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当年》闻朽

6、第六章

　　解除婚约这件事还是被拖了下来，父皇说等我伤好了之后再说，可等这伤好了也要一两个月，所以父皇边让白磐携妻儿在这皇城周围四处逛逛看看风景。说不定还可以参加父皇的立后大典。
　　我觉得如果我高兴点父皇还有半年昏君可当，不高兴最多就只能有半月昏君。
　　但如果是父皇惹怒了白磐，照我的估计，能否有半日江山都是个问题。
　　很明显，白磐此番的忍让绝对还有更大的阴谋。
　　外公昨日派人修书给我，说骁骑将军在各地调兵，而皇城外不但有我和薄家的驻兵，还有白磐随行浩浩荡荡带来的三千精兵。
　　是敌是友，至今还不知道。
　　“源大人，今日是水无月十九？”我慢慢的缠好白绸绷带，漫不经心的问源琛。
　　他点点头，“公主已经入宫五日了。”
　　我抬头扫了他一眼，磨墨铺纸，不温不火道，“你帮我带信给外公，就是薄家家主。顺便和他说我伤势并无大碍，不必担心我。还有，让江默这两天来见我一次，我有事和他说。”我徐徐在纸上写字，却不想和外公有什么寒暄的话，因为我写不出来。便轻叹一口气，让外公尽快调兵两万，明日带兵符给我。我要把那两万大军的并全都交给江默。
　　信写好之后我交给源琛，他把信放入怀中，临走之前问了一句，“公主决定何时起兵？”
　　我按了按额头苦恼道，“越早越好吧，在父皇立妩姬为后之前。”
　　源琛皱眉，什么也没说，默默的离开了行宫。
　　其实妩姬年长不了我几岁，风华绝代冰清玉骨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只是我对她没有丝毫的喜欢。因为她将要母仪天下，将要把后宫三千佳丽的荣宠占尽。
　　昨日在御花园散步时，我远远地就看见她与侍卫戏耍，明眼人都知道她有多么的放荡，趁着父皇不在与侍卫通奸。我倒也不介意她伤风败俗，因为她败去的只是父皇一向不怎么好的名声，与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只是我很嫉妒她而已。
　　我对她恨之入骨，因为明明母妃没有与侍卫通奸，却落得打入冷宫的下场，甚至我没有资格与父皇同姓，只能够随母姓。母妃至死，都还在为这件事情痛苦。可为什么妩姬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行为，却无人阻拦无人通报呢？
　　为什么妩姬可以轻而易举的冠绝后宫，可以轻而易举的成为一国之母，又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了母妃终其一生都得不到的东西。
　　“你父皇立妩姬为后是迟早的事情。”外公曾经与我说道。
　　那时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惊讶。因为我知道父皇或妩姬都不可能如愿，只要我还活着翌日，我就是他们的心头大石，始终放不下。
　　若我没有猜错，骁骑将军陈兵皇城，也应该是接到了父皇对我多加防备的命令，阻止我兵变罢了。
　　可这些，拦得住我么？我将是洪水席卷之势，血洗皇城。
　　两个月后父皇就要举办立后大典，而我会在那之前，一步一步的把那群反对立后的大臣作为我的傀儡，借他们之手百般阻挠，最后逼得二人要致我于死地。
　　那我就有一个更好的借口了。

　　——“我说过，在我死之前，天下都将记住我的封号功过。”
　　那时，年少轻狂的女皇如是说，盛气凌人。

　　天色阴暗，又有下雨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阴湿的气息。
　　恍然间又过了半个月，伤刚好，银朱就带着白羽熙来找我了。她和我都很自然地掠过取消婚约的事情，只是说说过去，说说那些我不在的年华。可我们本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
　　奉茶退到一旁之后，她含笑问我：“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过得很好，锦衣华服，衣食不愁。”我尝了一块点心，微微笑道。说罢我看了看窗外阴沉的天际下一目斜阳，如血散发出光。我自然最不喜欢这种天气，惹人心生悲戚感。
　　我仍记得，多年前白磐见到我的时候是这种天气，便开始了我一生的孽缘。
　　多年前白磐身骑白马万人中回南溯时，依旧是这种撩人哀愁的天气。我站在城门上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与银朱渐行渐远，在不知觉间就流泪了。
　　我这个人一生最不喜欢分别，所以也甚少朋友。
　　又或者可以这么说，能够真心与我做朋友的，也没有几个。我们都信奉同一个原则，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朽朽上次是我皇儿不懂事，弄伤了你。你不要怪他好吗……”银朱摸了摸白羽熙的头，白羽熙很不服气的转过头去不看我。银朱笑得很幸福，因为此刻我面对的是一个母亲，而她在对我炫耀她是多么的快乐。我也不介意她这么炫耀，我只怕她没有机会这么炫耀了。
　　我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额头上细长的伤疤，被细碎的头发刚好遮住。
　　“没事，年少无知护母心切，和当年的我一样。”我展颜一笑，忽然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眼神变得很渺远，如多年前的不谙世事。
　　银朱听到我这句话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又道，“那就好了，朽朽……我不知道这些年你的口味变了没有，所以就按照以前你喜欢的味道吩咐下人做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闻言，我从碟子上拿起一块玫瑰糕，放入口中，味道依旧是过去的味道，甜甜腻腻。
　　“好吃极了，也想不到你还记得啊。”我垂眸感叹一声，给银朱斟了一杯茶，袅袅茶烟遮住了我的双眸，眼前的景象飘渺虚无。
　　一切都好像从前一样。
　　旧人，旧地，旧味道，一院子的花木扶疏，我与银朱笑谈。
　　可我们都知道，过去回不去了。因为我不再是朽朽，而她也不是那个银朱。
　　“你这头发，都是他害的吧……我就知道是他。”未了，银朱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其实他很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