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轮明月》孟姜

1、第 1 章

　　第一次见你,是被朋友拉了去的.参加你们公司举办的PARTY.无力的推拒之后,就那样随意的穿着长裙,带着大大的披肩站在你的面前.我想,你看到我的时候的第一眼是很滑稽的,有穿成这样来参加派对的吗?我冰冷而礼貌的回应你友好的笑容.从你身边走过，听到你娇艳的妻对你说,\"穿成这样....\".于是,我轻轻的停下来,从容的目光再次看向你们,不同的是,这一次，我笑若春花.....
　　你说，梧桐,因为你的笑,我的心痛了...
　　我含笑,坐在你对面的沙发上,抱住大大的靠枕,\"为什么?\"
　　你抬头,眉头轻皱,眼神将我笼罩.马上,我低眉垂眼,插开了话题,看着茶几上的杯子说,\"这是上好的绿茶.\"
　　你不语,可我知道,你眼神里揉进的是什么.我拒绝看你,歪着头看漂浮的茶叶.
　　许久,你只轻轻的发出了一个叹息,悠长,悠长的传入我的骨髓.我紧紧抱着靠枕,掩饰来自身体的疼痛,倔强的咬着牙齿,妄图撕扯一个微笑,哪怕只是轻盈浅淡也好.
　　你缓缓的伸手端起茶杯,品一口,带着惯有的笑,\"的确是上好的.苦中有清,清中有苦.\"
　　我知道,这次,我们又都故意回避了.
　　我真的给了你微笑,尽管我不知道它是否美丽.
　　\"我记得你说过,拿茶具的手要有和一颗与爱人分离的心.所以,当水冲泡茶叶时,我的心会起波浪.\"我也端起杯子.
　　你的笑象一个被复制了千百遍的面具,生硬的挂在面庞上.我只用目光扫过.如果,如果,我可以,于简,我是否可以帮你将它取下,还你真实?
　　\"梧桐...\"你欲言又止,声音带着让人疼痛的疲惫.
　　我看着你，你如海一样的眼光将我湮没.我挣扎,却无力抗拒,我退避,却无处可逃.你不肯放了我,是不是?你....我的心揪痛着,一股股的痉挛袭击着我.我的胃,那个身体上最薄弱的环节也在此刻发难.那么疼,那么疼的在我身体里翻滚.我努力,努力不让你发现.努力,努力不让你察觉.我猝然的起身,装作猛然间想起事情的样子,\"哦,我忘记了,我...我要出去...\"
　　你先是一愣,领悟了我言语的含义.你看着我,一瞬间,微笑.不,于简,不要用这样遥远的眼光看着我,不要从此将我排除在你的生命之外.我惊恐了.而那痛,只因为你眼中转瞬而逝的苦楚的笑更加强烈.但...我不能...泪水吞咽下去,于简,告诉我,除了这样,我还能做什么....
　　你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我帮你开门,你说一句,\"对不起...\"
　　我猛得抬头,对上你深沉的眼睛,对不起吗?你竟然对我说对不起吗?知你若我,知我若你,而此刻你却对我说对不起?我那么坚强,那么坚持,那么不肯轻易显露的柔软,那么隐忍着的心,只是为了让你对我说对不起吗?你避开我的眼,用手抵住门,跟我说,\"走了.\"我听见自己心的颤抖的哭泣. 我看见自己如同一个孤单的孩子站在漆黑的夜里,唯一的光明也消失了.
　　我闪开,\"好,再见.\"
　　听见我说再见,你要离去的身形突然停下,回头将我锁在你的视线,颤颤的问,\"说...说...什么?\"
　　凄然着,换上我礼节性的嫣然,身体靠着门,一阵阵的冷汗让我虚弱,\"再见.\"我重复.
　　\"再...见...?\"你嗫嚅.用手抗拒了我要关上的门.而我用自己所剩的力气,再次向你展现如花的笑靥.于简,再见了,永世不再相见.你我都清楚，这次见面为的是什么.
　　你不肯,不肯让我关了门.于是,你的痛,你的忧,你的伤,你的愁全都化成了我哀愁的根源.这样过了多久,我眼中的你变的模糊,泪水翻上.
　　又是,又是你的叹息,就那么一声,就抽空了我所有的坚强,所有的伪装.你伸手要拂去我的泪,拂去一颗颗全承载着你的泪.是啊,我们明明如此相知,又何苦,何苦要这样的相惨,伤害着彼此呢?但,在你就要拂去泪痕的时候,我退闪了.你的手僵在那里,停在空中.于简,我不能,不能给你也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抬手擦去泪,淡淡的和你说，\"再见.\"
　　你不再看我,收回僵住的手,脸上竟是一抹难以察觉的笑.终于,你还是笑了,用满是笑意的目光看我,\"再见.\"
　　倚住门的身体还是不由的颤着,有你口中说出来的两个字成了千斤的重担压迫我.泪水止不住的流.可我不能后悔,不能选择.于简,你明白吗?明白我这样回绝你的原因吗?明白我爱你的心吗?我不能自私的为了爱你,不去顾及另一个女人的感觉,不能独占了两个儿女可敬的父亲,我不能让你成为别人眼里唾弃的人......
　　\"于简...\"我脱口而出的叫你,却又不知要说什么。
　　你不回答,不看我.
　　\"....\"
　　我...我...惨笑着,汗水从额角流下,双腿也发麻了.算了吧,放了吧,我们本是无缘,锥心的痛又上来了.你已迈来了脚步,你不看再看我一眼吗?我....合了门,从此便是陌路啊-----
　　抵不住的大恸,眼前一片黑暗,你忧伤的眼神终于不见了...

　　多久,多久之后醒来.躺在宽大的床上,动一下,是谁?是谁的手握着我?是谁在婆娑我的脸庞?谁在唤我,用这样温柔深沉的声音?是你吗?可你不是走了吗,连最后一眼都不要看我...
　　\"梧桐...\" 你粗糙的手指抹去我泪,在耳边低语.\"丫头,醒醒吧,睁眼看看我.你都睡了三天了.知道吗?你胃出血,很严重.\"你包裹我的手,一遍遍,一遍遍细细的抚摩.那么自责,那么愧疚的说,\"是我不好,忽略了你,是我那么笨,都没有看出来你的异常.我怎么那么蠢呢,蠢到和你说再见?梧桐...我明明不愿意和你讲再见,明明不愿意和你分离,可我...都是我...都是我不好...你醒吧,来看看我,看看我....\"
　　昏沉的我笑了,你还是懂我的,是吗?你到底是懂我的心的...
　　夜晚,我醒来.你趴我身边,你的头发长了好多,毛毛的,乱乱的.是因为看护我才这样的吧?你是分秒不愿和分开的是吗?用手拨弄了一下你的发,你便警醒了.看着你的目光由清澈到喜悦,我幸福的笑.你红了眼,抱紧我.
　　看着你,眼里都是血丝,满脸的憔悴,\"....\"
　　你什么也不说,只是握我的手,反反复复的只念我的名字.
　　那一夜,我们相顾无言,可我知道,我们再也分不开了.那些世俗,那些道德,那些所谓的伦理全都超不过我们心灵里相守的誓言.
　　\"丫头,让我好好爱你吧,我已对不起我的妻,别让我再对不起你...\"你亲吻着我,痛彻的深刻的说着.
　　于简,遇到你,是我的喜,还是我的悲?遇到我,是你的幸,还是你的劫?弄人的造化,安排了怎样的命运等待我们,我们在这无限的世间又要漂泊到何处?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而幸福.你日日守着我,看我一天天康复,你开心的大笑.无人的时候,你拉着,描绘着我们以后的生活.那一日，阳光暖暖的从窗外射进来,你穿浅蓝色的毛衣,坐在床头给我削苹果,一言一语的说着话.光线里,你好亲切,好干净.心底就升起一种熟识,从千百年前的远古传来,在今生今世融化开来.
　　你无意的看到了,问,\"怎么了?\"
　　我莫名的羞涩了,却逃不开你的温柔,\"于简,我们前生认识吗?\"
　　你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东西,扶上我还显现许多针孔的手,\"我们是轮回里的一个灰尘,现在相遇了.\"
　　于简,我逃不掉了,真的逃不掉了.我也不要逃了，再不要逃了,我要生生世世和你在一起.
　　\"我爱你.\"
　　你呆住了,直直的看我,我羞红了脸,低下头.
　　\"你...\"
　　\"我爱你\"我用蚂蚁一样小的声音告诉你.
　　中年的你竟流了泪,难为情的看我,\"你说了吗?终于肯说了吗?梧桐,我等你这一句,等你这一句啊...我爱你,我用生命爱这你啊..\"你拥抱我,世界里只有你和我了.

　　我以为我们会幸福,会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以为我会做永远的变成一个为你守侯在家中,数着分钟等你回来的女人。我以为,以为你会变成简单快乐的人,从此真实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我错了.当你妻出现在我眼前,带着掩藏不了的孤寂和为爱失落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于简,我的爱人,我们战胜了世人的眼光,战胜了纷飞的流言,可我们战胜不了自己心中的自己....
　　你的妻,她什么都没说,看着我善意的笑.她的倦累,她的苍白都向我诉说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深刻的爱着你.她那么深切的爱你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样的友善.她那么爱你才这样守护着你彻夜不归的家,照顾你们的孩子.她是那么爱你,才一语不发的等你回头.她爱你!这样的爱你!
　　那一天,我回到家.看着你,抑制不住的哭.
　　你圈住我,问,\"怎么了?\"
　　我扑入你的怀中,以后,于简,我们没有以后了....
　　你劝不住我,就沉没的搂着我.
　　那你熟睡之后,我整理了所有的衣衫.月光下,,你的嘴角还带着笑....

　　离开你,离开你的城市.我躲到偏远的边疆.断了所有的音讯,所有的朋友.我要让你忘记我,让你把我们的相识看做是一场梦.直到某一日,大街上奇遇了昔日的友人.小小的客厅里，流动着故人来到的温馨.
　　\"怎么一个招呼也不打,就跑来这么远?\"她笑问.
　　\"突然想离开,就来了.也没有什么计划.\"我答.
　　\"哪天来的?\"
　　\"九月十九.\"我怎么会忘记离开你的日子呢?
　　\"九月十九?\"她一惊.
　　\"怎么了?\"
　　她看着我,沉没良久,\"2年前,九月十九,于简疯了一样到飞机场的大厅到处找你.\"
　　你的名字针一样的扎如我的心,九月十九...
　　\"我们去劝他,可他站在登机口,疯狂的要往里冲.那么大的力气,几个保安都拉不住!看着最后一班机起飞,他就站那儿,不肯离开.从没见过哪个男人象他那样的神情,仿佛化了石雕,眼睛空的如同死了一样.看了的人,没有不心疼的.\"
　　我按着桌子,泪一滴滴掉下来....
　　\"他离了婚,一个人住在你们以前的房子.每天按时的上下班,连朋友的聚会也很少参加.有一次,我们强拉着他出来.可没多久,他就吵着回去.有人问他,为什么着急回去?他说,怕你回来,没有了家门钥匙,进不去.....\"
　　朋友走的时候,说,\"梧桐,回去吧,你们是分不开的了.就算分了人,也分不了心.\"
　　我只是笑,不回答.
　　天已经黑下来了,又一轮明月要升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