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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荆州风雨的后续 ...

  •   郭照是在建安八年的深秋天里出嫁的。在她出嫁(其实是送亲)的前一天,蔡妩拉着她,眼泪汪汪说了一堆的话,看架势,恨不得把自己毕生婚姻心得都告诉郭照。郭照很老实地听着,听到后来,小丫头都不知为何渐渐湿了眼眶。她抬起手帕,抹了蔡妩脸上的泪,然后第二次唤蔡妩娘亲。蔡妩微微愣了下,就听自己眼前丫头用及其轻柔及其和缓地声音说:“娘,照儿走了以后,您多保重身体。照儿会好好的,您和父亲,弟弟们也要好好的。咱们以后还有再见的时候呢,照儿还想着将来把您的外孙给送到中原来呢。”
      蔡妩抽搭着哽咽,拉着郭照的手,默默拍着:母女俩其实都知道,这所谓再见,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日子。和嫁到别家不同,郭照此去,算是和亲。若无意外,他们恐怕此生都再无相见之日。送亲一别,便是诀别了。
      只是母女俩到底默契,谁也没有戳穿这个美好的梦幻泡泡。等到月上柳梢时,蔡妩才把郭照放了回去。
      可郭照出门没走多远,就在院子里碰到了独立中庭的郭嘉。郭嘉背对着刚才郭照跟蔡妩谈话的房门,不晓得在外面站了多久。
      郭照收住脚,站在了廊下静等着郭嘉开口:对于郭嘉,就算他没怎么有严父的架子,郭照也总是敬畏多于亲近。
      郭嘉听到脚步声后回了头,笑望了会儿郭照,良久才道:“和你母亲说完了?那就听我在啰嗦一通吧。来,照儿,到书房来。”
      郭照应着诺,紧跟在郭嘉身后,随他进了书房。
      蔡妩也不知道父女俩在书房谈了些什么,她只知道出来的时候,郭照眼圈是红的,但是眼神却更加刚毅坚定。而郭嘉,似乎依旧习惯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表情来掩藏他心里真实的情感,就好像为了嘱咐郭照,静立中庭,露重湿衣的父亲是不存在的一样。
      等到郭照出嫁那天,轲比能迎亲使团一到邺城城外,蔡妩就克制不住的掉了泪。
      再到郭照跟郭嘉蔡妩三拜九叩行大礼告别的时候,蔡妩几乎站不住地就往下坠,要不是旁边郭嘉一直扶着,蔡妩很可能就委顿到地上去了。
      轲比能这回迎亲的手笔很大,不光婚车修的豪奢华丽,连迎亲队伍都是从鲜卑作战军里抽调的两万精锐。而且作为一族首领,这哥们并没有按照鲜卑娶妻的礼俗来娶郭照,而是依着汉礼,从求娶开始,问名,纳吉,纳彩,问期等六礼一件不少,到了迎娶这天,更是没在乎手下人关于“不过一个女人,大人难道还要亲自屈尊去邺城?”的建议。当真带着人到邺城来了,而且还毕恭毕敬地跟着郭照对蔡妩和郭嘉行了礼,当然,他不是三跪九叩,只是按照鲜卑礼恭顺的点头弯腰罢了。
      但就算这样,蔡妩也觉得稍稍放心了:至少,这个男人现下是在乎照儿的。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什么企图,只要他对照儿有心,她就相信,总有一天,照儿会好好把握住这些,得到她想要的。郭嘉对轲比能那弯腰一礼,倒是没有丝毫表示:他就觉得解气了。眼前这混蛋,莫名其妙娶了他女儿,让他行几个礼,难道还过分了吗?
      于是在轲比能躬身行礼之际,郭嘉一直笑容和煦,笑意盈盈地看着底下一对新人,表情无比和蔼,无比慈善的样子。
      但是等到新女婿行完礼,这位新上任的“和蔼”老丈人却死活不开口说“免礼”。于是轲比能就只能继续弯着腰。他身后带的彻越西和集英都快傻了:我们开始还纳闷这郭奉孝是转了性子?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放大人过关,娶他姑娘呢?敢情绕了半天,在这等着呢!这还真是有苦说不出的事:大喜日子,你老丈人考验新女婿,天经地义!你能气什么?你能急什么?你该着有这一遭!
      旁边司礼官看到这情形直接就愣了:谁家老丈人难为女婿是在行礼之时啊?人家都是事前难为好了,过关了才让行礼的!郭大人呀,您这是唱的哪一出,你提前给小的们打个招呼行不行?
      司礼官头上冒汗,可怜巴巴地把目光转向一旁观礼的曹操,曹操嘴角一勾,对着郭嘉那里扬了扬下巴,意思是:随他去,他什么时候觉得折腾够了什么时候你在见机行事。
      司礼官苦兮兮地收回目光:早知道是这结果,他就不去看曹操了。曹操这点子出的,一样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莫约过了有半刻钟时间,郭嘉“良心发现”,决定对轲比能高抬贵手,才慢慢悠悠说了句:“起来吧。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旁边马超几个听到郭嘉这话只觉额角直抽:他……他还真把自己当老丈人了!瞧这岳父派头摆的,当真是足足的呀!还“好好过日子”?轲比能他要是能能好好过日子主儿,主公还头疼个鬼呀?
      彻越西则是倒抽了一口气:这不会是趁机敲打大人的吧?这……郭奉孝也忒能见缝插针了。
      集英倒是厚道:大人娶夫人不容易,先前的送礼不论,赶路不论,单今天这行礼和受警告就够他们这些随行人看清楚大汉的态度:就算是和亲,我们也是占优的一方。别以为我们姑娘是随你们折腾,任你们拿捏的。她后台硬着呢!
      好容易一阵闹哄哄行礼算是完了,一众人要转移场地,去邺城城外送亲了。
      邺城外头早铺好十里红毯了,送亲队伍里,郭奕以貌似面无表情,实则咬牙切齿地态度对着轲比能。蔡妩只看了儿子一眼就觉得他状态万分眼熟:十几年前,她离家时,蔡威看郭嘉就是这个样子的!只是郭奕比蔡威好那么一咪咪——他没拉弓射箭,威胁轲比能!
      其实郭奕倒是想来着,可惜他武力值不怎么样,再说当着这么多人面办这事,郭奕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子:这情形可不是他老娘嫁给他老爹那种平常人家的婚姻。这是关系到两个政治集团利益的联姻,他爹可以顶着老泰山名义给轲比能一阵派头,可他总不能顶着弟弟名义给准姐夫一支响箭吧?那不是告诫,那就是公然挑衅!轲比能不恼才怪!
      郭奕这里神思电转,来回推敲,没注意他身边曹彰瞧他的古怪表情。
      曹彰看着自个儿哥们表情一阵清白,一阵涨红的,只觉自己脑后冒汗,后脊梁骨都要竖起汗毛了!
      曹彰这回比较倒霉,他是被他二哥推出来的。原本曹操划拉人送亲时,划拉的是夏侯尚、荀恽跟郭奕。三个年轻人跟着马超这正牌送亲使后头,当个副手,顺带着见识见识。结果他二哥听了之后,还没等他反应过,“啪”的一下踢在他脚后跟上,曹彰被他踹了个趔趄,直接从队列里出来了。
      曹操当时纳闷地瞅着自己三儿子:“彰儿,你这是……”
      曹彰低着头,回头狠瞪曹丕,就见曹丕跟他做口型:你也跟着去……就算二哥欠你这一回。
      曹彰暗暗咬牙: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哥呀?有你这么坑弟弟的吗?可是明面上曹彰还是抬起头跟曹操请命:“儿子也想跟着去看看。”
      “你也去?”曹操失笑,“为什么?”
      曹彰愣了愣,一时傻了眼:他压根儿没准备说辞呢。这会儿忽然被问为什么?为什么?难道要他说:当然是因为我二哥那个痴人儿放不下这位婚事的新嫁娘!所以只能推我出去,替他瞧瞧那里到底是啥情形!
      他要真讲了,甭说他完了,恐怕郭照,曹丕,甚至轲比能和大汉的联姻都得玩儿完!
      “想是三弟少年进取,想去领略些塞外风土,也好为以后情形做打算,父亲不妨答应了三弟,反正去送亲,也不拘似多少人。”说话的是曹昂。曹大公子虽没有看到两个弟弟“眉来眼去”的互动,但是不妨碍他作为一个好哥哥要尽量满足弟弟希望的心思。
      曹操捋了捋胡子,笑看着曹彰点点头:“既如此,那就依了你吧。”
      曹彰闻言略松了口气,还没等把这口气喘匀呼,就听曹操继续道:“既是去看塞北情形,那就不能白走一趟。曹彰,回来以后,孤会考你塞北军略之事,你心里要有底。”
      曹彰目瞪口呆,傻乎乎地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头闷声闷气地说:“诺。曹彰领命。”
      曹彰回忆完自己被拉来送亲队伍的始末,不由心里犯堵,再瞧瞧身边郭奕:他还在不断变脸色,不晓得在琢磨什么呢。
      “哎!你小子又在打什么歪点子?今儿可是你阿姊的好日子,这节骨眼上几万人看着呢,你可别整事!真有什么岔子,奉孝先生也保不住你!”
      郭奕鄙视地瞥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你吗?会那么莽撞?”
      曹彰一噎,紧接着反应过来郭奕话中意思,惊得出了一头冷汗:“你搞什么?你别是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郭奕低着头,无比乖巧无比无辜地表示:“我这么听话,怎么会那样呢?放心吧,肯定不搞幺蛾子。”
      结果曹彰听了更冒汗了,眼瞧瞧启程的队伍,再看看已经收了声一副纯良模样的郭奕,暗自决心:一路上可得盯紧他,这小子,听风就是雨,想起是一出,谁知道他到底预备干嘛?不看紧点儿,出了事,回来我肯定得被我老爹扒层皮。
      曹操那会儿才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呢。
      他在观完礼以后,就开始带着人往回赶了。临走瞧了眼还没走出嫁女状态的郭嘉、蔡妩两口子,轻叹了口气,善解人意地揪了一串打算闹哄的人出门回府。
      结果还没等他挪脚,门外一个亲卫就匆匆忙忙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卷军报,到了曹操跟前一下跪倒:“主公,宛城张绣将军急报!”
      曹操“唰”的一下亮起眼睛,一把抄了军报,“哗啦啦”展开,一目十行浏览起来。
      一旁刚还在“女儿走了,嫁人了”状态里美回过神的郭嘉,也在“张绣将军急报”六个字入耳后,瞬间回神,扭头跟同样回神的蔡妩说:“阿媚,今天累了没?可要现在休息?”
      蔡妩眨了眨眼,扫了扫曹操,贾诩等人:看来是军情确实很重要。他们应该不打算回曹操府上了。于是蔡妩识趣地对郭嘉点点头:“确实有些乏了。我先去歇着。等会儿让柏舟送茶水。”
      郭嘉点点头,目送着蔡妩离开后,转身回过头来把曹操让到主位上,然后自己跟旁边那些人又按照以往惯例就座两侧:刚还是热闹闹地花厅,一下子就改成了肃穆严谨的议事厅。
      曹操展看着军报,脸色一阵变化,最后定格在大喜之上,击掌出声叫道:“好!好!好!”
      底下人一头雾水:啥事啊?咋就值得主公三个“好”字了?
      曹操笑得万分愉悦,一手把军报递给郭嘉,一边压不住勾起的嘴角,声音都带着喜气:“荆州水师哗变泰半,襄阳城宿卫营被屠三营,襄阳南北粮仓起火,七处紧要官衙起火。刘景升外甥没了,连他两个儿子都被掳成了人质,带到长江上去了。荆州可不是残了?这情景可不是大好?”
      底下一众人都呆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呀?刘景升那么好脾气的主儿,手底下都有哗变的?这到底哪个刺儿头看他不顺眼办的事儿?
      郭嘉也有些困惑,他隐隐猜到这罪魁祸首的身份了,但还有一丝不确定:他那小舅子脑回路跟他媳妇儿差不了哪儿去。很可能大家看着都是惊世骇俗的事情,在他看来却是理所当然,平常不已。
      可等到郭嘉把消息一展开:郭嘉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张绣在军报中,以一种平淡无奇的语调叙述道:建安八年九月廿一日夜。荆州叛将蔡威于襄阳哗变。水师副督张允阖府上下八十七口尽遭屠戮。襄阳宿卫营统领校尉苏力,副将钟圻被诛。襄阳宿卫三营折损。是夜,西风大盛,襄阳南北粮仓火起,水师提督官衙、襄阳府衙、襄阳刑狱司,州牧别驾府等七所府衙被焚,风助火势,襄阳数百民居亦被牵累,死伤不计其数。
      刘备于危难时挺身而出,战蔡威于江口。蔡威缓退败走,临行掳州牧公子琦、琮二人。备投鼠忌器,无奈纵敌脱身。威远遁东走。
      威过长沙,为黄忠部所阻。忠于阵前良言相劝,威感前事,诺忠遣二公子琦、琮返襄阳。然于哗变事,终不见悔。黄忠无奈,与之战与江上,蔡威部不战而走,临行威为忠箭矢所伤,伤势不详。
      蔡威哗变了?郭嘉看着军报在心里攒了声:嗯!好样的!不愧是我小舅子!
      结果再往下看,郭嘉赞不出来了:这小舅子到底在搞什么?他有本事哗变掳人加焚城,他怎么会没本事跟黄忠打?不战而走?不是张绣情报有误,就是里头有什么隐情?等等,这最后点内容是什么意思?为箭矢所伤?
      啧,这下麻烦了。他得瞒住他媳妇儿,不能让他媳妇儿知道弟弟受伤了。他家阿媚这一阵子为了照儿出嫁的事已经是瘦了有快一圈了,要是再添上这宗堵心的?郭嘉觉得以后他晚上再搂媳妇儿时肯定能觉得骨头硌手。
      郭嘉眼望着竹简,心里迅速地盘算着利弊:哗变很好,闹残了荆州,他们就能趁机下手了!
      有句话不是说的好吗?叫黄鼠狼专咬病鸭子。刘荆州被蔡威这一闹,估计就是成了江东和许都眼里的病鸭子。荆州呀,那可是块肥肉,虽然现在曹操和孙权都因为各自问题没法一口吞下他,但不妨碍他们在这时候下嘴咬两口,比如:江夏。周瑜肯定不会傻乎乎只要夏口、襄樊两地。以他对时局评估,这时节趁机西进,半个江夏郡都会成为江东地盘!再比如:南阳。曹操可是眼馋南阳郡很久了,奈何自个儿这边的张绣就只占了半个南阳,剩下的那一半还在刘景升手里。荆州这一闹腾,水师折了大半,曹操要是不给张绣下令让他趁机夺取南阳整郡,估计底下人会怀疑曹操是头风发作,脑袋糊涂了!
      郭嘉微眯着眼睛思索一圈,随手把竹简往下递给程昱,老爷子刚开始接竹简的时候还捋着胡子,等看了以后,手下捋不动了,眉梢嘴角都带着激动之色跟曹操谏言:这小子行啊,有能耐呀!居然能把荆州祸祸成这样,该把人招到邺城来效力!
      曹操闻言笑眯了眼睛:他倒是有一样的想法。而且他还知道自己大儿子跟这个蔡威有点交情,何况,蔡威还是奉孝他小舅子呢。有这么些关系在,再加上他确实诚意招揽。曹操想:蔡威应该不会拒绝吧。
      倒是曹昂扫了眼信心满满的曹操跟程昱,没忍心当即泼冷水:老爹耶,你总算有跟我想到一块的时候了!可是……奉孝先生家那个小舅子,是个比他还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要招揽他谈何容易?你儿子我可是表示过不止一次了,也没见哪回他老老实实听进去的!再者现在那小子还受着伤呢,过了长沙郡,就是江夏了,现在他到底船行至何方他们都还没得到消息,招揽?恐怕也得缓一缓,等到他稳定下来,找到人了再说!
      那蔡威这会儿在哪里呢?
      答案简单:船上!
      只是这艘船上目前气氛不太好。
      魏延跟陆逊都肃着脸,表情凝重,一言不发。文进看样子是稳的住的正靠门框抱臂而立。只是眉头不见舒展,脸上也带了丝担忧。萧图站在正当口,不时勾头往里看着船舱内情形:那里青衿正给蔡威治病呢。不知为什么,把开始送进去了两个助手轰出来了。魏延陆逊他们俩是得到甘宁归顺江东的消息后就特机灵特有先见之名地做两手打算了,刘景升发难他们要一手准备,他轻轻揭过又得有另一种态度。本来陆逊还想往襄阳去一趟再问问蔡威意思呢。结果人马都走到半道了,忽然魏延赶来说:襄阳出变故了!赶紧走人!得,陆逊这下不用问了,直接从西陵改道,往长江口上等人去。
      等人你不能真把蔡威揪下来,他还带人在长江上漂着呢,现在就是有什么事要通知他,也得等他靠了岸再说。可还没一等二等不见人来,派人仔细一打听:被长沙郡黄忠给拦下了。刚刚脱身,正往这里赶呢。陆逊跟魏延对视一眼,彼此苦笑:得了,这下不用担心他会耽误时间了。遇上黄忠,他肯定不会磨叽,该直接掉头就走了。
      可是两人万万没想到,等他们上了船,看到的却是伤了的蔡威!还是箭伤!魏延就怒了,在船舱里气咻咻来回转了两圈,指着床上的蔡威吼道:你是个傻子呀?青天白日,你那目力会看不到他拉弓吗?你不会躲呀?
      蔡威低着头,脸色苍白,杏目微阖,对魏延的质疑不发一词,那静婉模样,看着倒确实有点“病美人儿”的调调了。只是他这调调,看在魏延和陆逊眼里只觉得分外不顺眼,谁也没心情揶揄他的“娇弱”了。
      魏延跺着脚转了两圈犹不解气,手指抖抖的瞪着蔡威,就差把他衣襟揪起来很吼一顿了:“你小子到底知不知道,大敌当前,主帅受伤会给手下将士造成多大影响?你就敢冒这么大风险?你要是万一被他一箭穿心了,跟着你出来的这些弟兄会怎么样你想过吗?蔡仲俨,你脑子里盛的是豆腐块还是洗脚水呀?”
      蔡威不说话,任由魏延吼骂!陆逊拄着下巴,在一边一言不发地听了好一会儿,等到觉得魏延骂的差不多了,才把魏延揪到一旁坐下。扭头望着蔡威,声音低沉:“故意受这一箭,原因何在?”
      蔡威苦笑了一下:“黄忠对我有举荐之恩!”
      “刘玄德对你有忠告之义呢!”魏延闻言“噌”的一下又冒起了心头火。
      “所以我没跟他真打!”
      “你当佯败很好玩吗?”魏延刚端起来的茶碗“嘭”的一声又放回了桌案,抬头瞪着蔡威,怒气勃发。
      陆逊一见事情不妙,赶紧按住魏延,连托带拽把人揪出了房门:“他还伤着呢,你们吵什么?”
      魏延揉着眉心,手点着身后:“我真不知道他是真精明还是真蠢笨!这么大的险,他都敢冒。你说他要是真在长沙被黄忠杀了……”魏延话没说话,想是因为自己假设的太不吉利,所以硬生生压下了后半截。
      “文长多虑了。”陆逊拍着他肩膀安慰道,“我倒是觉得仲俨此举不错。”
      “嗯?”
      “他那性子,你还不知道?恩仇分明。对他好的,他牢牢记着。对他坏的,他十倍奉还。张允不就是个例子?”
      魏延挠着下巴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可这性子放之前,是能得将士们忠心。但放现在,很可能就是给自己人招祸!”
      “我倒不这么想。”陆逊不以为然摆摆手,抬起手扶着桅杆,眼望着江面:“仲俨这一叛,已然是无路可退了。那些还留在荆州,曾和仲俨有交情的人少不得会被仲俨拖累。想玄德公这样的,说不定仲俨前脚离开,后脚刘景升就能借他的事对刘玄德发难。仲俨佯败在他手上,至少是送了他一个大功。刘景升总不会在哗变风波未定之时,就贸贸然处置一个功臣。怎么说,这也算是仲俨了了却荆州人情的一个方式。虽然险了点,却非常有效不是?”
      魏延肃着脸,冷哼了一声,表情虽然还是带着不耐,话题却已经转移为:“离了荆州,仲俨有说去投奔哪里吗?邺城,还是江东?”
      陆逊闻言,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沉默了好久,才闷声闷气说:“他还没说。不过我隐约记得阿图好像说过……这家伙似乎对海上东西有些厚爱。文长,你说……他会不会直接奔海上去?”
      魏延表情一滞,显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不成,我得进去仔细问问。”说着就要转身进屋。
      陆逊一把拉住他,摇摇头不赞成地说:“这会儿天都晚了,仲俨伤还没好呢,你等明天再问。”
      魏延思索了片刻,最后妥协地点了点头,到底还是决定听陆逊的,明天再问。
      可是等到第二天,蔡威因为伤势,起了高热,浑身滚烫,神智模糊。别说是商量事情,就是跟他说话都特别费劲。
      萧图和文进几个急得团团转,押着随军大夫给开了几剂的药方,结果药汤灌下去,伤势没怎么见好,人烧的倒是更厉害了。随军大夫心慌了,不敢在擅自开药,只让人那冷水帕子覆着,用散酒擦着。以期能尽快退烧。
      萧图对这看似莫名其妙的法子非常气愤,就扯着人家脖领子,给说他是庸医,要把人丢长江里喂鱼去。
      军大夫四十岁的汉子,被吓得浑身哆嗦,愣是不敢在萧图跟前辩驳一个字。最后还是陆逊出面,把人从萧图手里抢下来,好说歹说了安抚后,送上了其他船舰。
      等又熬了两天,蔡威情况依旧不见起色,陆逊魏延也开始焦躁时,谢天谢地,之前一直杳无音讯的青衿丫头来了。
      青衿姑娘跟贩货的商队一样,带了一串的小船过来,每只船上都是大包小包的药材。等汇合蔡威他们的船队后,青衿姑娘顺着爬梯上了中军舰。也来不及啰嗦别的,直接就推门进舱去瞧财位上伤势了。
      等把蔡威衣襟一解开,青衿“嘶”的一下倒抽了一口冷气: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蔡威有一天会受箭伤。而且伤在左肩,深订入骨。若是当时黄忠卑劣那么一点,在箭伤涂毒的话,恐怕十个蔡威这会儿都见了阎王了。
      青衿急吼吼地把一众碍事的人都赶出房门,只留下两个助手给她帮忙按着蔡威,她好割去放血腐肉。青衿不是华佗,可没有什么麻沸散。她更不是蔡妩,知道海上或者江上,常有败血症之说。可是青衿却直觉在水上漂着,加上伤口见潮,高烧不退,人再这么熬下去,不死也能熬傻了。
      青衿刀片靠近蔡威的时候,迷糊了几天的蔡威忽然睁开了眼睛,在迷蒙蒙瞧了瞧自己伤口后,又看了看青衿:“你自己来。让他们出去!”
      青衿愣了:“公子,这过程有些疼,我怕你受不住会乱挣扎。”
      蔡威摇着头,咬牙说道:“就你自己来。我保证不吭声。”
      青衿迟疑了下,思索着是不是他家公子自尊心太强,不愿意让人看到他受疼不过的狼狈样?
      “要不,我让阿图他们进来?”青衿试探着问道。
      结果却得到蔡威断然拒绝的答复:“我说可以便可以。你只管下手就是。”
      青衿没奈何地咬着唇,一狠心一跺脚,把旁边俩助手支出去了,然后拿着白森森地刀片在火上烤了一会儿,然后扭头来到蔡威跟前,没头没脑跟蔡威说道:“公子咱们快到夏口了。”
      “哦?”蔡威迷糊了片刻,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问道:“你是想跟我说……嘶……”蔡威话没说完,青衿就眼疾手快给蔡威肩头来了一刀,蔡威当即就白了脸色,冷汗岑岑而下。一直放松的手指也一下攥紧,握住身下被单。
      青衿面无表情,手执刀片神情专注,嘴里继续说着引开蔡威注意力的话:“青衿来时得到消息,周公瑾在得知荆州之乱后遣太史慈、甘宁前往虞城,进击黄祖。他自己则返程至夏口了。”
      “周公瑾?”蔡威攥着床褥的手骤然一紧,苍白带汗的脸上硬是浮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周公瑾可是让我栽了好大一个跟头!”
      青衿眨眨眼,继续扰着蔡威注意力跟他说话:“青衿觉得自古战场兵不厌诈,周都督也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再说甘将军去江东,也算是能择良主而仕,比之荆州,要好许多倍。公子……”
      “不是这个!”蔡威声音提高,带起一丝沙哑意。他这会儿亦是汗流浃背,脸色惨白,连里衣都已经被染成殷红。
      “那是什么?”青衿加快手上动作,尽力减少蔡威疼痛时间。
      蔡威合上眼睛,咬牙切齿吐出两个词:“谣言、书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3章 荆州风雨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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