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今世》夏∮雪

13、十二、美人如玉剑如虹

　　沙誓天神色一冷，大步朝我走来，轻而易举地抓住我的胳膊。他的指甲刺破我肩口的皮肤，他浑身的阴冷更教我有着一根根毛细血管迸裂的错觉。
　　我侧过脸，看到沙誓天愠怒的眼。
　　他将我拉到身后，对着阿朱道：“沙加在哪里？”
　　阿朱道：“在外面，很多拦截他的客人都被杀了。”
　　沙誓天狠声道：“好，很好，为了一个外人，他居然来掀我场子！”
　　说罢，他回过身，蓝眸里难以掩藏的杀意教我不住却步。

　　“那时我才五岁，姐姐的诅咒固然保住了我和沙加两条小命，但是好色的舅舅仍旧不肯放过我们。是我代替了沙加，那天半夜，舅舅跑上阁楼，他拎起沙加的时候我放声大哭，结果他丢掉了手里装傻犯愣的沙加，继而将我提了出去。”

　　“我五岁被我的舅舅□□致死，死的时候我的床头还挂着他送我的机器猫的挂历。后来我的灵体特殊，被冥王挑中做了鬼司。现在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喜欢看漫画了吧，我这是死不瞑目啊……”沙加说这话的时候，还伸手拍拍我的脑门。

　　沙誓天一步步朝我逼近，我不再退步，只是眼圈发涩，不由自主地环视整间房子里一幅幅巨型的卡通壁画。卡通人物的喜好怒骂，怎能堪比现实中那些腐烂、那些难以启齿的深恶痛绝。

　　沙誓天幽绿的指尖递近了我的脖子，我抬眼望他。
　　“沙加是冥王选中的鬼司，他有他身为鬼司的责任和压力。你不能怪他。”
　　沙誓天冷绝的眼底漾起笑意：“看来你们关系很好，死到临头还晓得替他说好话。”
　　我回以笑，如果不是笃定黑羽在身边不远处，我也不会如此大胆。
　　“做鬼很有意思吗？沙誓天？”说着，我试着挪开贴着脖子的指尖，大概是看到我无路可退的凄惨模样，沙誓天冷哼了一声，松开手。
　　我退至墙壁，手里的玉树青藤一阵阵的微热泛上掌心，“沙誓天，如果你配合我把第三狱的亡魂都一并擒回，我，我就放你一马！”本来想说跑到冥王跟前替他开脱争取轮回投胎的权力，想想冥王每次见到我那副阴阳怪气的神色，我还是不去作想了。

　　“放我一马？”沙誓天眯起眼。
　　这个鬼真是我做鬼司为止见过最标致的鬼了，咳，就连眯眼怀疑的表情都如此摄人心魄。我痴痴地望着他半晌，末了，情不自禁地猛点几下头。
　　门外响起几声剧烈咳嗽的声音，我心里大呼不妙，果然，沙加披散着金发，随手推翻了门口的阿朱，悠悠地踱步走了进来。
　　“臭小子，你抓白夕干什么？”沙加走到我边上，顺势将我拉到他的身侧。
　　沙誓天道：“你问问她，到底是她闯入我的禁地还是我无聊去抓个娘们过来？”
　　沙加转向我，“怪了，你不是和黑羽在幽会吗？怎么跑到这个混蛋的地盘里来了？”
　　幽会？我干咳几声：“沙加，你和你弟弟……还有门口酒吧里那么多……鬼……是什么关系？”
　　沙加认真地敛眉，嘴角却牵着戏谑的笑：“谁说门外那些是鬼了？”

　　我看看沙加，再看看沙誓天，自打沙加进屋以来，他的目光就死盯着他，未曾移开过。显然，这两个人显然没串好台词。
　　沙加为了证实这里没有鬼的说法，硬是拖着我跑上八楼，拉进舞池中央。灯光依旧眩目，音乐依旧刺耳，周边妖冶的男子却统统不见踪迹。整个酒吧里，冷冷清清，寥寥几个品酒的落寞男子。我敏感地往地上看去，精致的红木地板，灯光映射下，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地步。
　　再而抬眸望向沙誓天，他不置可否地耸肩。
　　“看吧，白夕，我说了这里不会有鬼的。”沙加自负地拍拍我肩，抬指指向边上的阿朱，“阿朱在这里干了最久了，你问问他，这里有没有鬼？再说了，我自己是抓鬼的，怎么可能放纵自己弟弟养一打鬼在这里呢？”
　　阿朱被指到，尴尬地朝我睇了眼。

　　很明显，我被沙加当白痴处置了。然，我大人有大量，可以不计较这些，关键是，比我厉害许多的黑羽鬼司不可能置若罔闻。我和黑羽相处没有多久，却很清楚他公私分明的个性。这点上，冥界的另外一位大鬼司非也是如此，面对鬼时，要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我凑近沙加，正要和他咬耳朵之际，却被沙誓天拽了一把头发，拎了过去。
　　“有什么要说的，两个人靠那么近？！”
　　靠，吃醋也该换个时段吧？
　　我笑笑，甩开沙誓天的手，朝沙加勾勾手指。
　　沙加勾起笑，听话地附耳过来。
　　“那个，带你弟弟，赶紧跑。”
　　“什么？！跑？”沙加张大眼，抬起脑袋。
　　我狠狠一巴掌拍下去，“废话那么多，快跑就是啦！”
　　“为什么？”
　　“为什么！”
　　不用怀疑，惊叹号的那句“为什么”绝对出自沙誓天。
　　我清清嗓子，还未开口，整间酒吧扬起晃当一声巨响，灯光霎时黯淡下来。而后，尖细的鬼哭狼嚎声循序递进地响起，眼前黑影纷纷，极快地来回穿梭，我被什么力道一把拽过。

　　“原来鬼也怕黑。”黑羽嘲讽的声音。
　　待到灯火通明时，我才惊觉自己被拽进他的怀里。脸贴着他素白的衣襟，我刚要开口，他又道：“白夕，你想要私放沙誓天？”
　　我傻笑几声，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我和黑羽正堂而皇之地立在了整个酒吧的出口处。
　　“额，没啊。”
　　“那就好。”黑羽说着，将我推开一边。
　　我被推到门边，倚着门框，看到黑羽提剑徐徐走向舞池中的沙加和沙誓天。
　　黑羽道：“白夕，看好门，别放跑任何一个鬼。”
　　我嘴角抽搐，一边阿朱已经一脸严肃地朝我走过来。我目测下来，我的脑袋差不多够到阿朱的肩膀。“那个，放人行不行啊？”
　　阿朱道：“我不会走的，我会誓死保护老大的。”

　　阿朱的手刚要伸到我的脖子之际，我微微一笑，往日里鲜少的锻炼忽然起了作用，脚轻触地，一下跃过他的肩口，一个翻身跳到了他的身后。我拍拍阿朱的肩，他茫然地回头，我将手里的棒子一端重重砸上他的脑袋。
　　玉树青藤真是个好东西，我头一次这样感觉。因为被我砸中的阿朱立即倒了地不省人事。

　　沙加看到此幕，声音冷而清脆：“原来小白痴白夕也会深藏不露。”
　　黑羽抽出黑剑，他的周身隐隐泛出幽冷的光，那是地狱的召唤之光。我霎时意识到，他想先收拾了这里的“孤魂野鬼”。
　　然而，更奇怪的一幕就是，好几个争先恐后要破门而出的小鬼，都一律撞到门口，眼冒金星地倒地。
　　我走回门口，这才发觉门口有着一道透明屏障。
　　敢情黑羽是信不过我，立了屏障还要我来守门。

　　沙誓天大呼一声，整个酒吧里灯火明灭不定，地板开始微颤。
　　黑羽冷声道：“沙加，你没教过你弟弟吗？对我反抗是无效的。”
　　沙誓天湛蓝的眼转而变得血红，白皙双手再次血液淋漓，“不，你不可以伤害他们！”他企图张开尖锐的爪子，扑向黑羽，却在顷刻间，被黑剑斩去了五指。
　　黑羽正要补上一剑，沙加将弟弟拉到了身后，黑剑在扎进沙加脖子前一秒停格。

　　沙加牢牢将弟弟护在身后，向我睇了求救的一眼，继而他对着黑羽道：“誓天没有收集第三狱的亡魂，我发誓，这些个鬼魂不过就是当初被我们家族迫害的少年罢了。”
　　黑羽道：“我已经给了他很多解释的机会了。你问问白夕，当提及第三狱时，他为什么不反驳？”
　　沙誓天从沙加身后探出脑袋，不甘心地道：“我为什么要解释？！我以为她死定了！”
　　唉，摇摇头，这个时候，我还要出声替他说话：“对啊对啊，他认定我快死了……嗯，快死了的人，当然不用跟我解释了。”
　　黑羽转过头朝我瞪了眼，再道：“那又如何？第三狱的亡魂确实聚集此处，你要用巧合跟我解释开脱吗？”
　　沙誓天倔强道：“不然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