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孤城无霜》倾海酒

8、交易

　　毕竟是她害了那都统中毒，一向不喜欢欠人的左无霜在叶孤城对那毒针束手无策之后，果断从自己包袱里拿出了西门曾经给过她的一瓶药。
　　“这药是西门给我的，他是天下间难得的解毒好手，当时他告诉我，只要不是加入特殊药引的毒应该都可以解。”

　　叶孤城只是迟疑了一会儿便接过，吩咐副都统帮忙让地上的都统服下。

　　随后他转向她，一派认真地开口：“多谢左姑娘仗义相救。”
　　她挑了挑眉，“城主并不是适合说这些话的人，这就免了吧。”
　　叶孤城：“……”

　　“毕竟他是因为我受的伤，治好了他，欠你的我就还了。”左无霜把那瓶子重新放回自己怀中，“告辞。”
　　叶孤城原本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看她去意已决，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离开别院后，左无霜思量着这下这个赌约的完成更加艰难了，顿时觉得赌约遥遥无期了起来。
　　时值三更，冷月如霜，寒风飒飒，但左无霜却没有欣赏的心情，她百无聊赖地往城外走去，最后在浅滩上休憩了半个晚上。

　　叶孤城抓到了真正凶手的事在天亮以后便传遍了全城，自然也是洗清了她身上的嫌疑。
　　即使如此，重新回到白云城的左无霜还是处处碰壁。
　　因为照旧没人愿意请她干活。

　　“哎哟左姑娘，您就算了吧，小店请不起您这样的高手。”
　　看着眼前的小倌不知道第几遍重复这句话，左无霜抽了抽嘴角，好一会儿才压下心头的烦躁继续说道：“……赌坊不可能不需要打手的。”

　　“可是您一出手就是见血封喉的，我们还去哪里收钱？”赌坊的小倌赔着笑试图解释，“不瞒您说，整个白云城敢请您去干活的估计是没有了，姑娘您还是另谋生路吧。”
　　左无霜：“……”
　　算了，她还是不挣扎了。

　　最后她用身上最后那点盘缠去城中的酒楼吃了顿饭。
　　她进去的时候，楼中还没几个客人，正好让她挑了个临窗的好位置。
　　结果这位置不仅临窗，还恰好能看见白云城那座高耸入云的城楼。

　　半盏茶后，她远远瞥见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登上了城楼。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看这个男人，他看上去似乎更加冷厉了。

　　要问这样一个冷厉的男人——
　　左无霜拒绝想下去，抬手喝干了最后半杯酒。

　　幸好，上天还没有完全不给她活路，在第二天的中午，她正打算去浅海那边下水抓鱼烤着吃的时候一队士兵小跑着过来了。
　　为首的那一个恭敬地向她行礼，道：“左姑娘，城主有请。”
　　左无霜很惊讶：“叶城主寻我有何事？”

　　那士兵摇头：“城主并未明说，只是吩咐我们来请左姑娘。”
　　左无霜想了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这是她第一次到白云山庄。
　　虽然只隔了一座假山，但两个地方差别却不是一般的大。

　　如果她住过的那个别院内的陈设和布局可以用精致来形容的话，这白云山庄便是恢弘大气。
　　明明看陈设也并不多奢华，但却一走进去便能够让人感受到此间主人的气势。

　　说实话，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她原本以为像叶孤城这样的剑客，性格应该会和西门吹雪差不多，可事实上……

　　士兵们将她带到了白云山庄平时用来设宴的大厅。
　　叶孤城此刻还没有到，酒菜倒是已经备足，一派要好生招待她的架势。
　　先前来请她的士兵见状，便对她道：“还请左姑娘在此稍后片刻，我们城主稍后就到。”
　　左无霜点了点头，又环顾了一下这间大厅。

　　然后她发现右面那堵墙上挂着一柄剑。
　　那柄剑和叶孤城那把有点像，令她下意识走近去多端详了片刻。

　　端详至一半，她听到身后传来叶孤城的声音。

　　叶孤城道：“左姑娘来了。”
　　左无霜回头与他打了个招呼：“叶城主。”

　　他朝她走来，神色平静道：“自左姑娘来到白云城，我尚未好好招待过，那夜多亏左姑娘及时相救，林都统的伤已经并无大碍，他坚持要好好酬谢左姑娘。”
　　左无霜：“……”
　　她听见这句话差点脚一滑摔下去，心想这人找的理由也太过勉强了一点，不过没用多久便重新调整了情绪。

　　左无霜道：“我本就欠他一条命，救回来是应当的。当不得这句谢，而且解毒得药是西门配的，不是我。”
　　叶孤城望着她，忽然话锋一转道：“江湖上都说左姑娘与西门吹雪是挚交。”

　　这话有点耳熟，过去每每有人如此说，她都觉得他们是想要通过她认识西门吹雪，但是这次说话的人是叶孤城，那便不太一样了。
　　叶孤城的剑术比西门吹雪更好，在江湖中的名声也更盛。他提到这个名字，大概就是真的想确认江湖传言是否为真。

　　左无霜想到这里，脸色稍缓：“不错。”
　　叶孤城：“我一直很想见他一见。”
　　左无霜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告诉西门吹雪赌约内容时他的反应，抿唇道：“他也很想见你。”

　　“哦？”叶孤城的表情难得有了一些波澜，“他是如何说的？”
　　“他没说什么，但按我对他的了解，哪天你们真的见上面，他定会与你比上一场。”左无霜道。

　　叶孤城垂了垂眼，将她引入座中，道：“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左姑娘或许还可为我二人作一番见证。”
　　左无霜当然应下。
　　事实上她也很想知道，这两个站在剑道顶峰的男人对上，会是谁赢。

　　而事实上不管谁赢，他们两个的比试，都必定精彩万分。
　　左无霜身为一个剑客，自是不愿错过。

　　两人说到这里，叶孤城也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他亲自为她倒上了酒，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左无霜想了想，抬手拿起那杯酒，但是在喝之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叶城主这趟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叶孤城：“实不相瞒，我有一事相求。”
　　左无霜：“？！”他能有什么事求自己啊。

　　她差点喷出一口酒，好不容易忍住后，才缓声道：“敢问城主，是何事？”
　　叶孤城：“我有个远房的表亲，对左姑娘仰慕已久，想要拜入左姑娘门下学习剑法。”

　　此话一出，左无霜就再也忍不住那口酒了。
　　她及时掩住嘴，然而却没能掩住上半张脸的惊诧之色。
　　这模样看得叶孤城心里一动，他发现她比他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就在他打算再开口的时候，今日的主角也出来了。
　　“是，我很想要拜入左姑娘门下学剑。”

　　左无霜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穿着青衣的少年。
　　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模样，生得很瘦，看得出来学过一些武功，但应该不太扎实。
　　此刻他站在大厅口笑盈盈地望着她，目光里有探询之意。

　　“你是叶城主的亲戚，为何不拜他为师，他的剑法可比我好上许多。”左无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何况我答应过我师父，一生只收一名徒弟。”
　　“左姑娘的意思是要拒绝在下？”

　　她点点头：“公子看上去也并非完全不懂剑的人，想要继续学剑，拜谁为师都可以，我并不认为这师父的人选非我不可。”
　　少年莞尔：“左姑娘太过自谦了，除了你，还有谁能够担当这江湖第一女剑客的称号？”

　　对方如此坚持，她也只能把拒绝的话说得更坚定一些：“你不必再说，我一生只收一名徒弟，就算那徒弟再不成器也只有这一个，不会再有别人。”

　　奈何她的话说得这样坚决，那少年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仍是那样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左无霜被他瞧得心里发毛，本能地皱了皱眉。

　　思忖片刻后，她站起来对叶孤城道：“如果城主今日请我来只是为了这件事的话，那么恕我无法从命了。多谢叶城主的酒，我很喜欢。”
　　叶孤城并未说话，是那少年开的口：“我知道左姑娘现在正在白云城内谋出路，当我的老师岂不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左无霜：“……”
　　少年紧接着又道：“何况左姑娘与陆大侠的赌约怕是不可能短期内完成吧？”

　　左无霜再度：“……”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的！
　　是不是陆小凤泄露出去的？！

　　在这一瞬间，她恨不得直接将面前的桌子砍碎，还没等她从这赌约内容泄露的愤怒中回过神来，那少年再度开口：“我想左姑娘并不希望还有除了陆大侠，司空先生以及你我二人之外的人知道这个赌约的内容吧？”

　　左无霜深吸一口气：“……你究竟想怎样？”
　　他面上笑意更甚：“在下只是想拜左姑娘为师而已。”

　　“……这不可能。”她口气依然坚决，“我徒弟叫花重玖，也只会是花重玖。”
　　“若是如此，那个赌约的内容，我恐怕也无法保证不告诉旁人了。”

　　左无霜用尽力气克制自己要拔剑的冲动：“……你！”
　　他们争执不下，叶孤城倒是最清闲自在地坐在那里喝着酒，他心中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左无霜不知道，她甚至猜想着是不是自己和陆小凤的赌约已经被他知晓，顿时又觉得颜面无存。

　　对峙片刻后，还是那少年打破了这番略显尴尬的沉默。
　　他说：“如果左姑娘坚持不收第二个徒弟的话，可否只请你指导在下几招。”

　　左无霜思来想去都觉得，她似乎只能同意了。
　　毕竟赌约内容若是彻底泄露出去，莫说在白云城无法立足，就连叶孤城，她都不知道该用何颜面去见了。

　　他一定会觉得她非常失礼又非常不庄重吧？
　　说来奇怪，左无霜其实并不是一个会在意旁人目光的人，否则她在江湖上的名声也绝不会是今天这样。
　　但此时此刻她想到叶孤城可能会有的反应，却是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最终她压下了心头的不自在，对那少年点了头。
　　“好。”她说。

　　叶孤城也适时地开口：“既然如此，左姑娘不妨喝完酒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