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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七章 招亲(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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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招亲
那一夜之后,严知回就像人间蒸发似的,遍寻不到踪影。行天守着偌大的严府,整天无所事事,成天拿着扫帚在门前扫雪,偶尔遇见夏子染,也不打招呼,嫌恶地瞪了几眼,用力关上大门,留下门前积雪和着污浊,泥水蜿蜒。
在过年前三日,夏子染招亲的皇榜贴满京城,非官宦子弟不得应诏,令许多垂涎郡主美色和幻想鱼跃龙门的宵小之徒止步于前。
郡主的招亲大礼因正月十九春闱将开,礼部无人可兼顾,故命吏部侍郎宋征言主持。
郡主府一如往常的清冷,为数不多的下人已经歇下,小锦伏在案头誊抄百官名册,已经抄了月余,只剩下最后几页。
“你回来了?老于等你很久了。”小锦见她进来,眼睛都不抬,继续在纸上奋战。
夏子染往床上一瘫,软成一团烂泥,“我不想见他。”
一灯如豆,小锦奋笔疾书,“想不想是一回事,见不见又是另一回事。不管你想不想,都是要见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好事吗?这个烂摊子,你让老于怎么收拾?”
夏子染侧身踢了她一脚,瓮声瓮气地撒娇:“小锦姐姐,你让老于走嘛。”
“老娘忙着呢,没空理你。”小锦回眸瞪了她一眼,搬着椅子转了个方向。
子染无奈,垂头丧气地爬上屋顶,在看到于桐安时,露出她洁白的牙齿,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师兄,看星星啊?”
“你眼花啊?下雪呢!”于桐安语气不佳。
她低眉顺目地爬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我说呢,怎么跟星星掉下来似的。”
“星星掉下来,会第一个砸死你的。”于桐安挪动位置,与她拉开一臂的距离。
“师兄,我要是死了,你可不得哭死啊。”夏子染卖乖,跟着挪了过去。
于桐安垂眸瞥了她一眼,冷哼道:“哭死总比气死好,你说呢?”
夏子染嘿嘿地笑了起来,“师兄,我知道京城有一家酒肆,卖的臭豆腐特别好吃,改天我带你去啊。”
“我不去,不接受收买。”
“那我买回来给你吃啊!”
“我不吃,不接受贿赂。”
夏子染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师兄不疼我了,师兄不要我了,师兄对阿松好坏……”
于桐安微微蹙眉,等着她继续演下去。
“我要告诉师父去,说你欺负我。”夏子染别过头,“让他罚你在瀑布下练功,让他……”
“好啊,你现下就去,顺便告诉师父你的所作所为,也省了我浪费笔墨向他老人家禀明一切。”于桐安往后一仰,双手垫在脑后躺在屋顶上。
夏子染终于明白搬起石头砸到自己脚的感觉,有苦没处诉啊!
于桐安阖了眼,问道:“你现下要如何收场?”
“你真心以为端帝会让我嫁人吗?除了梁骅之外,他压根不想我嫁给其他人,可梁骅有把柄在我手上,他又如何会乖乖听他的话。”夏子染很是惆怅,伸出手掌接落飞扬的雪片,“说来说去,京城之内也没有可以娶我的人。”
闹到无人敢娶,不正是她最初的目的吗?可是,她的心怎么会空落落的,有一种隐隐的失落,如同雪花飘落,无边下坠。
于桐安眸子半开,望着对门一片漆黑的严府若有所思,“其实,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夏子染狐疑地转过头,拧眉问道:“师兄,有什么事情那么难以启齿吗?你要是不想说,就不必多言。”
沉默半晌,于桐安终是开口:“还记得当日我曾对你说,严知回不好惹吗?”
她点头。严知回自然是不好惹的,他连当年她和宋征言的那点破事儿都知道,足可以他的可怖之处。
“从刑部大牢出来后,我去了一趟严家在仁寿街的宅子,在他常住的屋子看到……”于桐安端端坐了起来,脸色晦暗不明,言语吞吐,“我看到……”
“你到底看到什么?”夏子染被他吊足了胃口,心都悬了起来。
冬夜天寒,呵出的热气氤氲缠绵,模糊了他的视线。于桐安叹了一口气,艰涩地开口:“我看到另一半的桃木虎符。”
夏子染一跃而起,脸色俱变,“你说什么?他怎么会有虎符?”
“我亲眼看见,不会有错。”于桐安眉头深锁,“我曾经查阅过关于严知回的身世卷宗,他自幼在陇西长大,是严家唯一的传人,为免招族人毒手,严知回的母亲将他安置在离群索居的地方,独自抚养他长大。可以说,从他出生至年少,直至他出现在世人面前的这段时间,没有人见过他。当他以严知回的身份出现时,又常常会相隔一段时间消声匿迹。我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是如何与长公主或是夏相有过交集,是如何拿到调动清圣的另一半虎符。”
“我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毫无相干的人,没想到,他才是最该留下的那个人。”夏子染释然,勾唇浅笑,心中似有一块大石落地。
于桐安心底泛酸,“你可曾想过,或许当年长公主和夏相之死与他脱不了干系吗?”
“那只能等他回来之时,才能知晓。”
大年三十这天,宫里来人接夏子染,被她以天寒地冻为由回绝了。
她一身重孝跪在后院新置的牌位前,身后是曾经与她一起落草为寇的生死弟兄,黑压压跪了一地,皆是一身白衣,肃穆哀思。这些人都是清圣军的一员,为了隐藏身份而随她隐居山谷,风餐露宿,如今与她同回京城,化身为郡主府的下人,继续隐忍度日。
“爹,娘,女儿回来了。”夏子染重重叩首,眸含泪光,隐隐闪动,“请爹娘放心,女儿一定会为你们报仇。即便是江河染血,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含冤九泉。”
“野风,老鬼,清圣众将士听令。”夏子染起身,甩出一撂书卷,眼神肃杀,“这是从吏部百官名册中誊抄出来的当年曾参与弹劾夏相一案的国子监学生,这些人现下都在京中任职,仅有个别人被下放到郡县。而这一份,则是弹劾夏相的官员名册,如今这些人都身居要职,位高权重。其中左相石迁、御史大夫苗逢江暴毙身亡,前御林军总管秦骓在家中自缢。其余人等,杀无赦……”
说完,夏子染除去一身重孝,露出早已换好的红色宫装,端庄喜庆,曳地轻摆。荣辱之间,不过须臾。一瞬天堂,一瞬入地,皆不过为了手中权势。
她挑眉看向众人,眼神一片肃杀之色,口气却透着小女儿家的娇嗔,“唉,我们要让这些人明白,杀人是要偿命的。”
“嘿嘿。”野风甩下一身白衣,露出一口白牙,大笑三声,“老子回来了,不当山贼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夏子染的脸顿时黑了一半,“野风叔叔,山贼有什么不好的?”
“我说郡主,山贼人人喊打,跟过街老鼠似的。清圣多威风啊,连杀个人都是替天行道。你说这些年,我们借着成亲为名,四下联络清圣外派的将士,多窝囊啊!你说你想个什么鬼点子不好,非得以成亲为名呢?”野风满口的怨气,这些年他那个气啊那个恼啊,看见男的就有气。
夏子染曲肘撞上他的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是窝囊才不会被怀疑,否则到处找人岂不是留下线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唉,还好我一直都不用见人。”老鬼的声音不知从哪幽幽飘来。
老鬼一语中地,说到每个人的心坎中,方才肃穆的气氛被打破,哄笑一堂。这些年来,他们蛰伏在桃花源山谷以山贼为业,一来可自给自足,二来联络清圣四散的将士。
清圣军自太祖立朝建国以来,历经百年,大部分的军士以子承父业为主,世代相传,以桃木饰物为信,凭此信物免征进入清圣。这是历代执掌清圣军的主帅不外传的秘密。是以,晋阳长公主死后,将此秘密口述于夏子染,由她负责暗中招募集结,以待后用。
三年过去,清圣军也在她的暗中招募下,渐成气候。是以,她才借助梁骅进山剿匪之机,重回京城。
“可一晃三年过去,郡主都快十九了,是该打个好人家嫁了,也不枉长公主当年把她托付给我们。”
老鬼向来是他们当中话最少的一个,今日却是字字珠玑,每一句都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夏子染当年逃离京城时,身边只有二十名护卫,野风和老鬼是晋阳长公主的影卫,其余的十八名护卫大多是潜伏在长公主府的影卫,或明或暗,还有两名夏相的影卫在出事前被派往漠北,至今未归。
这些护卫都是看着夏子染长大的,特别是野风和老鬼,常以长辈自居,把子染当成自家孩子看待。
虽说大仇未报,可自家的宝贝疙瘩眼看着成了大龄剩女,可是急死人了。偏偏这丫头成天自毁名声,以后能不能嫁出去还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