　　她在冥界那么久，从未见识过这种力量。可以瞬间掌控生死，倒转时空，这种魔力，太可怕了。
　　黑羽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
　　白夕弱弱地问：“你看到了么？”
　　“什么？”
　　心中咯噔一声，白夕恍然失措，“只有我看到了么……只有我看到了，那种恐怖的力量……”

　　◎◎◎

　　夜，翻腾着诡异的因子。
　　青洛衣和公主步入洞房。
　　白夕在外厅，和众人喝得畅快。
　　暖炎和赤狐一并认定白夕会捣乱青洛衣的新婚之夜，于是各守一边，笔直挺立在了新房之外。

　　“妈呀！”屋内女人惊呼。

　　“怎么……是你？”

　　暖炎目光征询赤狐，赤狐皱紧眉头：“怎么好像小胖的声音啊？”

　　门轰地被踢开，青洛衣难得的怒容。
　　“白夕你出来！”
　　小胖披着凤冠霞缕缩着脑袋，战战兢兢地钻出来。本想逃跑的，被赤狐拦下。
　　“小胖，怎么搞的？公主怎么变成你了？”赤狐撩掉她的红头盖，问道。
　　小胖低着脑袋，声音跟蚊子差不多：“白夕说的……二殿下只能娶她……其他的女人，想也不要想……她让我先来挡挡，等她喝完喜酒再来顶班……”

　　“那公主呢？”暖炎问。
　　“公主？早给白夕藏起来啦，我也不知道，前几天她将我跟公主的使女换班，后来又偷偷摸摸告诉我，要我今天早上坐上花轿，说有人帮我，不会露馅的。”

　　赤狐敛眉，和暖炎对视一眼。

　　原来白夕一早差黑羽就是做的调包新娘的勾当，难怪黑羽不情不愿。

　　“谁叫我啊？”带着微醺的醉意，白夕笑呵呵地走进的公主府的后院，看见青洛衣一脸戾气，知道是自己的玩笑开大了，不由赔笑：“你别生气嘛，反正我不会坏你的事的。”说着，身子歪歪斜斜倒向了青洛衣。

　　“你醉了。”青洛衣蹙眉，扶住她，感觉她将一身的热度传染给了自己。

　　从来都是千杯不醉的白夕则乖巧地附上了他的胸口，“喂，青洛衣，我要做你的新娘。”

　　黑羽坐在屋顶，眼睁睁地看着青洛衣将白夕扶进屋，手里的瓦片被揉成晶莹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