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天堂蓝

1、流水

　　流水剑客的剑，石普的刀，还有我的箫。
　　“他死了。”剑客淡淡的述说着一件仿佛是事不关己的事。白纱拂过，轻轻地擦拭着，剑上殷红的血。
　　起箫，我将为你赋上这一曲镇魂歌，石普。
　　箫声渐起，如海潮拍岸，塑雪飘零，荡气回肠，绵绵不绝。银星如疾驰之光，星星点点、天女散花，直指剑客而去。
　　长剑出鞘，挽起一朵夺目的剑花，剑客的衣抉在山谷的风中如同一只起舞的白蝶。星光洒落在草丛中，化成一支支半寸长的银针。
　　银针有毒，银针有剧毒，是没有解药的剧毒，子不过午。
　　出针者反被其针所制。从我箫中飞出的一支针，正扎在我的右手上，眼前的景越来越模糊。我看到了石普站在黄泉的另一头，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来了，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头痛。身子无法移动。每一个关节都在痛。
　　睁开眼，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清晰。
　　我没有死。我的右手也没有废，右手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细长而薄－－那是剑伤，用剑划开皮肉留下的伤，伤口还在淌血，鲜红的，正用白色的细纱密密地包着。那是流水剑客的一片衣襟。
　　“……我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救了我，我依然要杀你，这是我对石普的承诺。
　　“随你。”

　　山岭，草地，平原。
　　西域，关外，中原。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紧紧地跟在剑客的身后，看着他的长剑出鞘，看着一个又一个灵魂附到他的剑上。看着飞花剑诀的一招一式。
　　然后，再向他挑战。
　　然后，长剑抵喉，一次又一次败下阵来。
　　流水剑客，剑客流水，他流，水不流。
　　中原第一剑客。天下头号杀手。

　　江南。
　　飞花流水，姹紫嫣红。
　　天下美景出江南。天下美女出江南。英雄不过美人关。
　　江南第一美女，天仙。江南第一杀手，天仙。
　　毒蝎天仙。天下第一毒蝎。
　　要杀流水剑客的人，流水剑客要杀的人。
　　美女有美女的杀人方法，优雅而残忍，干净利落，不留一丝血迹。
　　天仙在江南最红的酒楼设下了宴席，宴请中原第一剑客——流水剑客。
　　每一道菜都是江南名吃。每一坛酒都是上等女儿红。
　　每一道菜里都下了解药，每一坛酒里都下了毒药。
　　天仙以往总是在菜里下毒，然后在自己的酒杯里放解药。
　　但是那天的每道菜都是鱼，流水剑客不吃鱼。这是我给天仙的情报。

　　然而，那天最后倒地的却是天仙。
　　我吃了鱼，流水剑客用他的筷子为我挟的鱼，然后他的筷子不小心碰到了他的酒杯。
　　天仙死在了翡翠玉箫里的毒针之下。
　　流水剑客是我的仇人，必须由我来杀他。
　　天仙是石普的仇人，她对石普下毒后，再让石普去和流水剑客决斗。
　　石普的仇人，就是我的敌人。
　　我趁天仙请我吹箫一曲助酒性时，吹出了毒针，一共有两支，一支刺中了天仙的右手，另一支打在了流水剑客的剑鞘上。
　　“人是我杀的。”
　　流水剑客用很平淡的语气向天仙的父亲过千山清描淡述了一句。
　　有天下头号杀手在场，没有人会认为是我杀了天仙：翡翠玉箫，江湖第一才女不会杀人。
　　天仙是用手去用毒，而我用心去用毒。
　　为了石普，就算是变成天下第一毒女也无所谓。

　　天仙是红门的人，天下杀手出红门，除了当年的石普和现在的流水剑客外。
　　红门有十大杀手。在关外的时候，号称黑白无常的夜×和白菜两人死在了飞花剑诀下，入关之后，在中原，又加了两个。所以，现在，还有六个人在围攻流水剑客，其中一个是红门门主过千山——天仙的父亲。

　　后来有人用“天下第一战”来形容那天的战斗。六比一，不，实际上是六比二，天下没人知道，江湖第一才女翡翠玉箫的毒针暗器也是天下第一——除了流水剑客和我自己。
　　除了死人！
　　“……江湖才女不会武功……骗人！”在流水剑客的剑穿身而过后，过千山和着一口黑血吐出了他的遗言。
　　能杀流水剑客的人只有我。

　　又是一个两年。
　　我花了四年的时间，跟在流水剑客的身旁，包括上次的红门大战在内，我一共行刺了他九十九次，一共失败了九十九次。
　　第一百次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我会在石普的四年祭时，奉上他的人头。
　　还有一百天。
　　然而，我还真得出得了手吗？
　　这两年，我明显感觉出了我和他之间的变化，确切地说，是从红门支战开始的。那一天，过千山的刀向我的背劈来时，我被其他两人的剑缠住了，背后露出了一大片空门！就在我认为回天无术，就在过千山认为我必死无疑时，剑客用他的右手挡下了这一刀。
　　流水剑客从此成了独臂的左手剑客。为了我。

　　中秋月圆，西湖荷香。
　　白堤之上，我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九九重阳，就是石普的死祭了。久九重阳那天，我一定要杀了他。
　　然而，这时他就在我身后，一身的湖水换来一朵莲花——送给我。他微笑着说，人月两团圆。还有就是：
　　他喜欢我。黑山之上，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已经爱上了我。
　　黑山之上，就是石普葬身的地方。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他微笑着说：“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九九重阳。
　　黄昏的时候，我采来了数百朵金丝菊作点缀，然后备下一坛上等女儿红，与他同饮。
　　金丝菊是送给死人的花。
　　一坛上等女儿红。百年老酒，千年剧毒。今夜，我将与他同饮。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这是我对石普的承诺。
　　这是流水剑客对我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