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夏∮雪

26、二十四、花都色魔

　　安妮的尸体是在花都被路经的几个小鬼发现的。游离在城市夜晚招摇的溜街小鬼，在一间装饰斑斓的水果吧后门，拣到了遍体伤痕的冰凉尸体，惨状自不必说。带头的那个小鬼路易一头浓密的褐色卷发，两只碧蓝碧蓝的眼睛眨着不敢置信，“你们都不知道，我们竟然拣到一个死神的尸体，天，竟然会有恶灵当街奸杀死神！”

　　我默，身边的黑羽也不作声。

　　死神与所在地域的鬼之间的关系应该是用融洽到不行来形容。死神不会勉强不愿投胎转世的鬼去转生殿（他们尽捡好人做，坏人都是鬼司做的），反而，能和其中大多数的小鬼大鬼做起朋友。午夜的街道上，时常能见死神与几缕幽魂笑声晏晏地飘过。当然，遇到一些个迫害人类的怨灵，死神则转告鬼司来处理。

　　路易继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死神安妮呢！”
　　我不解地问：“她不是负责花都地域的吗，你怎么会第一次见到这个地段的死神？”
　　路易摇摇头，“平时都是一个黑衣少年来收的魂魄，不是安妮。”

　　黑羽正欲开口询问，天际忽然划过一道紫光。我和他不约而同抬眼，“冥王召见你。”

　　◎◎◎

　　冥王在殿内召见黑羽，我则徘徊在殿外安心等待。
　　正殿外铺就的是墨黑色的大理石，两人才可环抱的白玉石柱，细细端望，不难看出冥王正殿的构造与着殿外的画栋横梁、亭台楼榭严重的格格不入着。唉，我真怀疑冥王的品位。
　　明明是欧式建筑，非要改造成东方样式，虽说是为了讨他女人欢心，不过也太夸张了点吧？

　　眼前忽然快步走过一个人，忽而，他回过身望我，“白夕？”
　　是冥王贴身侍卫安可。我不卑不吭地说：“你好，安可。”
　　安可说：“边界传来冥后的消息了，我正要去禀告冥王。”
　　那就去吧，告诉我干嘛？我附和笑笑：“那要恭喜冥王了。”
　　安可似乎不明就理，“你不高兴吗？冥后和你那么要好的朋友……”

　　“安可！”大殿门口，黑羽裹着一身黑色披风，大步走了出来，“你在外寻找冥后多时，很多事都没来得及转告你。冥后的事你还是先禀告冥王吧！”
　　安可疑惑地望了我眼，走进正殿。

　　我有点不高兴，冷笑道：“原来我这个无名小卒还曾经和冥后做过朋友啊。”
　　黑羽朝我走了过来，扬手划出水镜，示意我跟进。
　　我郁结，无视那水雾溕溕的镜子，转身疾走。
　　走进正殿门口的数千阶石阶，才没踩下几格，一双手有力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白夕，你别闹脾气。”
　　我怒，蛮横地甩开他的手，“为什么我的过去到了别人嘴里都是禁忌？为什么！就连你都不许人家提起我的过去？！”
　　我承认我在意自己失去的这段记忆，但是不至于胜过一切的那种程度，我更介怀的是，为什么就连黑羽都……刻意回避我的过去呢？真的那么不可见人吗？

　　“我说过，不管怎样，你始终是白夕。”
　　“你除了这句还会说什么？”我望着他，紫红色的长发魅惑依旧，只是黑眸里冻结的低温教人心生寒意，“好了，黑鬼司，我不和你争执了，反正别人说三句你还是千年不变的那句。真是，无趣至极！”
　　薄唇微掀，黑羽欲言又止。我漠然望着他，只觉得冥界的夜风吹得有些凄凉。

　　“算了，冥王还不需要我们两个替他站岗，”我耸肩，故作不经意地道，“走吧，去花都抓鬼去。”
　　再多的争执已无意义，我需要的是最快的途径来找回我失落的记忆。届时，是羞辱是鄙夷是守得云开见月明，自有论断！
　　“白夕，”黑羽徐徐朝下走来，停至我的身侧，“我现在不能陪你去花都了。”

　　我的大脑因为这句话停止运作了几十秒，这阵子和黑羽一起飘飘然的日子把我给惯傻了……他说什么？他不能陪我？那我怎么办？
　　我还真鄙视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
　　末了，我吸吸鼻子，漫不经心地道：“我知道了，我一个人去……”
　　“冥王要我去西域魔界替他的友人麦肯伯爵送礼，而且，为表诚意，他不许我用水镜，只能徒步而去。白夕，我大概要有三十天不能在你身边，你在家等我回来再去花都吧。”

　　“好了，我知道了。”我淡笑着，转身走下石阶。彩色的一层层，不知为何，轻易缭乱了我的眼，朦胧一片。

　　原来，我如此无用。离开了黑羽，只能在家乖乖待着。
　　原来，就是如此……呵！

　　◎◎◎

　　黑羽要我等他出发，我要真的听话等他，我就真是小白痴白夕了。

　　回到房间后，我立即收拾行装，将青藤玉树放在了包里最内侧的口袋里，随即，背上紫色背包，急急跑出门，因为不会使用千棱镜的关系，我只能赶当夜的地狱列车去人界。
　　夜凉如水，我跑到车站时，末班车车头闪着一红一蓝的闪光，发出低哑的呜呜声。我小跑了上去，拉开车门，扑鼻而来的腥湿味。我皱皱眉，很久没有乘列车了，车厢里依旧满是沉甸甸的只会低级魔法的巨人死神。
　　巨人死神长得奇丑无比，这个不算，他们还滥交，这个再不算，他们喜欢随处滥交。

　　列车轰隆隆地启程。我压着脑袋捂着鼻子，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坐下。周遭的巨人死神纷纷“忙碌”地不亦乐乎，我只能胁迫自己把注意力专注在窗外如飞的冥界夜景下。
　　“白夕？”
　　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不敢置信地抬头，这才发现对面坐着一个少年，眉目清俊，身上披着一袭黑色披风。
　　“你认识我？”
　　他点点头，“我还知道，你这趟列车的目的地是花都。”
　　我警惕地打量着他，他敷衍地冷笑，随即，把脑袋别向窗外。
　　相对无语。我也缄默。

　　列车颠簸，一个拐弯口的小刹车，引得车里一阵惊呼。我捂紧耳朵，不想理会那些浪荡的欢笑声。眼前忽然罩下一片黑影，一个赤裸着褐色胸膛的巨人死神当着我的面，一手拎起了我面前的少年。

　　该死的。一时匆忙，我都忘记提醒面前的少年，巨人死神是最爱玩弄他这种青葱少年的。

　　猥琐的巨人死神一手提着少年，一手不规矩地沿着他的脖颈抚摸，“小可爱，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寂寞不？”
　　少年的脸青白交接，颤声道：“放，放，放……放手！”
　　巨人死神嘿嘿一笑，手伸到他的衣襟里。少年企图挣扎的手脚被后面的死神抓住。他痛苦地别开眼，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渗出一丝丝的血痕。

　　我无法坐视三个死神□□一个少年的景象活生生上演在自己的面前。蓦地翻身打开背包，掏出了青藤玉树，转身指向他们，强打精神，道：“喂，你们快放开他！”

　　几个粗壮的男子互视一笑，轻蔑地道：“小丫头，我们对女孩子没兴趣。识相的话，乖乖一边坐着去，别扫大爷们的兴致！”
　　我沉声道：“在冥界□□已视为禁忌，而这样堂而皇之地在众目睽睽下强行凌辱他人，参照前年的卡尔‘3•11’事件，你们应该知道自己的下场吧？”

　　死神卡尔的“3•11”事件在冥界，尤其死神界是相当出名的。前年三月十一日，卡尔的妻子控告卡尔婚内□□，在死神法庭被判败诉后，干脆越级上报冥王。冥王敬重卡尔妻子这样的刚烈女子，在证据确凿的前提下判了卡尔有期徒刑三百年。事后卡尔不服，在入狱前当街□□了一个少年，冥王大怒，命人斩断他的四肢，终生囚禁在南极冰界，永生不得回返。
　　当时好一阵子，冥界都议论纷纷，琢磨着素来专情出名的冥王是否会做出其他相关措施。所有的酒吧和夜总会怕殃及池鱼，都不约而同宣告打烊半年，于是大批的死神和鬼司跑到人界的欢娱场所聚集。好长一段时间，人心惶惶，整个冥界安静得可怕。

　　面前的巨人死神迟疑了，而我手里的青藤玉树的莲花一端射出一道绯红的光束，直直打到了那只褐色的手上。巨人死神吃痛地低喝一声，少年颤巍巍地掉地，黑色清澈的眼里映着青藤玉树周身柔和的光芒。
　　我赶紧说：“还不过来！”他闻言，极快地爬起，窜到我身边，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手里的棒子，道：“白夕，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变得那么厉害了。”我豁达地解释道：“不是我变厉害了，是我手里的青藤玉树太厉害。”

　　“不，”他摇头，“去年我还在人界看到你抓一只水鬼抓不到，趴在河岸傻哭了半天。”
　　我汗，“你居然偷看我？”
　　“我正好飞过那块地方，顺眼瞄到的。”他说着，墨黑的瞳移向我的脸庞，目光渐露温和，“现在的你，似乎有点教我刮目相看了。”

　　我们旁若无人的谈话惹恼了对面面面相觑的巨人死神，其中一个大步跨到我的跟前，凶狠狠地道：“喂，你们两个！到底是谁？”
　　我转动着手里晶莹的棒子，笑道：“在冥界，除了死神，除了鬼，还有谁？”
　　“你是鬼司？”他立即朝后退了一步。
　　我颔首，巨人死神算是最低等的死神一族，惧怕鬼司是理所当然的。
　　“算了，我们继续去玩，和鬼司没什么好说的！”他给自己找了台阶，拖着一干兄弟大咧咧地踏着步，走出了我们的视野。

　　我和身边的少年同时大舒一口气。

　　列车仍旧颠簸。大约还有七个小时抵达花都。
　　经过方才的事，边上的少年全然放松了警备，竟然靠着我小憩了起来。我低眼看着手里的青藤玉树，不禁莞尔。
　　黑羽，这次我一定能成功。我要证明，就算没有你，我也可以漂亮地替安妮报仇，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