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夏∮雪

15、十四、美人如玉剑如虹

　　情势愈转愈烈，黑羽的剑法毕竟不是一个“未足百年的怨灵”能够抵挡。

　　沙誓天杀气腾腾的秀丽脸庞上，深紫变回幽蓝的眸子带着难以名喻的悲怆转向沙加。黑羽漠然举剑砍下，剑光华丽刺目，而沙誓天另一只黑色丝织手套跟着孤零零掉落在地。整座舞池里涌起一片抽气声，随即，静谧地仅剩呼吸声可闻。
　　我在眼花缭乱之际，手里的青藤玉树微烫起来，抬眸，意外看到沙加眼底的不怀好意。

　　好歹我是跟了黑羽一个月出入任务，虽无生死攸关，但要知道，我可不是光捧着小板凳喝茶润口观戏——千钧一发，沙加朝我动手，我对他笑着眨眨眼，赶紧转身拔腿就跑。
　　好在没有穿素日里偏爱的长裙，小款礼服的裙摆高过膝盖，我一路小跑，在各形各状的幽灵冤魂中穿梭。
　　“白夕，你得帮我！”沙加不住呼喊。
　　想起沙誓天方才的惨状，我不由放缓脚步，一迟疑，沙加立马扑到了我身上。两人壮烈地摔倒在地。
　　“喂，喂，你很重哎！”我伸手推开身上的人，指尖却触及他脸上湿润的一片，不禁怔忪。
　　沙加狼狈地自地起身，拍拍膝盖，提提褶皱的衬衫下摆。我仰起脑袋看他，今天他没有COS任何人，金发蓝眸，苍白无力的肤色。
　　沙加不自觉别开眼，道：“白夕，我知道上次拿你房里画册戏弄黑羽，你一直很不开心。”
　　我干脆大咧咧坐在地上，手里环抱着青藤玉树，道：“我没有不开心，不开心的是那位大牌的黑鬼司。”
　　沙加伸出手，“对不起。”
　　我这个人心软，递过手，叫他扶了起来。脚还没站稳，一道银光闪过，脖子上立即多了把冷冰冰的匕首。
　　沙加低声道：“我就这一个亲人了，不好意思。”
　　“没事！”我咬牙切齿地说。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当日里跟我说亲手打碎姐姐元神的那个鬼司沙加！”
　　被拖到舞池中央，打斗中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我被黑羽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
　　沙加道：“你别怪白夕，她不知道我随身携带凶器。”想想，又道：“而且，我想，黑鬼司应该也是有意放我一马，不然，不会派白夕来守我。”
　　顶着脖子上的利器，我低着眼瞄到一边的沙誓天。他的双臂已被砍，周身团绕着挥散不去的阴气。他低垂的目光同时扫过我。我被他眼中赤坦的杀意一震。
　　黑羽放下手中黑剑，正欲朝我们走近，沙加张手喊停：“你别过来。”
　　“胆小鬼。”我忿忿道。
　　“反正我是防患于未然。毕竟，我就一个弟弟。我赌不起。”
　　黑羽干脆双手抱剑，冷若冰霜的黑瞳里闪过一丝戏谑：“我就站在这里，看你怎么宰了这个白痴。”

　　有句话叫，士可杀不可辱。
　　我刚想开口辩解些什么，沙加先一步用刀刃划破我的肩口。侧眼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我痛得眼快睁不开。只听得后面的人阴恻恻地道：“我不会杀她，我当众□□她。”

　　◎◎◎

　　“没有人可以如此对我！”梦中的女子星眸怒张，赤丽的唇勾着迫人气势的弧度，一步步朝我走来。梦幻般的白纱及地，她徐徐步来，周遭人惊喘声声。我的视线忽明忽暗，惟见她笑容惨淡，每踏一步，大地隐隐震动。而她的手里，赫然握着青藤玉树。
　　我揉揉眼，想看清楚她的模样。然而，一滴冰凉的液体擦过我的脸颊，一切又归于迷魅梦境，银紫粉蓝绯红，团团绕绕的，五彩缤纷的视觉冲击搅得我浑身瘫软无力。

　　◎◎◎

　　当夜我噩梦连连，惊起时，已然一身冷汗涔涔。
　　脚边勾到了几乎成碎絮状的白色蕾丝小礼服，我霍地坐起身，意识到身边坐着一袭冷漠黑衣，我低眼看看自己，察觉到被褥下的赤裸，赶紧掀了被单往身上套。
　　黑羽把剑搁在我的脚踝，冰冷的剑尖摩擦着我温热的脚底，他手里把玩着青藤玉树，低笑道：“你居然晕过去了。”
　　我张手扯过青藤玉树，温润的棒身还留有些许他手上的余热。
　　黑羽不以为意，道：“白夕，沙誓天带着那群亡灵，一并回了第三狱。”
　　我抬头，“沙加呢？”
　　黑羽道：“在医院吧，他向来不肯接受冥界的医疗法术。这次要伤愈的话，我估计得要半年。”
　　我别开眼，肩口的伤隐隐作痛。脸贴上青藤玉树，感慨着神奇的棒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黑羽起身，踱步走近窗口，紫色珠帘叮当作响，一声声幽怨犹如昨日夜里沙誓天歇斯底里的哭喊。我不知道我昨天究竟怎么做的，为什么突然间，我听到那句话后勃然大怒，又为什么突然间，我手里的青藤玉树化作三尺青峰，冷冽无情穿过我自己的身体后扎入身后的沙加。
　　血液，是人体温热的血液，染红了我嗜血的心。我手足无措地丢掉了手里的棒子，回过身，却见沙誓天扑到沙加的身上，曾经媚眼如丝的白皙脸庞布满了痕痕血泪。他低喊着：“我什么都不要了，我跟你们走，要杀要剐任由你们！”
　　“沙加，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随之，淅淅沥沥的哭声。
　　黑羽道：“原来鬼也有眼泪。”
　　而后，我眼前模糊一片，再也不省人事。

　　“曾经的白夕，是怎样的？”手里沉甸甸的翡翠棒子，一端的红莲开得妖娆炽烈，我的眼染上迷蒙，红的绿的荧荧在闪，轻灵抑或是诡异，自从黑羽给了我根棒子以来，我的世界已然不再平静。
　　黑羽旋过身，走到床边。
　　我抬着脑袋呆呆地望他，迷茫无措一瞬间侵袭了我整颗心。
　　紫红色的长发披落我冰凉的一颊，他微微俯身，黑眸深不可见、却牢牢摄人心魄。
　　跟着，他低头，眼神迷醉，我心神荡漾。
　　薄薄的唇轻擦过我的，“我宁愿亲只猪也不会告诉你。”
　　啊？！
　　黑羽轻笑着，极快旋过身，小步走回窗前。他面向着我，手扶着窗沿，笑起来，竟有几分孩子气。
　　我的脑袋尚在轰炸中，砰砰嘭嘭，心脏跳得堪比发动机。而眼睛只管狠狠瞪着他难得肆意的笑容。

　　黑羽漾开笑，修长的手指轻柔抚过我窗口摇曳的珠帘，“我以为你快死了。真的，白夕。整个人吓疯了。”
　　我这才想起我那时似乎是拿剑穿过自己身体刺的沙加。
　　“真是个奇迹，你倒地不醒，我拿剑划破你的衣服，想帮你止血，却发现除了你肩口的那道，竟然没有其他伤口！”
　　这就是你高兴的原因？等等，我的小礼服是你划破的？
　　居然大庭广众下划破我的小礼服？！
　　我气得眼冒金星，然而眼前的人似乎未有所觉，只是陶醉在自己莫明其妙的成就感中。

　　还真是不能高估老鼠的智商。平日里我只道他惯于装酷，没想到，竟是如此这般幼稚的一个人。然，我的心却不停大脑指挥地……雀跃不已。

　　末了，我放弃了和花痴版的黑羽继续对峙，讪讪开口：“沙誓天去了第三狱以后呢？他不是怨灵么，为什么你让他去第三狱？”
　　黑羽看着我，嘴角的弧度渐渐平复：“是非后来出现，他取得冥王授意，让沙誓天去看守第三狱。也算是给了他们兄弟可以见面的一线之机吧。”
　　“其实这样也不错啊。”
　　“不错？他竟然私自打破我的屏障就那么冲了进来！我本来都快收拾掉沙誓天了！”黑羽恼怒道，“而且，我都没来得及帮你穿好衣服。”
　　“……”
　　轻叹一声，我枕着青藤玉树，稍稍扬起唇角：“下次出任务的时候，你教教我怎么抓鬼吧。”

　　“我再也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