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轩》景瑶Serafina

1、遥望轩

　　生命，短，憾；长，恨！
　　【一】
　　你恨你长到无尽的生命

　　含恨苟活于世的你——或者，这样的生存方式，根本不能称作是活——终究做到了亲手将你长到没有尽头的生命，终结。
　　这个夜晚，漫天星斗，美得像童话，我和你在这唯美浪漫地像诗一样的星空下，静静地等待着水瓶座流星雨的降临。
　　微风拂过你柔顺的金发，亲吻你白皙的脸颊，脉脉月光银幕般照得你通体发光。此刻你平静美好地好似坠入凡间的天使，唯有湛蓝如爱琴海碧波的眼眸依然灵动，不时闪现几丝隐忍的喜悦与期盼。
　　你说，我快要等不及了，我已经期待这一刻六百多年了。
　　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一个人对于死亡的热切期盼，死亡于你而言，是那么地圣洁，是那么地可爱，是上帝赠给人间最好的礼物。
　　不，你不是人，你是Kindred——血族——尽管你憎恨这个种族。
　　你转头看着我，目光温柔地醉人。“瑶瑶。”你喃喃道，磁性的声音融入微凉的夜风，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我的耳中，“我可以死在水瓶座降临流星雨之时，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真好。”而后轻笑出声，笑意蔓延在整张脸上，却未达眼底。
　　没错，我是水瓶座的。
　　我一点也不想要这该死的缘分，我不想你死，哪怕我知道死对你是最好的解脱。我理解你，但不愿意你死。
　　沐凌轩，我爱你。不是喜欢，而是爱。
　　我从未也永远不会向你表白，我决定将这份暗恋带进坟墓，你的心里早已有了别人。那个足以让你断了情丝、绝了爱情、甘愿为她变成血族的女子，又怎能是我比得上的啊。我不嫉妒也不恨，我只遗憾为什么你百年前碰到的瑶瑶不是我。
　　瑶瑶，你是这么叫她的，迷人的声线中有着无限的亲昵与怜惜。曾经我还以为你这样叫我，为此还高兴了好一阵呢。
　　轩呐，我的小名也是瑶瑶啊。
　　轩，我像她那样叫你，可我却不是你的她。
　　我不明白，我究竟哪里与一个百年前的欧洲少女相似，可你，总把我当成她，不然，今生今世只爱她的你，又怎会对我这个认识不足一年的女孩流露爱意。
　　就连刚才，你也是把我当成她了吧。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回答你。我一直在自己心上人的面前扮演者别人的角色，算不算是一种悲哀？我无法向我的所爱表白心意，算不算是一种悲哀？我在你心中永远也比不过几百年前的幻影，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二】
　　轩，我用泪，为你践行

　　群星早已不见踪影，夜色愈来愈浓，浓的像黏稠地调和不开的墨，和着我心底的悲哀，一起向我袭来。
　　就在我快被着沉重的黑压到喘不过气时，一道光亮快速划过天际，打破如磐的黑暗。是水瓶座流星雨！
　　我急忙看向你，怕你下一秒随流星一同消失，我会错过最后看你的机会。而我又不敢看，不敢看着你一步步走向死亡，你可知，你的解脱是对我的摧残。
　　你右手持家徽贴在心脏上，目光直视月亮，口中默念着我听不懂的咒语，蓝色的眸子渐渐变成血红色，精致的容貌因痛苦扭曲。血族是要为自杀付出代价的，这种痛苦堪比堕入炼狱，若忍不住这番煎熬，则前功尽弃，不死不活，成为血族最受唾弃的怪物。
　　当你在和我讲这些时，我忍不住心惊肉跳，我猜你迟早要走上这条路，只是没想到这么快，更没想到我要眼看着你承受这种痛苦。从一开始，我就从没想过你会失败，我只是想你死后我该怎么办。我清楚，你在人世间所遭受的痛苦，远胜于斯。死亡的过程，对你是享受吧，为了解除精神上的剧痛，你甘之如饴。
　　你渐渐变得透明，你的死亡计划快成了！
　　在忍痛时保持纹丝不动的你，突然转过身，一步步朝我走来。你的变容不再扭曲，眉头舒展开，嘴角噙着我熟悉的微笑。你的身体变得通透，虚无飘渺地像个灵体，唯独那双眼睛，已恢复回湛蓝的眼睛，给我实实在在的感觉。
　　你走到我面前，双手轻轻捧起我的脸。你的手指凉得像冰，几乎快把我的脸给冻住，可我却丝毫不曾在意，我不知像这样和你在一起还能持续多久。许是压抑太久，许是想在你面前做回小女人的模样，我终于没能忍住酝酿已久克制已久的泪水。我哭了，第一次在你面前落泪。
　　你急了，你忙帮我擦眼泪，不知是不是我的泪水太热，竟连你拂过我面庞的手指也变得温热。
　　“不哭，瑶瑶最乖，不哭了，好吗？”你哄着我，不过显然理由不太成立。你以前一直都说，瑶瑶，你真不听话。
　　“轩，让我任性地哭一次，让我用泪水为你践行。”我说着些已被哭腔模糊到不成调的话。
　　你轻轻叹了口气，将一个硬物塞进我的手中：“瑶瑶，替我保管好我的家徽，如果可以，带着它去巴特农神庙，祖父在作战前去那里请愿，是时候该去还原了，你替我去吧。”
　　我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比刚才更虚无的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交给我一个如此重大的任务。
　　“去吧，拿着家徽，在巴特农，你能看到我全部的记忆。”你几近透明的手臂依然有力，将我揽入你的怀中，在我耳旁说下这带有蛊惑意味的话。你的气息喷到我脸上，也是冰凉的。
　　我乖乖点了点头，你的过去是我一直都想触及的禁地。如今又这么好的机会，我又怎会放弃。
　　你笑了，连眼睛中都含着笑意，你高兴地好像一个小孩子，将我紧紧搂住，然后，吻住我的唇。
　　你的嘴唇，居然是热的，热的仿佛要将我融化！
　　很浅很浅的一个吻，只是嘴唇相贴，并未深入。轩，你清楚你吻的是谁吗？是我，唐洛瑶，不是你心中的女神。
　　这一切的发生，只不过短短的几秒，你离开我的唇，仍旧笑的甜蜜，你说：“瑶瑶，唐
　　洛瑶，......”

　　【三】
　　你走后，我想你，时刻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枕上又湿了一片。
　　自从轩走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同一个梦，他走那晚发生的一切一遍遍在梦里出现，每次我都会在他说最后一句话时醒来，哭着醒来。他是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说的，我只记得那句话的发音，可是我查遍各种语言也没有找到那句话的意思，甚至连同类语种都没找到。
　　有时，我甚至怀疑，沐凌轩是不是真的出现过，他是不是只是我做的一个逼真的梦。可是，我胸前的家徽却真真实实地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我精神失常臆想出来的。
　　当晚，轩在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化成一道蓝光，飞入他给我的家徽中。那一刻，水瓶座流星雨达到了最高潮，整个天空都被流星点亮，夜如白昼。我从未见到过如此亮的流星雨，我只觉得这是轩在用他的生命点亮整个天空。他是夜的天使，是血族中最高贵最纯洁的天使，血族无法容下他，只有夜空才能让他自由飞翔，他用流星雨做着离开人世最华丽的谢幕。
　　我怔怔地呆坐在地上，直到流星雨结束，才慢慢走回家。我只知道，轩走了。
　　我不说死，永远也不说，我直觉轩不会死，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另一个世界。
　　我把轩的家徽穿上链子带到胸前，我要用心脏守护它。
　　梳洗完毕，我来到遥望轩，没带电脑，头一次不是为了写作而去那里。我打算在去雅典之前再到遥望轩里坐一会儿，只是安静地坐一会儿。向来第六感很准的我觉得这次雅典之行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意外到思想超前卫的我也没法承受。故而，我觉得把近来发生的一切好好理一理很有必要，这是我处理事情的习惯。
　　我和沐凌轩初次相遇，就是在遥望轩，只不过当时还不叫遥望轩，而是叫蓝星罢了。
　　蓝星是母亲开的咖啡厅。她啊，就是懒，买下这间店后，沿袭了一切，包括名字。可我是老大不爽的，最鄙视这种没创意的行为。
　　换名字，是迟早的事。
　　那天，母亲有事出去，我来蓝星比平时早了些，平日周末宾客盈门的蓝星，此时冷清的只有我一人。也罢，落个清静，也未尝不好，我得以尽情地与我的文字厮杀。
　　当然，还是来了一位客人的，就是沐凌轩。

　　【四】
　　我们的相遇是“偶然”

　　初见他那一刻的震惊至今仍清晰地铭刻在我的脑中。当他抬头看我的瞬间，我恍然觉得他的眼睛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恍如前世就曾见过，静谧的阳光撒在我们身上，散开一种奇妙地令人心悸的氛围，一切寂然无声。
　　最终是他打破了僵局，他先要了杯咖啡，然后和我聊了起来。谈话间，我惊奇的发现，我们的志趣莫名地相投。在那个我快被我最讨厌的命题作文逼疯的下午，沐凌轩拯救了我，他于我，就像外星人登陆地球，处处让我觉得新奇。
　　沐凌轩，他说，我的中文名。
　　那原名呢？我问。我承认，好奇心害死猫，可是我忍不住。
　　他突然笑了，笑容中尽是讽刺与嫌恶，还有一种历经世事的苍凉，蓝眸渐渐凝成血红色，周围顷刻间暗了下来，阴冷地令我忍不住抽气。
　　他好听的声音带着空灵，还有一种无法反抗的压迫感：请称我为——Kindred。
　　Kindred，血族，人类称之为：吸血鬼。
　　沐凌轩，是吸血鬼？！
　　意识到这儿，我的大脑顿时死机，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不见了。
　　我想，我不会再与这个自称是血族的美丽男子见面了，尽管这个想法让我很生遗憾。然而，上天似乎怜悯我，不断地制造着我们见面的机会。
　　他成了我的邻居，就在我们第一次碰面的第二天。这让我觉得，我们的相遇偶然的像是一场预谋。
　　此后，我们一直维持着一种颇为暧昧的关系，我们不如恋人一般亲密，却比朋友更无间。我从未害怕过他，虽然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的食物，但我打从知道他是血族起就坚信，他不会伤害我。
　　他说他是一个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在过去的岁月里，他的人生是黑暗的，没有爱，只有利用，唯一的光亮是那个和我同名的女孩，他对血族有着深深地厌恶，他憎恨嗜血的自己。
　　他总感叹我能幸福地在父母的爱护下长大，而他只是父母政治婚姻的产物。那时的他如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孤单的让我心疼。
　　他说，瑶瑶，你太纯洁，我不想沾满血腥的我玷污你，你还是远离我吧。
　　我说，不，你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像甜美而致命的罂粟，谁让你当初招惹了我，现在再想把我一把推开，哪有那么容易。
　　沐凌轩，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你已经孤寂百年，让我来温暖你，可好？

　　【五】
　　我们最终没有错过

　　我带着轩的家徽来到了巴特农神庙前，这历尽沧桑的古建筑开始给我一种凌厉的气势，仿佛在审视着我的资格，而后，忽然变得和缓了，就像是认可了我的存在。
　　我凝视着神庙的最高处，右手紧握着胸前的家徽，遥想着爱琴海的湛蓝。以前总觉得轩的眼睛就是爱琴的海水，然而真的看过爱琴海后，却觉得轩的眼眸蓝的更为纯净。
　　我周围的环境渐渐发生着变化，还是巴特农神庙前，只是不止我一人，还有很多穿着中世纪铠甲的士兵，他们面前是一位看上去威严的贵族长者。
　　这是轩的记忆，我是透过轩的眼睛看他的过去。
　　那位长者，应该是轩的祖父，他把轩带到神庙里，神庙中还有一个女孩，我想应该是轩的她，只是她一直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脸，她有一头很漂亮的黑发。
　　长者用女孩的生命安全威胁轩，让他妥协变成血族。轩曾经告诉我，他的家族与别的家族斗争，正处于覆灭的边缘，将继承人变为血族是家族秘术，能激起血液中隐藏的强大力量，挽救整个家族，所谓继承人，不过是家族斗争的工具。
　　轩最终妥协了，我清晰地感受着轩变化过程中的痛苦。他带着“初拥”带来的嗜血，冲向战场，不消片刻，大地上沾满鲜血，像一朵朵盛开的曼珠沙华，惊悸而美好。
　　一切还是晚了，待轩回来时，女孩早已芳魂陨落，轩的祖父终是不会放过这个会毁了孙儿、毁了家族的女孩。
　　我终于看清女孩的脸，这张我这辈子最熟悉的脸，这张我天天看见的脸。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们会相遇，我会对他有熟悉感，我会在见到他第一面就对他产生感觉，我会爱上他，我会......我就是百年前的她，我就是让轩不惜用生命保护的女孩，我就是他的恋人。
　　沐凌轩，是前世的我——一个来自东方古国的女子，为他起的名字。他可以抛下一切名利，一切繁华，却始终不肯放下这个名字，再遇来世的我时，他只说，我叫沐凌轩。
　　轩心底对血族的痛恨我至今才明白透彻。不仅因为长到没有尽头的生命令他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爱人死去的痛苦中，也不仅因为他必须要靠非人类的生存方式苟延残喘地活着以此维持找到我的力量，而是他终于找到了转世的我，却自知无法陪伴在我的身边，时光留得住他，却留不住我，他千疮百孔的心，已承受不了我将再次死在他的面前。他看见我安好，就可以放心离开了。只是，他不知，这一世的我，再次爱上了他。
　　我曾给他说爱是两个人相互的尊重，想来他是听到心里，所以才打算将他的记忆交付于我，让我自己选择是否面对过去，我的选择很名曲，不是吗他都等了我那么多年，现在也该换我来等他了.
　　我回到了与轩最初相遇的蓝星，我对母亲说，改名吧，叫遥望轩。
　　又是一个温暖的下午，我在遥望轩内把我和轩发生的一切写了下来，就是你所看到的这些文字，你可以当奇幻小说来看，可在我心里，这是我最美好的记忆。
　　“您可以在此遥望美丽的风景。”母亲的声音传来，我不禁笑了笑，那天她让我说遥望轩的含义时，我随便扯了这么一句，居然蒙混过关，还好，名字改了，就行了。
　　这是我唯一一次向母亲撒谎，我总不能直白地告诉她是为了纪念我爱的男孩吧。
　　哦，我还知道轩最后一句话的意思，轩说：“我爱你。”
　　我们最终没有错过。

　　一篇小短文，希望大家能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