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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亲人(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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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室内其余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不过,早就该这样了。”陆母没等陆子谦说话,便自顾自地接了下去:“你是我们陆家的长子,又这么成气候,那个连娃儿都不愿生的女人,早就该休了……”
“妈……”陆小兵有些焦急地站起来,拉了拉陆母的衣袖:“嫂子是好人。”
“呸,你别在我跟前说这些。我还没说你呢。你媳妇儿倒是跟我当年差不多,三年整了俩,可连个带把儿的都弄不出来,也是个不争气的货!”
“妈……”陆小兵攥着陆母的衣袖不放手,脸已经有些红:“别人说了,其实生儿生女主要是看男方……”
陆母把小儿子的手狠狠一甩,手指已经点上陆小兵的头:“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难怪生不出儿子。”眼角余光猛然扫到依旧倚在门上对她们娘俩儿的对话似乎充耳不闻的大儿子,心中的火更盛了些:“你看看你们两个孬种儿,我谭菊花为什么就生出你们来了。可怜我60来岁的人了,连个孙子也抱不上。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陆子谦抵住胃里一阵阵涌上的恶心感,走到陆母面前蹲下:“妈,你就别再责怪小兵了,要说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好了,好了,妈也不说什么了。”陆母见大儿子过来,立刻换了一副笑脸:“你是有错,不过能及时改正。你不是已经和那个女人离婚了吗?妈这次回去就去给你张罗。以我们大兵的条件,我们村哪家的姑娘不是赶着跑着送上来啊……让妈想想啊,刘村长的女儿大前年也到城里读书了,就是小时候常跟在你屁股后面,叫你哥哥的那个,人俊,性子也好,而且,屁股大,肯定能生养……”
“妈……”
“不喜欢啊?嗯,皮肤是有点黑。那就村东头罗四的女儿?人家罗四到城里做生意早,家底殷实。人家那姑娘本分老实,又能持家,那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
“妈……”
“还不满意?那好,你跟妈说说,你想找什么样的,妈回去照着你说的条件给你找,保管让你满意。”
“妈,我谁也不想找!”陆子谦撑了地,缓缓地站起身来,淡淡地说。
“你,你什么意思?”陆母也跟着站起来,可在比自己足足高了差不多两个头的儿子面前,她得踮起脚说话。
“妈,你就让大哥自己先……”陆小兵搔了搔头,小学都没毕业的他,实在找不到一个词来说自己想说的话,“反正,大哥文化那么高,他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您就别操那分心了。”
虽然文化不高,他也看得出,大哥跟嫂子这事另有内情。所以,他现在得站出来说两句,他不想大哥被妈逼得一点退路都没有。
“靠你大哥自己哪儿行?他要是又找一个不愿下蛋的鸡回来,还不得把我和你爸给气死,让村里的人笑死啊。这一次,说什么,也得我亲自把关!”
“妈,我不想再结婚了!”陆子谦往后退了两步,把身子靠在窗前那张桌子边上。
“你,你给我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陆母指着大儿子往前走了两步。
“我说,我不想再结婚了。”
“啪……”
陆子谦的脸上瞬间就有了清晰的五根手指印。
“妈,你干什么?”陆小兵赶忙上前拉住陆母。
“我干什么,我替你爸教训这个不孝子呢!我们老陆家,就指望你们兄弟俩传宗接代了。你媳妇儿肚皮不争气,现在又被搞计生的干部盯上了,想再生第三个我看基本没门儿。陆大兵这个不孝子,竟连这种忤逆的话都说出来了,他想让我们老陆家断子绝孙啊。我还不打?我就是打得太晚了。早几年,他领着那个猴子一般的女人进门时,我就该打;上次春节他们回来说不想要孩子的时候,我更该打,我不就是一直寻思着,他陆大兵一直替老陆家长着脸儿,我才一忍再忍吗,现在好,你陆大兵要翻天了……”陆母甩开小儿子的手,蹦上前去,一把扯住陆子谦的耳朵:“你是不是还舍不得那个蛋都下出来的鸡啊?”
“妈,”陆子谦一把拂开陆母的手,语调冷冽:“您怎么骂我都可以,但是,请您不要那么说音笛。”
“我说她又怎么了?”在陆母的印象中,陆子谦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她略微地心虚了下,可立即,农村妇女那在田坝中养成的特别的骂人技能在这时候显现了出来。
“我就说她了。她就是一只鸡,一只不下蛋的鸡,一只……”
“够了!”陆子谦一拳砸在桌子上,惊得室内其余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妈,小霞上学,小兵盖房子,小姨来借钱,二叔让帮着他儿子找工作,六婆让帮着他孙子卖什么黑得掉渣的“农副产品”,还有什么三大爷家小舅子的闺女进城看病,五叔公的隔房姐姐的孙子去广东打工借住我家……哪一次,不是音笛帮您处理得妥妥当当?结婚前,她就知道我被你那些狗屁不通的信和信号差得不能再差的电话弄得心浮气躁,所以,婚后,这些事她从来没有再让我操过一点心。她只是,悄悄地,一个人,帮我应付,帮我解决,不然,你以为,你在那些‘八杆子都打不上’的亲戚面前,有现在这份风光?”
陆母被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不是没想过儿媳妇儿的好,尤其是那些“亲戚们”回来感谢她的时候,她是真心地感激过她的。可是,这些所有的“贤惠”在今年春节亲耳听到她说“不愿意要孩子”的时候都烟消云散了。
这样的女人,其他再好,也不能要!
“妈,也许我和音笛之间有一些问题,所以我们分开了,但这不代表她曾经是您最好的媳妇儿。请您看在她为我们老陆家这么些年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对她,留点口德。”
室内蓦然间安静下来,除了三人的或轻或重的呼吸,再也没有其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