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佘惠敏

1、煮鹤焚琴

　　大业十三年暮春，杜踏秋轻袍缓带，骑鹤下扬州。
　　那时候扬州不叫扬州，叫做江都。
　　隋帝杨广带着他的文武百官、数千妃嫔、十万骁果，弃都城长安、东都洛阳而南下，已在这里居住了半年多。
　　当时中原战乱，隋失其鹿，群雄争之。隋帝无意平定乱局，便干脆弃中原而南下，寄情于江都的温山软水之间，沉醉于离宫的娇娃美酒之中。
　　他带了十万骁果当作禁卫军，这些骁果都是他几年前花钱征募来的自愿军，战斗力较强，待遇也比普通的军队士兵高，而且可免除家人的赋税。隋帝杨广自觉一向待他们不错，应可得到他们的忠心，因此在群雄环伺之中，带了这些骁果来保障自身的安全。
　　骁果都是年轻健壮的男子，自到江都之后，常常穿着英武的戎装，骑着高大的骏马，成群结队在街道上飞驰，成为城中一景。城里的女孩子们，这时就在阁楼上，闺房中，凭窗下眺，指点嘻笑，评议哪一队军人最挺拔，哪一位将军最帅气。
　　杜踏秋就停在这样一间阁楼上。
　　她从鹤背上翻身而下，半空中纤腰一折，便从阁楼的窗口钻了进去。
　　“猪猪姐，你来了！”屋内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笑脸相迎。
　　“茹蓝你去死，我又不胖，干嘛老叫我猪猪？”
　　杜踏秋满脸黑线，避开茹蓝热情相拥的双臂，抢过梳妆台上一盏漂着蔷薇花瓣的水，一饮而尽。“渴死我了，今天太阳真晒！”
　　又端起铜镜来照了照，痛心疾首的说，“果然又晒黑了，出门前还搽了你上次大吹特吹过的防晒膏，还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白花我两串钱！”
　　茹蓝看着她风风火火不问自取，也不生气，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紧不慢的笑：“你刚才喝掉的不是普通的花茶，是经过我特殊调制的蔷薇爽肤水，夏天拿来拍在脸上最舒服，增白嫩肤又养颜，成本价一千五百钱呢……猪猪啊，你是现在付帐还是呆会跟情报钱一起付？”
　　杜踏秋听了，伸手掐自己脖子，好像恨不得将刚喝下去的水全都吐出来，嗷嗷怪叫：“你杀人！茹蓝你这个小商人越来越黑了！” 她眼珠子一转，又笑了，“不许叫我猪猪了，要叫就扣你钱，叫一声扣一千钱。嗯，你今天叫了两声了，两千钱，扣掉蔷薇水那一千五，你还欠我五百，哈哈，赚到了赚到了！”
　　茹蓝吐吐舌头：“谁叫你是属猪的呢？”却也不敢再叫，只笑问，“这次来，又要打听哪方面的消息？”
　　“我想打听一下右御卫将军陈棱有何弱点。”
　　“他啊，不是出去打仗了么？哦，明白了，是不是在跟你们打？这人为人谨慎，也有些见识，不是个好对付的，不过他有个不太好听的绰号，叫做‘陈姥’。”
　　“怎么会有这么好玩的……”
　　“哎哟，折冲军过来了！快来看！”茹蓝突然打断杜踏秋的话，拉她到窗口往下望。
　　三千名骁果戎装鲜明，骏马踢踏，三骑一排，蜿蜒而来。他们的战甲在烈日下银光点点，骤眼看去，仿佛是阳光下涌动的溪流。
　　领头的那个人却没有披甲胄，只穿了一袭半新不旧的白色战袍。这战袍平平无奇，黯然无光，穿在那人身上，却是说不出的风流蕴籍，妥帖自然。三分倦意，六分萧索，七分秀气，八分深情，与十分的俊朗英武揉和到一起后，就成了那个人身上自然流露出的十二万分的吸引。
　　“醒醒，醒醒！”茹蓝伸出小手在杜踏秋眼前晃了晃。
　　杜踏秋恋恋不舍的扯回视线，才发现窗台上已被自己的口水滴湿了一片。她伸出手来，揉揉自己发烧的脸庞，羞答答的问：“谁啊？这么好看！”
　　“是折冲郎将沈光。”茹蓝笑答，“哎，自从去年冬天他来到这里后，也不知有多少女子想招惹他，却都没招惹上。”
　　“哦，明白了，他喜欢的是男人。”杜踏秋遗憾的说，“我弟弟的三十个义子里，听说也有几个这样的，不过都没他这般俊朗。”
　　茹蓝气得敲敲她的后脑勺：“你你你……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人家沈光哥哥是有个未婚妻，战乱中失散了，所以连御赐的美女都不要，一心一意找他的心上人呢！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就你瞎说！人家可是大名鼎鼎的轻功骑术天下第一的肉飞仙呢，你真的没听说过？”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杜踏秋很是不以为然，“天底下的人现在不是忙着杀人，就是忙着逃命，你以为都像你们太太平平的江都城里人这样有闲心管一个美男子的乱世恋情啊？”
　　茹蓝听了，似乎也有点感触，她看看窗外的碧空青瓦，甲兵长街，叹口气说：“也不知还能太平多久……”
　　仿佛是为这句话作注释，楼底下忽然喧嚷起来。
　　“就是这里，围住了，围住了！”
　　“刚才那位骑鹤的姑娘，麻烦你下来一趟，我家大人要见你！”
　　茹蓝伸头一看，楼下另来了一队横冲直撞的甲兵，领头的是个三十多岁穿着紫色官袍的男子。
　　那男子一副轻浮无赖相，见茹蓝在楼上伸出头来，便又是挤眉弄眼又是摇头窃笑，一副自以为很风流的样子。旁边的士兵们跟着起哄：“姐姐进去吧，我家大人要的不是你，叫那个骑鹤的姑娘出来！”
　　茹蓝气得脸发白，回头拉着杜踏秋问：“怎么办？这家伙是城里最恶心人的花花太岁宇文化及，仗着他去年才死的老爹宇文述的面子，混了个右屯卫将军当，天天在江都城里横冲直撞，看中什么就抢什么。我猜他大约是刚才见你在天上飞，一下子就看中你了。”
　　杜踏秋神色悻悻，一脑门的汗：“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看中，居然是被这种人看中！”听得楼下喧嚣声甚急，门已被撞得砰砰响，忙拿出一小锭黄金来递给茹蓝，“拿着，给你的赔偿！你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走了啊！”
　　茹蓝接过明珠，愣了一下，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屋顶出现一个大洞，灰土碎瓦簌簌而落。她伸手挡开眼前的尘土，发现杜踏秋已不见身影，隐隐听见咴咴鹤鸣，想必此人已骑鹤远遁。她咬牙切齿，骂一声“臭猪猪”，连忙抓过梳妆台上一只珠宝匣子，下了楼，从后门溜走。
　　宇文化及见佳人不跟他打个照面就骑鹤而走，不由得心下奇痒。他越是见不到面貌，就越觉得跑掉的是个绝世大美人，眼见佳人身形窈窕如梦，衣裾飘飞若仙，就要越去越远，心中天人交战，面上咬牙切齿，一抬手，居然张弓放箭，要把那只鹤射下来。
　　杜踏秋听得身后箭响，抽出衣带来，长绸一卷，便将那箭倒射回去——正中宇文化及的官帽。
　　宇文化及只觉得脑门一凉，心下大骇，恼羞成怒下，对一旁的沈光说：“沈将军，还不快让你属下放箭，将这个女反贼拿下？”
　　沈光懒洋洋道：“那么高射下来，先射成刺猬再摔成肉泥，再美的美女也美不起来了！”
　　宇文化及笑了：“沈将军，那我就命你活捉她。你不是号称肉飞仙的么？飞给我看看啊？哈哈！”
　　沈光觉得他的笑声又讨厌又狂妄，冷冷的说：“对不起，我好像不在宇文将军属下。你要调令我，麻烦先跟我的上级司马德戡将军通通气。”
　　宇文化及重重的“哼”了一声，看看自己手下那些甲兵都端起弓弩来，又有点高兴起来，扬手一挥：“放！”
　　乱箭如急雨被狂风胁裹，冲上晴空。
　　朗朗乾坤中，那个窈窕的身影，始终不曾回头，只是好整以暇的将丝绸长带舞成了怒涛中的蛟龙。
　　沈光远远望去，只见箭影乱如蚊蚋，一碰到飞扬的绸带就纷纷跌落。“啧啧，真难得啊，一个姑娘家，也有这么好的功夫！”
　　赞声未毕，那白鹤冲天而上之势却微微一滞，接着略略拐了个弯，平伸双翼，向东滑翔而下。
　　“射到了射到了！”宇文化及高高兴兴的嚷起来，“走，跟我追！”
　　美女在天上飞啊飞，无赖在地上追啊追。
　　无赖后边，还跟着一个帅哥。
　　“钱副将，你带着他们，我过去看看。”沈光说了这么一句就拍马走人了。
　　“沈将军，皇上让我们去搜寻奇禽异鸟的羽毛来装饰仪仗的，你怎么要跟着他们走？”
　　“天上飞的那个，不就是奇禽异鸟么？”远远的传来沈光的回答。
　　狂奔急驰一阵后，在离江都城三百多里的野外，他们追到了杜踏秋。
　　宇文化及和他的手下都帽歪带斜，气喘吁吁，他们的马身上也都大汗淋漓。
　　沈光紧随其后，不急不喘，悠悠然，如郊游一般。他的马倒是一副没跑过瘾的模样，扬扬蹄，喷喷鼻，仿佛刚才的剧烈运动只是一道餐前小点。
　　杜踏秋并没有被抓住，她跟她的鹤停在一棵参天古木上。
　　那是一株梧桐，高愈百尺，旁无附枝，树顶倒是枝繁叶茂，亭亭如盖，把她的身形遮得影影绰绰，只剩几片衣角儿。
　　“谁会爬树的，给我上去把那丫头给抓下来！”宇文化及在树下叫嚣，“我就不信今天还看不着她长什么样了？”
　　几个手下争着过去爬树。可惜那树太光滑，又没有枝杈可供借力歇脚的，最厉害的那个爬到一半就没力气了，掉下来摔断了腿，其他几个爬不了那么高的，倒还没他那么惨。
　　见到这么悲惨的先例，其他人都不敢站出来了。
　　“他奶奶的，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宇文化及拍马绕树走了三圈，想出个主意来，“听着，给我把树砍了！”
　　“砍到一半，人家又飞了怎么办？”一个手下问。
　　“再追！”宇文化及兴致勃勃精力旺盛的说，“反正她现在还没走，先砍着再说！”
　　一百多个军士围拢去，乒乒咣咣的拿大刀对着树瞎砍。虽然这树的树围很大，一百多个军士围拢来也嫌太挤，没砍几下，已经互相碍手碍脚，伤了几个自己人。
　　“你们这些笨蛋，别砍了，拿火折子来，烧！”
　　沈光本来笑眯眯的看他们砍树，听到刀木相击的声音后却闭了闭眼，凝了凝神，又听见宇文化及喊着要点火烧树，连忙大喝一声“停” ！
　　士兵们都觉得耳边响了个霹雳，集体打了个哆嗦，一齐停了下来。
　　宇文化及不满的哼哼：“沈将军，你不帮忙也别捣乱啊！”
　　沈光笑了：“宇文大人，我刚才听他们砍树的声音，发现这梧桐树可是能制出绝世好琴的上佳料子，你砍也就罢了，还要烧，简直是煮鹤焚琴，大煞风景，太浪费了吧！”
　　“哼，琴就是拿来烧的，鹤就是拿来煮的，黄金就是拿来浪费的，美女就是拿来糟蹋的！”宇文化及牛烘烘的说着，一副“老子就是乐意你能怎么着”的嘴脸。
　　沈光淡淡的笑一笑，也不再答话，只是纵身一跃，已离鞍而起，到了树边。
　　他冲势极快，从马边到树边十几丈的距离，不过一瞬眼的功夫就到了。到了树边这冲势并无稍顿，只是就势改了方向，由横向变做螺旋向，绕树而上。他升速迅猛，旁人看去，也就跟过春节时放的冲天炮差不多，只是块头大些罢了。
　　上到约有三分之二的树高时，一根长长的黑色鹤羽蜿蜒而落。那鹤羽来势甚急，也做螺旋向沿树干下绕，角度刁钻，暗藏锋锐，正向沈光袭来。
　　沈光只觉得一股细锐的劲风迎面而来，忙侧脸挥袖，要化去鹤羽来袭之势，不料鹤羽如有灵性，居然就势从他袖口钻入，刺中他的笑腰穴。
　　沈光顿觉丹田之气一浊，腰身后仰，离树欲坠。
　　树下仰观的军士们惊呼出声，以为他要摔下来，却见他双足在树干上略略一勾，身子又翻转上去，再以手勾树，腰身一转，双足又翻到上面去。如此翻得三四回空中筋斗，身形便没入树顶的浓荫绿叶中。
　　沈光翻那几个筋斗的时候，本来是提防着受攻击的，见上面居然没什么动静，心中奇怪，还以为那姑娘没有趁手的暗器。不料才上了树顶，还未看清对方长相，就见一片黑云直压过来。
　　他双足在树梢上一蹬，纵身高跃，发现那黑云原来是一颗颗黑色的箭头。这些箭头，有的打直，有的打横，有的打高，有的打低，有的直取中宫，有的盘旋迂回，有的殊途同归分路夹击，有的承上启下接踵而至，尽往他身上种种要害地方招呼。
　　那些箭头刁钻古怪，沈光人在半空，没什么借力的地方，避得了几十，避不了几百。他仗着身手灵巧，凌空翻了几翻，避过几轮攻击，却眼见得自己离树稍越来越远了，正在暗叫不好，一条白色长绸飞来，搭在他腰上。
　　沈光见那长绸来势劲柔无锋，似无恶意，便不再使力，任长绸将他携卷回去。
　　只听“嘭”的一声，沈光觉得自己跌落到一处温软幽香的所在，仔细一闻，那香气若有若无，似乎是蔷薇的花香。接着便觉后腰处受了一拳，身形再起，嘭的撞到一根硌人的硬树杈上。
　　“你你你，存心占便宜还是怎么着？怎么一点力气都不使？”杜踏秋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本来是气势汹汹责骂的话，却成了虎头蛇尾，越到后来声音越小。
　　沈光在树杈上稳住身形，他略一凝神，便明白原来由于自己没有使力，导致这位姑娘算计错误，施力过大，居然一带子将他拉进怀里去了。之后呢，自然是被一拳打走，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想到这里，他自觉尴尬，脸上亦是一热。
　　“沈将军，你好端端的人才，为什么要听那个坏蛋的话，来跟我为难？”杜踏秋见他脸红，知他不是故意如此，便放缓了口气，轻声细语问他，“我先前还道那个坏蛋的手下有谁这样厉害，原来是你。要不是后来看清了是你，我也不会出手相助。”
　　“不敢，在下只是见姑娘身手高妙，一时技痒，并不是受宇文将军之命来为难姑娘。”他见她不再生气，这才仔细打量起她来。
　　这位斜倚鹤边的姑娘并不是什么绝代佳人，神仙妹妹，不过是个双十年华的面目清秀的女孩子。他在江都城里，也被不少女孩子骚扰过，仅就相貌来说，其中约有三分之一比眼前这位漂亮。
　　但这一位却是他见过的最素净的成年女子，她轻袍缓带，衣无点饰，裙无纹绣，颊无胭脂，唇无膏红，耳无珰，颈无链，臂无环，腕无钏，仿佛淡到极点。可她肤色红润，眸子黑亮，身姿挺拔，因此虽然素净到极点，却并不显得寡淡，反而透出别样的仙意来。
　　杜踏秋见他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毫不掩饰眼中的叹赏之意，心中又是得意又是恼怒。得意的是自己魅力非凡，居然能得这样的帅哥青睐，恼怒的是茹蓝情报有误，分明是个色狼，居然被她夸成君子。不过长这么大，第一次芳心大动就获佳绩，她心中还是满高兴的，就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应对，琢磨来琢磨去，想起茹蓝原来说过钓帅哥一定要欲擒故纵 ，便皱了皱眉，冷下脸来。茹蓝虽比她年幼，却比她早熟，她在这方面一向对茹蓝言听计从。
　　不料沈光见她皱眉，却忽的窜过来，移到她对面，掀起她的裙角：“你果然受伤了！”她小腿上插着一枝箭，裤腿上浸透鲜血。
　　“啊，没事，”杜踏秋大大咧咧的就要说出“小意思”三个字来，想想不对，连忙吞了回去，“其实本来不会受伤的，我想收集他们射上来的箭的箭头来着，所以一不小心就……”
　　“别动！”沈光撕开她伤处裤角，猛的将那枝箭拔出来，又飞快的掏出一盒药膏，抹到创口处止住血水，再将杜踏秋的绸带扯下一段来，包扎停当，笑道，“好了！你骑鹤飞走吧，下面那帮人，我来对付。”
　　他一言既出，便纵身而下。
　　树下的军士们见他上去树顶，便不再见他身影，接着便是天上纷纷落箭头，砸伤了好几个人的头皮，众人连忙后退，离开那树十几丈远远的站着。没多久便见沈光离了树，头下脚上的往下落，不由得惊呼：“这姑娘真厉害，连肉飞仙都打不过她。”
　　“什么肉飞仙嘛，遇到真正的仙女，就要被摔成肉酱了！”宇文化及撇撇嘴，拍马又退了十几步，生怕被他砸着。
　　一眨眼功夫，沈光就落下来。
　　快落到地时，他凌空伸掌往地面一拍，尘土飞扬中，他坠势顿缓，落到地上，以掌拒地，倒行十余步，接着腰一扭，翻了个筋斗，气定神闲的坐到自己的马背上，冲宇文化及拱拱手，说：“宇文大人，您赶紧带手下回城吧，这里危险！”
　　“一个臭丫头，能有多危险？”宇文化及哼哼道，“你这样好本事，为何不替我抓她下来，怕本爵爷给不起赏赐么？”
　　沈光面色一肃，伸手从衣襟中掏出那根黑色鹤羽来，说：“沈光此来，是有公务在身，为皇上造仪仗而求鹤羽。这鹤羽为仙鹤自啄而献，天子造羽仪，鸟兽自献羽毛，那可是大大的吉兆。宇文将军若是步步紧逼仙鹤之主，只怕会坏了皇上的好兆头。”
　　“这样啊……”宇文化及心有不甘，却不能不有所顾忌，沈光是皇帝身边深受宠信的近卫，而宇文化及过去曾因犯了死罪被下过大狱，虽因老父的面子免于一死，也还是遭免官软禁，沉寂了九年，直到去年初冬，老父病死，临终前向皇帝求情，这才让他重获起用，以宇文家长子的身份袭父爵许国公，并任右屯卫将军。他虽然是个凶狠纨绔的花花太岁，那个皇帝却是比他更凶狠更纨绔更花花太岁的人，触皇帝的霉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沈光见他意动，连忙再加把火：“宇文将军，刚才我登高远眺，见一两百里外，有一大队乱兵，不知道是李子通的队伍还是杜伏威的队伍，正往这边来。宇文将军尊贵之身，犯不着冒险迎击，不如赶紧退回江都，那里比较安全。”
　　一名斥候兵听了，连忙伏地侧耳细听，之后站起来报告：“宇文将军，是有很多兵马过来了。”
　　当时天下大乱，江都附近也不平靖，乱兵极多，宇文化及听了，也不敢多呆，连忙带属下退走，走前还没忘对沈光说：“那就麻烦沈将军断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