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夏∮雪

49、四十四、游戏开盘

　　也许白夕将有关于帝缪的一切都封印了在她的记忆里，我只能说也许，因为自从听到这个名字以后，我就不能平静，甚至，做出那些匪夷所思、残忍而又血腥的举动。
　　师父对我的教育一向是宽人严已，不骄不馁，万事做到无愧于心便可。
　　而我把一切非常的举动归咎到潜意识里的暴力因子，是不对的。
　　帝缪是一切谜题的钥匙，也是我苦苦追寻了三年记忆碎片的主导者——虽然，这个人已经散了三魂七魄，消失在了我所在时空的三界之外。
　　在木屋内望见他最后望天的眼神，我这才深省：原来，他始终是我的恶梦，走不出也不想摆脱。心里在说：你不认识他你不认识他，可是你忘不了他甩不掉他。

　　至于我是否如上官非所言，不顾一切地爱着这个人，我想，会成为千古迷案。

　　沙加将我送往后山，托了托帽檐，笑道：“你去吧，我替你望风。”
　　我很感激他，对着他那张嬉皮笑脸却又说不出肉麻的话，只能讪讪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我？我一直以为，你是和非站在一国的。”

　　沙加说：“我曾经与你志同道合过，还记得么，关于鬼司是否应该干涉人界是非的争执中，我和你是站在一线的。欣喜若狂吧笨蛋白夕，你曾经是个卓越的理论家，哈哈，当着冥王在大殿上和他争得口沫横飞。”

　　“干涉人界是非？”做鬼司已经不堪重负了，为什么我以前还要提出这样的观点？看来，以前的自己，要么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无聊人士，要么就是个有远见有抱负的好鬼司。容我自恋一番，我更倾向于后者。

　　“对！”沙加扬起灿烂的笑，湛蓝的眸子在树荫下呈现一片温和，“当时的你就像个热血青年，一直把鬼司理解为主持正义的使者，神化了鬼司形象不说，还不遗余力地跟冥王争夺鬼司在冥界的权利和地位。很多人帮着冥王抵制你，只不过，都给你无视了，所以你现在落魄了，他们都挟私带怨地针对你、鄙视你。”

　　我的形象一下子在沙加的嘴里高大了起来。
　　我狐疑地望着他，脑海里浮现一句话：无事献殷情，非X即Y。
　　他似乎不介意，大摇大摆地走到一棵树边，摆出了欠扁的POSE。
　　“想看就看，我是不在意别人用目光侵犯我的。”
　　我被他的无耻彻底击溃，无力地叹气又叹气，苦笑道：“算了，不浪费时间了。如果黑羽追来，你负责挡下，我难得鼓起勇气自己独立去解决一件事情。”
　　他瞪大眼：“你还嫌我被打得不够啊？”
　　打到什么时候你知道谦逊有礼才好！我不理会他无助的哀嚎，潇洒转身，大步离去。

　　只听得身后沙加叫苦不迭：“白夕，冥界翻天覆地的造反和动乱，到你嘴里就缩水成了‘一件事情’？”

　　才不是，我不要做英雄。昔日的白夕已成为过去。就按师父说的，我只要无愧于心便可。

　　◎◎◎

　　好在我对后山了如指掌，没有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那棵参天巨木。
　　可惜的是，曾经绿荫蔽天的树冠被无良的人砍去，徒留一截丑陋且矮平的树墩。
　　我痛惜地俯身轻抚那一圈圈哭诉岁月蹉跎的年轮，这树长得好看，当初爷爷造小木屋都没舍得砍，现在估计他要跳出棺材喊后悔死了。
　　蓦地，眼角的余光瞥见一朵荧荧作闪的红莲绽开在了边侧。

　　爷爷的骨灰，白氏数代流传的青藤玉树，你们会保佑我的，是不是？

　　我伸手去触碰红莲，整个人倾斜过去。
　　红莲的光妖冶妩媚，将我的周身罩暖。
　　我的手指不听指挥，径自探进了红莲底部，没有触碰到冰凉的翡翠权杖，我不敢置信，手底下的触感明明是真正的藤蔓。
　　想要拔出手臂，却起到反效果。
　　全身被定格，不得动弹。
　　红光渐盛，而后，绿光自红莲底部蔓延开来，红莲的莲心直冲出一道凛冽的紫光。
　　顿时，姹紫嫣红，整片土地被青藤玉树的光芒万丈所覆盖。

　　混沌的视野里，走出一袭娇媚的红袍。
　　说是娇媚，却也不是。来人的相貌极为艳丽，行走之间却又带着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
　　他在对我笑，笑容里带着三分戏谑七分悲伤，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正如在冥殿外他说着“卡洛，永别”时绝决的悲怆眼神。
　　不得不承认，帝缪确实是冥界独一无二的第一美人。可能，他并不会喜欢这个黑羽给我解释说明时送的称号，毕竟，他曾是冥界史上唯一被册封过的冥界战神。

　　“白夕，我以生命为代价，邀请你进入我的游戏。”

　　他说着，笑弯了眼。

　　眼底波光粼粼，他露出孩童般天真烂漫的笑靥。

　　于是我不由自主，把手递给了他。

　　十指交接，传递着两个世界的温度。

　　转眼间，天色骤变，风云迭起，呼啸着将我卷入树叶纷飞的时空漩涡中。

　　第三道解封记忆的密码：不可自拔的迷恋。

　　◎◎◎

　　游戏规则详解。

　　操盘手：帝缪的银蛟贝尔卡其
　　任务参与者：白夕
　　任务目的：收服千年战魄赤正烈
　　任务条件：没收青藤玉树，不得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任务地点：帝缪的命运轮盘——赤国与北国交战的战场

　　甲方（白夕）与乙方（冥王卡洛）双方协定。
　　赤正烈在转生殿的命簿为准，若他自愿转生或者前往地狱七狱受刑，则判甲方胜。反之，则乙方胜。
　　甲方胜：乙方无偿答应她一个条件，并不再强求指配她的婚姻。
　　乙方胜：甲方必须收敛顽性，安心嫁予上官非，并保证以后谨言慎行。

　　◎◎◎

　　冥殿上，白夕瞅着这张纸看了足足半个小时，末了，对着殿上正坐的冥王，挑起半边眉毛：“殿下，是不是最近不太舒服？”

　　冥王握紧了一边的雪莲权杖，努力挤出一丝堪称大度的笑：“我将黑羽困在冰晶做的鸟笼里，咳，也不知道他还能支撑多久。”

　　白夕当即色变，捏紧了手里的游戏说明书。“要玩游戏可以，只是这个，操盘手是什么？什么叫帝缪的银蛟？帝缪不是你哥哥吗，裁判是他的灵兽，你们分明是串通了整我，这种不公平条例，这种游戏，我抗议！”

　　冥王不再多做解释，只静静地望着她此刻愤慨的模样。
　　手里的雪莲权杖掉落片片晶莹的碎冰，清泠地敲击地面。
　　白夕看着他的权杖，心下一凉，冰晶做的鸟笼，也不知道她的小老鼠挨不挨得住这样的低温……
　　良久，她指着游戏说明书上的操盘手一词：“我要求换裁判。”

　　“贝尔卡其是没有启发心智的灵兽。”空阔的冥殿上忽然响起了低沉悦耳的嗓音。

　　白夕张望四周，丝毫没有发觉任何人、或者鬼、或者精灵妖魔的气息——她的鼻子一向很敏锐。

　　“他做裁判最适合不过，因为他的是非观还没给任何事物所启迪，也就所以，他是最公正的。”

　　白夕不悦地抬眼：“我凭什么相信你？”再看向冥王：“他是谁？说话的那个是什么东西？我说殿下，该不是外遇了吧？”她意有所指地瞥向殿内高耸的大理石柱，既然嗅觉不可靠，那就靠直觉吧。

　　果然，躲在大理石后的人察觉了投来了目光，轻笑几声，坦然地走出石柱。
　　白夕只望到他的背影，一袭炽热的红袍，瀑布般的银发沿着背脊倾泻而下。

　　白夕勾起嘴角：“不错不错，骨骼纤瘦，身材匀称，背影够撩人。”托着下巴，换了个角度去打量：“就是没什么生气，该不是我看到的都是幻觉吧？不对啊，冥界不该有比我更出色的幻术鬼司。”

　　冥王干笑：“白夕，现在还有闲暇调侃？我真替黑羽悲哀，竟找了你那么个没有责任心的主人。”

　　想要上前攀谈的人当即止步。
　　白夕收敛了玩世不恭，撇撇嘴，将手里的青藤玉树化作一枚红点，轻飘飘浮上冥界空旷萧冷的正殿上空。
　　“我不知道这个游戏的故事背景是不是殿下凭空造出的，如果是，那我要恭喜殿下法力又精进了不少。”
　　冥王神色一僵，立即以笑容掩盖：“我也不知道，失去了青藤玉树的白夕鬼司，能有多大的作为。”
　　白夕将红点定格在了冥殿正中，淡淡道：“这个游戏会很有趣，我会把它当作鬼司培训来做。希望殿下也能遵守游戏规则。”
　　冥王看着悬于头顶的那抹红，不解：“这是做什么？”
　　白夕莞尔：“可不能告诉你，不然，你又生气了。反正，武器上交完毕，现在告诉我怎么进入游戏场地吧？”

　　◎◎◎

　　待白夕走进帝缪制造的千棱镜，镜口顿时紧闭，随即消失。

　　冥王捡起了白夕丢落在地的游戏说明书，细细抚摩上面凹凸的字迹。
　　冰蓝色的雪莲在他的手里逐渐绽开，帝缪写下的游戏说明书自他的掌心飞腾而起。
　　如星子般闪耀的冰晶碎末絮絮洋洋洒落，薄纸在空中翻转三圈，稳贴地着陆于他的掌心。

　　游戏规则详解。（帝缪案：不可能完成之任务）

　　操盘手：帝缪的银蛟贝尔卡其
　　任务参与者：白夕（帝缪案：我也去。卡洛，很高兴我不在冥界碍眼吧？）
　　任务目的：收服千年战魄赤正烈
　　任务条件：没收青藤玉树，不得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任务地点：帝缪的命运轮盘——赤国与北国交战的战场

　　附注：亲爱的弟弟，我知道你一直对母亲把你遗落人界的事耿耿于怀——相信我，我情愿和你交换，站在高处的感觉未必有你所想的那么好。
　　PS又 PS：我始终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时，你激动地把冰淇淋吃到鼻子里的可爱模样。

　　冥王蹙眉，捏碎了那张说明书，“该死的，提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