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水月风

7、第 7 章

　　我有些散满的靠坐在凤焰宫的凉亭里，一手握着茶杯，一手喂着湖中的鲤鱼。而冥秋则在我身边已经沉默的跪了半个时辰了，叹口气，最终还是我先心软了。“起来吧。”
　　他毫无动作，依旧跪在那里，我知道他那是在惩罚自己，可是我却不忍心，毕竟他并没有背叛我，只是在感情上他还是一张白纸，所以才会被骗。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在想，我是不是应该扼杀掉他的单纯？可是我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让他自己认清现实比较好，毕竟感情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何况我也不懂这些所谓的爱情，所以没资格替他做什么决定。
　　“悦君阁缺一个琴师。”他的事除了我也就只有夙沨知道了，而且让冥秋待在悦君阁可以让他看到更多更真实的人性。
　　这回他终于有反应了，抬起茫然的脸，眼中有一丝受伤。“宫主？”
　　“只是琴师。”
　　“是，宫主。”既然是宫主说的话，那他就信；宫主要他做的事，他也都会去做，因为宫主从来就没有骗过他们、更没有害过他们。虽然宫主这个人为人处事非常的淡漠，平时也寡言少语，但是他知道，对于他们七个人，宫主还是很放在心上的，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背叛眼前这个人，更不会让其收到一丁点的伤害！
　　“落竺，你也去。”因为担心他，所以我知道他们都在附近偷看着。
　　“嘿嘿……宫主的耳力可真是越来越好了呢！”被点到名字，落竺自然也是大方的现了身，然后大摇大摆的朝凉亭里走去。呵，他们的宫主还真不是普通人，没半点武功和内力，耳力却不输任何一个内力深厚、武功高强的人，甚至还可以做到人所不能及的事，有的时候他甚至怀疑江湖上的武林高手，在宫主眼里是不是只是一个装饰品？
　　瞥了他一眼，再看看仍然跪着的冥秋。“照顾他。”
　　“知道了，宫主。”宫主的关心他是能理解的，冥秋并不是一个弱者，甚至曾经还是一个名动江湖的杀手，他的杀人手段一向是干净利落、不见血，瞬间毙命，从来没有他杀不了的人，只有他不杀任务以外的人。可是，他纵使再怎么厉害，其实也只是一个思想单纯、感情纯白的人。在他的观念里，除了服从，再无其他，就像一个傀儡般的存在，每天不断循回着接任务、完成任务，否则死。前宫主和他们都无法改变的冥秋，却在遇到这个宫主后变得不一样了，眼前这个俊秀的少年使他变得像人一般的存在了，只是在许多方面冥秋依旧还是一张白纸。

　　祭天很重要吗？我有些无聊的看着朝殿上那些激动商论着的大臣，甚至连神殿的长老们都来了。说实话，我很讨厌，因为每次举办什么仪式，都会变得很吵很闹，而我讨厌吵闹，更讨厌宴会，因为宴会里的每张脸上，除了虚伪迎奉，再无任何真实。
　　“陛下，这次的祭天对我笹璃国尤为重要，其它各国为了观礼，也已陆续派出使臣。”首先开口的是神殿的首席长老。“可是我们却无法确定，他们的来意是否真的只为观礼？”
　　很直接的呈奏，我喜欢，于是多看了他两眼。嗯……虽然头发花白，胡子一把，不过眼神却不错，正直而又充满睿智。
　　似乎知道我在等待他后面的话，他清了清喉咙又道：“陛下，天族人虽已与我国签订了盟约，可他们至今仍是天下人欲争夺的目标，所以恳请陛下能派重兵保护天族。”
　　唉，刚才认为他睿智来着，这回居然又这么蠢了！“你老了。”所以才会犯糊涂吧！大派重兵保护，不就等于是昭告天下他们的隐匿之地嘛！
　　“呃？”白发白胡的人一愣，有些不明那个坐在上位的少年的意思。
　　“虽然朕承诺保其永世平安，可如果朕不在了呢？”我冷漠的眼神直射向他。“既然是一个特殊存在，那如果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又有何特殊、有何用？不如被毁灭，任其消失！”
　　此话一出，殿上所有的人都到抽一口气，更有人开始惶恐起来。“陛下，这话可千万不能说啊，会遭天谴的！”
　　“朕的国家朕会自己治理，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任何力量。”我站起身，俯视着殿下群臣，冷冷的开口道：“天谴？哼，怕的人，滚！”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谴，那我母亲的一生又怎会如此悲惨？而我又岂会以死来寻求解脱？！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这样的气势，这样的言语，不禁让众人跪匐于地。是啊，这个年轻的帝王，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是如传奇般的存在了，如果是这个人的话，应该是真的可以做到的吧。
　　“记住你们今天的话！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

　　坐在凉亭里的我，一边喝着茶，一边欣赏着属于我一个人的御花园。侍卫们都知道我喜欢独处，喜欢安静，所以他们总是很尽责的守在我的周围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让任何人打扰我，所以此刻的我很享受这份没有喧嚷的宁静。
　　闭上眼，放开我的思域，瞬间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整个都城的生命动态，再打开视域，我又看到了都城的整体结构，真是个不错的王城呢！然后再由远至近，一点一点的移到了我的御花园，侍卫们还真是很认真尽责的守卫着，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一个身影在动呢？不仅如此，这个身影还朝我移动而来，现下已经停在我面前观察起我来了。收回自己的领域，我缓缓的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脸立刻映入眼帘。
　　“你醒啦！”他蹲在我身旁，眼神亮晶晶的望着我，语气中却有股难掩的失望，但随即又被激动取代。“好巧哦，居然会在笹璃的皇宫里看到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为什么会在皇宫里？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他此刻的样子，让我不禁想到一只在讨好的小狗，很吵、却也很有趣可爱！“像谁？”
　　“像笹璃的太子，哦，不，现在应该是皇帝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知道吗？其实我很佩服他的，那么小的人，居然会说出那样的话，现在他做了皇帝，我更佩服他了！”登基才四年，就把原有的笹璃提高了到了让人无法超越的一层，甚至还实行了许多闻所未闻的制度与法令。不过也因为这，使得各个国家的人都对这个年轻的帝王分外好奇兼崇拜，而他的父皇和那个丞相表哥叶椋更是狂热分子。只要笹璃有什么新政颁布，他们俩都会好好研究上一番，然后……不用说了，父皇恨不得把自己的屺迦国双手奉上让人家治理，而叶椋也总是感叹自己怎么就没生在笹璃，这样的君主才是他真正想要追随的。再接下来，两人还会异口同声的对他这个屺迦国唯一的太子说，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向对方求了个婚约！拜托，那原本是他想用来保障自己国家的借口而已，现在倒好，父皇和叶椋恨不得他带着整个屺迦国这个嫁妆，早点嫁给人家！唉，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可以，那倒也不错，反正他原本就无心于皇位，更自知自己不是那块料，他所向往和喜欢的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游历整个大江南北，所以如果有一个像那样的人来掌管治理他的国家的话，他倒是真的愿意成为其附属国！
　　“是吗？”我淡淡的应了一声，他脸上的表情还真是很丰富呢。
　　“是啊。”他很理所当然的说道。“对了，你既然在皇宫，应该见过他吧？不知道他现在变什么样了？”
　　“想见他？”
　　“这当然了，不然我这么早来笹璃干嘛？”虽然其中也有被父皇和叶椋催的成分，不过最主要还是自己很想再见见这个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觐见书文已经交了好几天了，也没被传见吔！所以只好……嘿嘿……没想到会遇到你……这里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吔！”说到后面，虽然有些抱怨，却依旧忍不住脸红。
　　“我会跟他说的。”我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掠了掠额前的发。“明天你就会见到的，回去吧。”
　　“好。”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经无法把目光从这个人身上移开，直到看着人家已经走远的背影，他才忽然想起来，他连自己的名字也还没告之，明天怎么见啊？唉，完了，回去要是让叶椋知道，保不准又是一顿骂了！算了，就当他是在唱歌好了，反正他也已经习惯了！

　　大殿上，我悠然的欣赏着殿下双眼瞪得老大、嘴巴张成O型的人脸，还真是意料中的反应呢！
　　“怎……怎么是…是你？”他有些仓皇而又脸红的看向坐在上位的人。“你……你是笹璃国的皇……皇帝？”虽然散着发的样子和此刻束发的样子，区别很大，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大胆，就算你是屺迦国太子，也不可如此无礼。”忽然有人站出来对他指责道。
　　“我……我没有，只…只是……”听到别人这么说，他一下子就急了起来，连在朝殿上常用的自称也忘了。
　　“陛下，屺迦国太子如此无礼，应不予准许观礼！”那个大臣忽然转向我，大义凛然的说道。
　　此话一出，那两个人立刻僵在原地，叶椋不用说，虽然给了身旁呆化之人一个回去后算账的眼神，但更多的咒怨眼神则是射向了那个大臣。
　　我明白大臣们的用意，他们只是想保护天族人，能越少人见到越好，所以才会这般挑剔找刺。而那家伙像做错事小孩一般无措而又惊慌的样子让我有点不忍心就这么任人欺负他，虽然这些都是我默许的。
　　“陛下———”
　　“这件事，朕相信大学士会处理好的。”我打断大臣的话，决定不再欺负那个一脸呆样的人了。“无事，退朝。”
　　听到我这么说，他们立刻便明白我的意思了，余下的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众臣整齐站到两侧，低头弯腰行礼。“恭送陛下。”
　　而我就这么走下台阶，在经过那两个人时，我明显感受到了背后两道炙热的视线，意义不明啊，希望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事发生！

　　早晨半醒时，我忽然觉得身体很重，有点像鬼压床，不得已只好睁开眼睛，一张空灵脱俗的容颜立刻映入眼帘，银色的长发更是披散在我的身体两侧。
　　“炏岄？”
　　“紫昱，你说我美吗？”他跨坐在我的身上，手抵在我的胸前，表情甚是认真。
　　“美。”今天的炏岄似乎有点可疑，平常如果有人敢说他美，他一定不顾身份的冲上前给予一顿暴打，我嘛则是一顿狂骂，而今天他居然会自己问，该不会发烧了吧？
　　“多美？”
　　“非常美。”天族人，除了他们那神秘而不可预知的力量外，美貌更是天下人所不及的。
　　“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不喜欢还会任你对我这么胡作非为吗？如果是别人的话，早不知拖下去砍多少次头了！
　　“真的？”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嗯。”
　　“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他顺势趴在我身上，搂住了我的脖子，然后把脸埋在我的颈窝，有股在撒娇的意味。
　　“说吧。”还好他不是很重，否则这么被他压着，我恐怕真的会窒息呢！
　　“你的身边只许有我一个天族人。”闷闷的声音从我的耳边传来。
　　“好。”每一代的帝王只能和一个天族人定血契，而我已经和他定了，难不成还能和别的天族人定吗？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瞎担心些什么！
　　“说话要算数哦！”
　　“嗯。”这个时候的他，还真是有点像小孩子呢，让我有股想要问他“要不要打勾勾”的冲动。“可以下来了吧？”在被他压下去，我恐怕真的要受不了了。
　　“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忽然他抬起头，用一种很轻视的眼神扫视着我的身体。“瞧你那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瘦弱样，像个女人似的，你还是个男人吗？”
　　我很想翻白眼，他这算不算是在打击报复我啊？明明刚才是他自己问我他美不美的吔！
　　“你也该锻炼一下或者练练武什么的了，要不然我不在你身边，又正好被人暗算时，我看你怎么办？”马上就要举行祭天了，到时各国的使臣都来观礼，免不了会有些意图不明的人掺杂在其中，虽然彼此共享生命，但他还是不希望紫昱受到任何伤害！
　　“炏岄是在担心我吗？”我掬起一小撮他的银发，轻轻地抚弄着，顺滑的好发质呢。
　　“哼，谁有空担心你啊！还不是怕你早死连累我嘛！”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他耳朵上红色却出卖了他，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算了，我也不拆穿他，免得他又要对我吼了！
　　“陛下，屺迦国的太子和大学士求见。”忽然寝殿门口想起了声音。
　　“御花园等。”
　　“是，陛下。”
　　“那个屺迦国太子又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大清早的就要来见你？”炏岄不悦的质问道。“我也要去。”
　　“好。”

　　御花园
　　趁着我换衣服的时候，炏岄已经先行来到御花园了，原本以为他会大闹一番的，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和那个太子相处得很好、很融洽？就连平常严谨、不苟言笑的南宫居然也会嘴角微扬？难道我还没睡醒，出现幻象了？昨天是睡得晚了点，要不再让他们和乐一下，我则去补一会儿眠？
　　正当我在考虑可行性的时候，炏岄的声音就这么飘了过来。“紫昱？来了怎么不过来？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啊？”
　　我哪有发呆，只不过是在想这三个人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我好像不记得他们曾经认识！
　　“臣参见陛下。”南宫司琪立刻站起身，朝我行礼。
　　“免了。”挥了挥手，我让他们都不用了行礼了，反正也没外人。“太子见我有事？”
　　对于我的问话，三人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那个家伙阳光灿烂的笑了起来。“没想到你就是皇帝呢，我是来想告诉你，我的名字叫端木玄苼。”那天回去后，他可是被叶椋狠狠的骂了一顿呢，说什么自己害了他在崇拜的人面前丢了脸，给人家留下了坏印象。“哦，还有那个人其实是我的表哥叶椋，现屺迦国的丞相。”今天来之前，叶椋可是千叮万嘱一定要给人留个好印象，顺便提一下他，天知道他那“顺便提一下”说得又多咬牙切齿，所以他一开头就说了，免得后面忘了，他可不想回去后再被修理了，想他这个太子当得还真是窝囊呢！
　　“知道。”这种事应该是人尽皆知，不需要特意来说的吧？
　　“喂，你白痴啊，身份一亮谁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啊？”炏岄很不客气的鄙视他。“这么点小事也要特意来说，你有病啊！”
　　“你……你不是神官吗？”对于这个美如天仙，前后却判若两人的神官，端木玄苼不禁有些瞪大眼。这……这就是世人敬仰、追寻的天族人吗？好凶、好粗鲁哦！
　　“那又怎么样？神官也是人！”又不是圣人！“好了，这种芝麻小事就不要说了，还是说说你的那些所见所闻吧。”对于不曾涉世的炏岄，端木玄苼到处游历的那些所见所闻，自是感兴趣得不得了，而端木玄苼说到那些事，自然也是滔滔不绝、满脸兴奋。这样看下来，我到成了一个摆设的陪衬品，真搞不懂这个端木玄苼到底是要来见谁的？再看了看一旁的南宫，他还是那么静静的坐着，虽未开口，却也是很认真的听着，似乎对那些也很感兴趣。
　　察觉到我的眼神，他转过了脸，神色上有些尴尬和僵硬。桌底下，我伸出手覆在了他的手上写了“放松”两个字，接着我就见他的耳廓红了起来。
　　那两个人还在天南地北的谈着，而我则有些困了，毕竟没睡饱嘛。于是我就顺势靠在了南宫的身上，补眠起来，他的身上还真是依旧如昔般的淡香舒适，不禁让我梦到了小时候我和他两人在书房里那段宁静而惬意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