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夏∮雪

30、二十八、花都色魔

　　刚刚从一个大变态手里死里逃生，命运多舛的我还要面对一个小变态。

　　因为药效尚未完全挥发，我只能将自己泡浸在零摄氏度以下的冰水里，内热外冷，什么水深火热什么苦不堪言，根本不足以形容我现下的悲惨。

　　这个暂且作罢，问题出在浴室的半透明玻璃窗外。
　　我快饿死了……沙加这个混蛋居然大大咧咧地跷着腿，津津有味地啃着烤全鸭，神清气爽地窝在我用黑羽信用卡支付的昂贵总统套房里的高级沙发。
　　还有，他这次居然搞反串，弄了个大波浪的黑色大卷，白色低胸长袍，假睫毛，假胸，涂着朱红的血色大唇——我想，大概，可能，也许，是COS的白雪公主。

　　“白夕，你要不要吃？”啃得满嘴的油腻，沙加夹起个鸭腿，乐呵呵地问我。
　　“不要。”
　　“别嘛，小气，反正是黑羽的卡买单，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
　　“……”

　　“沙加，我问你，你和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将冻僵了的手臂撂出桶外，我问。
　　沙加边啃着边含糊地道：“黑羽那家伙在你周身设了结界……唔……好吃……不然我们早就找到你了……唔唔，白夕你真的不要？”

　　“不要。”我一字一顿地道，如若不是躺在里面消火，我真想冲过去掐他的脖子把那个鸭腿掐出来，“沙加，我再问你，非……为什么要那么做？你说的，他接下了我所有的单人任务，却不告诉我……这次我出事，他又能和你及时赶过来……他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算是好吧，我心想，虽然非这个人嘴巴有点贱，不过怎么着也救了我一回。

　　“哪里算是及时？”沙加激动地将鸭腿搁在了一边，抹抹血盆大口，道，“看到他把你抱下来的表情，我就知道他这次铁顶气傻了……唉，他这会已经跑去水果吧替你报仇了。他说的，刘易斯饿你一天，他就要把刘易斯吊在火山口挂一个月。”

　　“那个，”我犹疑了半天，最终还是问出口，“非他该不是暗恋我吧？”

　　沙加张着油腻的爪子在空中一滞，抬头，化着夸张妆容的脸一时间严肃了下来，“白夕，你是猪吧，我都给你暗示明示了那么多回了……你竟然泡了半天冰水来问我非是不是暗恋你？！”
　　“这样吧，”他拿起边上的纸巾抹抹双手，掏出镜子边补妆边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非原本是姓什么的么？”

　　“他不就是叫非么？”

　　“猪，他原来复姓上官，上官非是他的本名。上官行云不止一次要冥王砍了你的小脑袋，非为了这事，彻底和上官家族闹翻。白夕，你摸摸你的胸口，看看有没有一个叫良心的东西。我对你没想法了，只求你快点开窍，好放过非……”

　　我的脑袋彻底给沙加的话炸飞了。良久，只喃喃了一句：“看不出……你还蛮讲义气的……”

　　◎◎◎

　　总算弄明白了沙加为什么要COS白雪公主，不是他变态，是因为他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要解决花都的问题，我们恐怕需要外援——而这里最近的外援莫过于几公里之外的巨人死神的群居地，而巨人死神因为男女悬殊的比例关系，绝大部分是同性恋。沙加怕再生事端，所以反串了个女人。

　　不过，似乎没有必要了。

　　当我们两个匆匆赶到死神墓地时，只见安妮带着一队的巨人死神，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安妮见到我很兴奋，不过我不希望她一直那么兴奋，毕竟，她兴奋起来一巴掌拍到我肩头还是很疼的。
　　“白夕，我知道你们的事啦！死神安妮的事我们大家听说了都很气愤，决定破例和几位鬼司大人合作，所以，花都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我正拧着眉头揉肩膀，沙加立在边上笑得前俯后仰。
　　眼角的余光看到，在死神壮观的队伍里，翩翩然走出一袭黑衣，紫红色的发妖娆地在风中肆扬，我心里的弦猛地崩了一下。他徐徐走到我面前，手掌抵着剑柄将黑剑笔直地插入地面。

　　我的目光沿着剑身移至他教鲜血染红的褐色长靴，只听得边上的安妮一脸崇拜状地道：“黑大鬼司果然名不虚传，居然不用坐骑徒步跑了半个地球给冥王的朋友送礼。太厉害了！”

　　“当然了！听说他只用了十五天呢！”
　　“啊，真的吗？太神奇了，以前最快的独角兽飞过去来回也要三十天！”
　　“你废话，在冥界有谁能比黑鬼司快吗？”
　　“不过，搞不懂他那么拼命做什么，唉！”

　　再也听不进后来的死神怎么说了，我已然哭得淅沥哗啦。

　　黑羽伸出手轻揉我这些日子来未曾舒展过的眉，微微笑道：“你瘦了，笨蛋。”

　　顾不得周边多少人在恭维黑羽，顾不得沙加在边上笑我幼齿，我张手扑进了黑羽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大哭：“我又闯祸了！呜呜！”

　　◎◎◎

　　是夜，星光染遍花都。

　　我、黑羽、沙加和安妮一行四人冲着城主居住的高耸城堡快步走去。

　　非给沙加传讯说已将刘易斯送到了他该去的地方。就冲沙加笑得那副猥琐模样，我敢断定刘易斯去的地方肯定“不错”。

　　安妮将她带来的四十余名巨人死神分散到了花都各地，营救在束缚的奴隶。我提醒她不能伤害人类，安妮捂着嘴笑了半天，才缓缓道：“白夕，你太小看巨人死神了，要知道，成年的巨人死神光是装装狠相，朝天大吼几声，就够普通人吓得屁滚尿流了，哪里需要去伤人，嘿嘿……”

　　于是，死神分散后，我们打算擒敌先擒首，直捣龙穴，将刘易斯那个混帐侄子揪出来。

　　黑羽一路和我无话，我知道他肯定生气我没打招呼就贸贸然跑到花都的事。加上心里记挂黑明杰下落，我也无心和他辩解，更别提道歉了。

　　安妮不愧为巨人死神中的女中豪杰，两个暴栗就将两名城守打晕在地。走进城门，发现巡逻的那些军队都歪七歪八地倒了一地，我不解地张望，城堡一侧的小道里，一个丰满的女人抱着酒坛扭着腰肢走了出来。灯光下，我惊骇地发现她竟是水果吧里的老板娘。

　　“我就知道你会来！”她将酒坛往边上一砸，踩着高跟鞋奔到我面前，胸口剧烈起伏，艳丽的双眼燃起希望的火焰。她伸手抓紧我的臂膀，“老人们都知道的一个传说，红莲之火能够燃尽所有的罪恶。白夕，自从看到你出现后，我就知道花都有望了！我借机和城主堡内的士兵认识，每天晚上都把他们灌醉，就等你们来！”

　　“谢……谢！”除此之外，我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沙加拍拍我，手指前方，黑羽和安妮已经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前头，消失在了城堡边门。我跺跺脚，匆匆和老板娘道别，拉着沙加也赶了上去。

　　◎◎◎

　　前方的路畅通无阻，怪的是，我们四人走进城堡正殿时，在忙碌着打扫城堡的佣人管家以及几名穿着单薄的少女都对我们视若无睹。
　　沙加讶异了声，我则资深地反拍他的肩膀，笑道：“看看，引起众怒的下场。别人来行刺，下人都个个假装看不到。”

　　何止“假装看不到”？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嬷嬷捧着水果盘与我们擦肩而过时，低头咳嗽了几声：“唉，一把年纪了还要差遣我给城主送水果！”
　　沙加激动地打了个响指，我们便不作声响，堂而皇之地跟着这位老嬷嬷，走到了城主华丽的卧室外。

　　老嬷嬷背向着我们，说：“希望你们成功。”话落，猛地推开大门，将水果盘丢置一边，朝着卧室当中挂满金饰的石柱撞去，闷声的一击，她便头破血流地倒在地上。

　　城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此刻正缩在暖炉的一边，边抖着肩膀边朝我们颤声问道：“你，你们是谁？！”

　　我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老妇，握紧了手里的青藤玉树。黑羽先一步穿过我和沙加，大步走到他的跟前，黑剑冷冽地扬起。我来不及喝止，只能瞪大了眼看着一颗人头赤裸裸滚落暖炉当中。火，滋滋地冒烟，男人惊悚的脸逐渐融化，炽热的火苗肆意乱窜，仿佛将一切万恶的欲念瞬间吞嗤。

　　沙加不敢置信地道：“喂，喂，鬼司不能杀人的……”

　　我默。只差一点点，也许那个男人就是死在我的手上。
　　心底的声音反复呼喊：杀，杀！那人该死！只有杀戮才能成就你真正的快感！

　　城外激进的呼喊声淹没了沙加剩下的话，我奔到窗前，推开窗，只见城外蜂拥的一簇簇火炬如海，曾经挂着牌明码标价的奴隶们在巨人死神的庇护下，疯狂的涌入堡内。

　　“造反！造反！我们不要当奴隶！”

　　“踩平刘易斯政权！我们要翻身！我们要公平的人生！”

　　“还我们一个平静安详的花都！刘易斯滚出花都！”

　　沙加双手抱肩，苦笑几声，划出了千棱镜，示意我们先回避。安妮钻了进去，他走进去，朝我招手：“白夕，快啊！”

　　“不，”我摇摇头，“我还要找到小黑，你们先回去吧！”

　　◎◎◎

　　花都城主的城堡内，艳丽的地毯上四处流淌着的是前任城主的血液。

　　我将那名老嬷嬷的尸体搬到楼梯口，低头轻吻她的额际，祝福她能够有一个幸福的来世。

　　城堡里乱成一团，城外暴动。振奋人心的呼喊中，整座花都在鲜血的洗涤下，展现着向往新生重建的勃勃生机。我走回城主卧室。黑羽伫立在尸体边上，以剑尖挑起暖炉里的一簇火焰，他将剑抛掷空中，剑身在空中旋转，小小的一簇微火瞬间燃遍了整间房间。

　　顷刻，愈烧愈烈的火将我们包围。

　　我朝他望去，橘色的火光投射到他艳丽冷绝的脸上，幽幽的一潭黑眸笔直且坚定地望着我。握着手里沉睡的青藤玉树，我踱着步子悠悠走了过去。

　　“其实，在火海里殉情蛮不错的。”话音未落，丝的一声一簇火苗跳上了我的裙摆，我哇哇大叫着，扑到了黑羽身上，“喂喂，快，快！”

　　“笨蛋。”黑羽冷道，弯腰替我踩灭火苗。抬起头时，令我失神的俊美脸庞挂上了笑，“白夕，你真想在这里跟我殉情？”被笑容催眠，我不由自主猛点脑袋。黑羽轻笑出声：“你想，我还不乐意呢！”

　　说罢，他手一张，将我揽进怀，另一手划出水镜，大步跨进。

　　◎◎◎

　　通明的日光直射入我的眼，我趁机埋进黑羽的披风里。
　　他凑到我耳边，无奈地叹道：“你不是要找那只肥鸦吗？”
　　我这才挪开脑袋，发觉自己在一片绿油油黄灿灿的土壤上。
　　这地方熟悉不过了，死神之谷。
　　五颜六色的帐篷群中，我看到一抹削瘦的黑色背影。

　　我拉拉黑羽的披风，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黑羽道：“他还能去哪里？主人死了，当然是给主人守灵了。”

　　我忽然想起了黑羽的主人。黑明杰说过，灵兽的能力直接参考它的主人。照这么说，黑羽那么厉害，他的主人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唉，忽然有些嫉妒他的主人。

　　“黑羽，为什么你不给你的主人守灵？”
　　他将脑袋轻轻地压上我的，下巴磨蹭我的额头，轻笑道：“她太混帐了，所以我不屑给她守灵。”

　　“如果，你的主人还在……那你是不是就不可以陪在我身边了？”

　　他沉吟片刻，道：“白夕，你需要我陪么？你还不是丢下我一个人就跑来了花都。”

　　“好吧好吧，我错了。”我拉扯他的衣袖，软语相求，“反正我也受到了该有的教训了。”我跳过当中给揩油的那段，可怜兮兮地道：“黑大鬼司，你大人有大量，看看我都给刘易斯饿得皮包骨头的份上，别跟我计较了，成不？”

　　见他不语，我当他默许答应了。抬眼看到远处寂寥的黑明杰，我拉着他的衣袖，往帐篷群里走去，“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小黑……那样的事发生在一个少年身上，黑羽，冥王会怎么处置他？”

　　“上官行云会杀了他。”

　　“额？”我停步，回头看他，“上官行云为什么杀他？为了害我？”想到刘易斯先前的话，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安妮，安妮也是上官行云杀的么？刘易斯说，安妮的灵体是我们冥界自己的人撕裂的。”

　　黑羽走到我身侧，伸手环住我，轻声道：“已经凑到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等你恢复了记忆，一切谜底都能揭开。在这之前，白夕，你要给我一个承诺。”

　　远处的黑明杰似乎看到了我们，拖着脚步徐徐走了过来。

　　“什么承诺？”

　　“你以前丢过我一次，这次花都事件你又抛下我，两次了，你对我发誓，恢复记忆后，不管发生什么，不会再丢下我。”他将嘴贴到了我的耳畔，近乎哀求的声音将我的心彻底绞碎。

　　看来，以前的白夕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在我开口前，黑明杰走到了我们跟前：“白夕，黑羽，安妮的工作业绩一共是两千零二十四。加上黑羽的三千两百二十三，加上非和沙加的四千七百三十九，你们还差十三个。”

　　额？是在算那九千九百九十九吗？

　　“白夕，”黑明杰面无表情地转向我，“你自己的呢？你三年里抓了几个怨灵？”

　　“啊？我的好算，一共十五个。”话脱口我就后悔了，还不到人家零头，唉，丢人丢到家了！不过貌似黑羽和黑明杰都没有心情嘲笑我，只是面色沉重地互视一眼。

　　黑羽道：“走，白夕，我们去找冥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