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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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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作者:聆风阁阁主
将路湘君送走后,风倾聆得到万里加急密报。宫里出了一件大事。
三皇女叛逃出京。
仔细研究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得不说是个相当棘手的案子。
起因是三皇女阵营中的一位核心人物——太傅玻璃紫玉私受贿赂折合白银三万余两,被五皇女一党的右相揪了出来,现下,玻璃紫玉已被打入天牢。本来并不至如此严重,问题是,这太傅乃两朝元老,辅佐过当今圣上,也是三皇女蔷薇等人的启蒙恩师。其身后所代表的是三皇女一派的文人。而这三万余两白银,却被老太傅用在了三皇女身上。三皇女年满12便在宫外开府第,老太傅用这些银子为三皇女添置什物和奴仆佣人。老太傅一入狱,便让三皇女一派乱了手脚。
可更不利的不止这些。太傅入狱的第二天夜里,便自缢身亡,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甚至没有来得及提审。
这叫死无对证。所有的蛛丝马迹都被湮埋了。现下案子落在了三皇女头上。谁能说这贿洛不是三皇女指使老太傅收为己用的呢?这件事的蹊跷之处,有心人自是心中敞亮。但,即使知道谁是谁非,三皇女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与其留在京城陷入困兽之斗,倒不如离开,为自己赢得一息喘息的时间。
书房里,风倾聆左手执黑,右手执白。玄武石的黑色棋盘上,星罗密布的黑白棋子厮杀正烈。观棋势,此时虽貌似势均力敌,各占半壁江山,实际上,却是黑子占了上风,白子只在边隅有一□□气。停了手,风倾聆对着白子那一□□气发了半天呆。脑中思绪急转如电。今次的事情,十之八九是五皇女一派设计。
不是很高明的计策,却是很有效。倒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让那位两朝元老弃毕生名节与三皇女的知遇之恩于不顾,甘愿做了那诱饵。此时死无对证,让人想解围也无从下手。不过,三皇女走的这步棋,倒是在风倾聆的意料之外。印象中那个无忧无虑的皇女,现今,也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那年风倾聆第一次进入聆风阁核心时,风无意领她去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皇宫。
那日,母亲带她躲在密室里,指着屋外庭院里着妃色衣裙念书的宫装女孩儿说:“倾聆,记住,她,就是你日后的主子。”彼时的三皇女,弱质纤纤,眉宇间青涩未褪,端的是一个温柔风雅的俏佳人。那般文弱令她对这个未来主子倒是相当不屑。瞧她行动做事,分明是个不谙世事的主儿。要她服侍这么个主子,真是埋没了人才。风无意看出女儿的轻视,心中微叹,她也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心气儿如此高,日后怕要吃大亏。打定了主意,当下拉住她,从秘道进了另一间密室。
虽知母亲此次带她见的不会是一般的人物,心里有了准备,却在亲眼见到那人时,不可避免地呆了呆。
即使放在今日,懿君也是风倾聆见过的最特别的男子。
那日的懿君,着了浅碧的长衣,素色的衣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乌檀长发在顶心用一根碧簪攒住,一双灵目光华流动,似笑非笑的模样飘逸潇洒,使人如沐春风。懿君有谪仙的风骨,却偏又沾了红尘六欲,这两样糅在一起,让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莫怪陛下一直对他恩宠不倦,如此佳公子,任谁也逃不出如斯吸引。
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站得笔直如松的女孩,懿君眼中含了一分赞许。这个孩子,假以时日锤炼一番,定非池中之物。
“三娘,这就是你女儿么?”端起旁边小几上的细瓷杯,懿君状似随口问道。
“禀君上,正是小女倾聆。今年年初便会入阁熟悉事务,今儿个无意特地领她过来拜见君上和小主子。”风无意如此谦卑的态度是风倾聆从未见过的。却也恰恰表明了这位君上的身份。
“嗯,和你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般,习武了么?身手如何?”这次不再是似笑非笑的表情,那笑容里带了几分真心,懿君一双美眸直直地看向风倾聆。
“回君上的话,倾聆自幼由阁里的师父们调教,现如今已习武十年,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除了江湖上有名的几位前辈,其他人在手下少有走过三百招的。”风倾聆不卑不亢地回了懿君的话,对自己的身手显是很有信心。
“抬起头来。”
虽有些不解,但风倾聆仍听话地抬头,有些迷惑的目光在对上懿君有若实质的眼神时不禁心中一凛。
“你可知自己错在哪儿?”
多得她生就一颗七巧玲珑心,脑筋一转便明白懿君所指为何。适才见那文弱青稚的三皇女时她就已表现出不屑,现今君上问话也答得如此自满。虽说自己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但却是聆风阁未来的当家,如此轻敌之态,若是不改,日后如何担当大任?
思及此,风倾聆登时冒出冷汗。虽明白自己已经犯了大忌,但奈何一身傲骨,不愿屈居人下。于是单膝点地,仰首直视懿君道:“君上,倾聆知犯了轻敌之忌。今日得君上提点,受教终生。君上明鉴,倾聆一身所学,尽为君上及小主子。主子们有令,倾聆莫敢不从。但君上也知,即使从令效忠,也分真心和被逼无奈。小女子斗胆,若要倾聆真心伺候小主子,那小主子也要有收服得了倾聆的本事才是。”话一说完,一旁的风三娘已是吓得一身冷汗。碍着主子就在面前,只好拼命给女儿使眼色。但平时乖巧机灵的女儿,此时竟倔得像头牛,对她的示意如若不闻。
懿君斜支着身子坐在软榻上,一举一动莫不透着优雅自如。没有任何回答,他就那么淡淡地盯着风倾聆决绝的双眸。一时之间,密室里竟只听见呼吸声。风三娘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哪怕是第一次亲手杀人心中也没有这么大压力。她只觉得那一声声心跳像是打在耳膜边,重重地,心仿佛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也许只有数息,懿君终于收回目光,半垂着眼帘,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抬眼时,方才那淡泊得仿同江上薄冰一般的眼神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一潭春水。
“你这个丫头,倒是鬼灵精得很。”从软榻上起身踱至风倾聆面前,懿君自上而下看着这个即使跪着,也努力地挺直了身板的女孩,“三年。三年后,若蔷薇收服不了你,我便许你聆风阁众人一个自由身。”说完,也不叫她平身,就负手走出了密室。
待密室门一合,硬撑了许久的风倾聆这才软下了身子。方才与懿君意志上的较量已经耗尽了她全身的气力。她这步走得也是惊险。想他懿君乃是陛下平夫,其母更是陛下启蒙恩师,且不说陛下对其圣眷正隆,光是他手中掌握的瓶中一族便让他只能骄傲地接下她的挑战。如果他不接,就说明他的女儿没有让人效忠的资本。他若接下,就有可能失去聆风阁这条有力的臂膀。这是一场豪赌。要是懿君不似消息里说得那般心高,她这一赌便是连身家性命也搭上了。没有哪个主子会留下对自己不满的奴才。好在,这把,她赌赢了。神经一放松,便觉身上凉飕飕的,再看衣衫,已经完全被汗浸湿了。
那日回家,风三娘什么也没多说,只在她床前呆坐了半刻,那百般念头,只化作一声轻叹。摸着女儿的脸,风三娘不知该庆幸她有胆有识还是该气她不知分寸任性妄为。今日之事真是侥幸,若懿君那时不做出决定,那她的小命。。。。不敢多想,风三娘咬着牙戳着她的脑门念道:“你呀。。。。”但转念想到她也是为了这阁里一干人等的自由,心不禁又软了下来,只觉得对她是打不下手骂不出口,心窝里暖洋洋地却也时时为她提着心调着胆。个中滋味,简直是没法形容。
风倾聆知她娘亲此时心中百感交集,也不回嘴,只笑得贼兮兮,难得撒娇,扑到娘亲怀里滚来滚去,只拣那些好听的话说得风三娘耳根都软了。哄走了娘亲,她这才放松了精神,脸色惨白地沉沉睡了去。今日这一赌,差点将心力都耗尽了。
现在想来,当日的懿君肯定是知道自己小脑瓜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了。不过他有他的骄傲与坚持。若是他的女儿连一个小小的聆风阁也收服不了,何以谈得收服天下百姓?!那日在赌的,又岂止是她一人。现在,懿君已经不在了,只剩下这个独立撑起一片天空的三皇女和隔壁那个还在长大的八皇女。但愿她俩,不会辱了懿君的骄傲。
正想到这,叩门声起,进来的是瓶中。这些日子以来,昔日养尊处优的八皇女已经被磨平了棱角。为人处世俨然有了雏形。但这还不够,她,是那人的女儿。
“倾聆,三娘唤你去前厅见客,说是京城来的大人物。”瓶中走近来,瞧见案上的棋局。她本性偏静,对于棋艺也颇有些研究,现下看到这暗涛汹涌的一局,不由得有些手痒,举子端详半天,却发现这盘已成僵持之势。不觉有些悻悻然。风倾聆听她带来的口信,寻思了半晌,却始终想不出这京城来的大人物会是谁。
抬脚要走,却被瓶中拉住了衣袖:“别急,轮到你了,棋还没下完呢!”看了眼棋盘上的杀斗,风倾聆忽然就想通了这盘棋局的玄机。信手落下一粒白子后飘然而去。只留下瓶中对着这副新局面目瞪口呆。这粒貌似不经意的一子竟连活了所有的白子,此时棋面上,胜负之数五五平分。
急步走向前厅,对于那位大人物的身份风倾聆已有了计量。
“懿君啊懿君,你这盘棋也是下得煞费苦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