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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一帆风雨路三千 ...

  •   蔡妩那天带着郭照在曹操和高乡侯府上各转了一圈,在丁夫人处收获心照不宣的承诺一枚,在蔡琰处则收获游牧民族生活习俗无数。
      蔡妩在高乡侯府处,牵着郭照,边听尚不知情的蔡琰说起边塞生活,边心惊肉跳地担忧蹙眉,满是不甘地望向郭照。她是希望郭照改主意的,只要她家姑娘不乐意,就算轲比能有十成心思,他也不可能娶到人。
      可是郭照却半点反应也没有。小丫头跟好宝宝一样,聚精会神地听着蔡琰聊天,不时地还会插口问上两句,一大一小看上去分外和谐的样子。
      蔡妩不死心,等出了蔡琰府门,就拉着郭照跟她讲:“照儿,你也听到着昭姬说的了。塞外那地方,吃穿不必中原,风景不比中原,连习俗都不同中原。老爹死了,儿子可以娶小娘,叔叔去世,婶子可以给侄子当填房。照儿,轲比能可是比你父亲小不了几岁,你当真就这么决定了吗?你再想想,再仔细想想!”
      郭照嘴角含笑地看着蔡妩,不点头,也不作答。好像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心里早有了答案。
      蔡妩上下没了底,一心盼着郭照改主意。结果盼啊盼,盼了半个月,郭照主意倒是没见改,反而轲比能那边一天天逼的紧迫:今天送来几匹小马驹,说是薄礼一份,不成敬意,望府上笑纳。
      明天又是两套特制的雕花长弓,不用细想,这是给郭奕、郭荥的。
      后天就来上首饰头面。郭家女眷人手一匣,连杜若杜蘅这样体面丫头,也没放过。塞北的金银镶着中原的温玉,也不知轲比能是不是故意的,所有首饰样式都是这样的材质。
      到了大后天,轲比能改套路,开始再往郭嘉府上送汤点了。来人还专门附上说明:我家大人担心郭姑娘将来去了塞北吃喝不管,所以特请了邺城几位名厨。郭姑娘尝尝哪位的手艺对您的口味。小的也好安排随行的厨子们到哪位那里拜师。
      蔡妩跟郭嘉那会儿也在场,听完这话,蔡妩恨不得咬轲比能一口:你有完没完?有完没完?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追我家姑娘,还让不让我们消停了?你这是追吗?你这分明就是耍手段的逼!就算我们不答应,你弄这么轰烈,将来谁敢娶她?
      蔡妩刚要跳起身,对着来人职责一通,就被身边郭嘉死死摁住了肩膀。
      郭嘉特云淡风轻地回过头,笑眯了眼睛跟来人说:“大人有心了。回去跟你家大人说:郭嘉为表谢意,在芣苢楼请君一叙。”
      来人眼睛闪亮地行着汉礼应了是,回去以后就跟轲比能说了这事。
      轲比能身边的彻越西是强烈反对轲比能跟郭嘉单独会晤去。这位智囊型人物总觉得郭嘉这人不好对付,明明上回见面还不软不硬地给他家大人钉子吃呢,这会儿就忽然转向,请他家大人吃饭了?说他不会搞鬼,傻子都不信!
      可惜轲比能是全然不惧,他还能朗笑着跟彻越西讲:“他们的高祖刘邦,草莽出身,尚且敢赴鸿门宴。轲比能怎么就不能赴这场芣苢宴呢?难道郭奉孝比那楚霸王还厉害不成?”
      彻越西揪着头发无限抓狂:这根本不是一码事好不好?楚霸王?楚霸王连汉人都说他是有勇无谋。可郭奉孝呢?那是心眼子比马蜂窝少不了多少的人?哦,忘了,论武力,您倒是能打得过他,可您觉得他会缺心眼儿扬长避短,跟你动手吗?
      轲比能没怎么理他,等到了那天,还是只带阿密格去赴宴了。结果到了地轲比能愣住了:偌大一个三层酒楼,除了二楼楼梯处站着正等着他的郭嘉,其他地方一个人都没有,连店小二和店掌柜都不在。
      阿密格警惕地握住刀柄,在轲比能耳畔低声说:“大人,当心有诈。”
      轲比能眼睛眨了眨,抬头对着郭嘉客套道:“几日不见,郭大人安好?”
      “有劳挂问,嘉一切安好。”郭嘉礼貌地笑了笑,那友好自然的模样看在阿密格眼里只觉背后一阵阵汗毛倒立。
      郭嘉可没心思管他,他在跟轲比能两人打完招呼后,伸手往楼上一指:“大人,请。”
      轲比能看了郭嘉一眼,犹豫都没有,抬步就上了二楼。阿密格刚要跟上,郭嘉就冒出一句:“轲比能大人可是担心楼上有埋伏,还是觉得嘉居心叵测,就等着带您上去,摔杯害人?”
      阿密格脸色一僵,脚迈在当空,走也不是,收也不是。轲比能回转了身,对阿密格喝令:“你留下!”
      阿密格满脸的不情愿,最后还是讷讷地收回脚,老老实实侯在一边去了。
      待进了楼上包房,轲比能一推门:嚯,真干净!偌大一个厅室,别说屏风、歌舞没有,连酒菜都没有。除了当中一张抹的锃亮的桌案外,就剩下他和郭嘉俩人能算是摆设了。
      郭嘉啪的一下带上门,友好笑容一收,单刀直入跟轲比能道:“郭某不喜欢兜圈子。轲比能,今儿我是来跟你谈聘礼的。”
      轲比能先是一愣,心说道:你不喜欢兜圈子?也不知道谁这么大费周章,故弄玄虚。
      但紧接着,轲比能又听见了聘礼的字眼儿,野兽的直觉让他觉得,今儿这一关,似乎不太好过。他得做多少让步才能让郭嘉松口许人?
      郭嘉倒是坦然豪迈,压根没管轲比能脸色,直接大马金刀坐桌案上了:“娶郭照可以。三个条件。”
      轲比能眼一亮:“郭大人请讲。”
      “我不管你有多少女人,但是你娶了郭照,那鲜卑最尊贵的女子就只能是她。没有之一。”
      轲比能干脆利落:“我答应。”
      “不管你有多少儿子,将来承嗣的只能是郭某的外孙!”
      轲比能略微顿了一下,随即点头说道:“若他有他母亲的本事,这条件也不难。”
      郭嘉眯起眼睛,站起身一字一句:“第三个,是条件,也是告诫:别像对待你床上寻常妇人一样对待郭照。否则,轲比能,郭某会让你后悔一辈子!”
      轲比能蹙了眉,看着郭嘉最终说道:“她会是我轲比能的女人,怎么会如寻常妇人般软弱?”
      郭嘉冷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轲比能不惧不退:“你若信不过我,可立字为据。”
      “嘉从来不信一纸空文能困住一匹头狼。”
      “那郭大人要如何……”
      “你之前的聘礼,一件不落。”
      轲比能狠狠吸了口气:“加上之前的条件,这可当真是狮子大开口!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
      郭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走到轲比能旁边一拉房门:“轲必能大人不妨仔细想想。反正嘉是不着急的。策力其实也是个不错的苗子。您说呢?”话毕,郭嘉头也不回,就要往外走。
      轲比能拳头一紧:“我答应。但我有条件。”
      “说。”
      “策力这辈子,必须留在中原。永远不必出现在草原之上。”
      郭嘉回过身,瞄了眼轲比能:“这个条件,我可以替主公答应,不过答应的年限是多少,就要看轲大人你和大汉合作时间了。”
      轲比能笑了笑,向前欠了欠身:“如此便有劳郭大人。”
      “好说。”郭嘉回他一个类似的皮笑肉不笑后说道:“轲大人,好走不送。”
      轲比能怔了怔,随即拱手回道:“就此告辞。”
      郭嘉眯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轲比能下楼的背影,他真想回一句:后会无期!
      等到轲比能带着阿密格一出芣苢楼们,二楼三楼的包厢处一阵开门之声,郭嘉刚才和轲比能谈话的隔壁一下就窜出郭奕跟郭荥两个小脑袋。
      郭奕皱着脸,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对郭嘉抱怨:“爹,你怎么能就问他要这点聘礼呢?你该狠修理他一顿!然后再狠敲他一顿!”
      郭荥在一边先是赞同地点点头,然后踟蹰地思考片刻,仰起脸,打着商量跟郭奕说:“娘说,拿人手软。看在他送咱们雕弓的份上,爹爹还是不要动手了。”
      郭奕脸一板,看着自家二弟刚要就立场问题狠狠训斥他一顿,就听郭荥异常真诚地看着另一边已经开门出来的马超说道:“孟起叔叔没有受礼。应当不必手软。”
      郭嘉笑了笑,没理会两个孩子的义气之争:到底还是太小。看不透彻轲比能跟大汉现在互利互惠的关系。对待轲比能,既不能松了,让他以为大汉无人,随时可欺。又不能太紧,让他生出反意,转而在北境挑起战乱,为祸一方。和亲亦是如此,不能太松,以为他想娶就能娶,不付出丝毫,便可把人弄到手。也不能太紧逼他太厉害,有了反效果,最后吃亏受委屈的还是他家照儿。
      马超看着郭嘉一阵变幻的脸色,抬手招了招,楼上楼下一众将士便都各自退下。留马超一个来到郭嘉跟前:“当真就放他走了?”
      郭嘉点点头:“我改主意了。”
      “嗯?”
      “留着他。留着他让他对付步度根和素利去。一个一盘散沙的鲜卑,虽然对大汉够不上大威胁,但是难保有那么几粒沙子总是趁着风,眯了大汉的眼睛。倒不如把他们都装进沙袋。到时候用起来,也比较方便。”
      马超低悦地笑了笑:“这倒是稀罕,你难道不怕这沙袋装好了,砸的是咱们大汉的脚吗?”
      郭嘉摇摇头,一脸自豪笃定:“别人联姻,我会怕。我家照儿的话,哼,她根本就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
      马超看了眼郭嘉表情,浑身恶寒:呀,对这种要嫁女的人当真是得忍受着。老岳父心态发作,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不正常。这种“我家女儿是最棒”的调调可是让他开了眼界了!--------------------------------------------------------------------------------------------------------
      晚上的时候,郭嘉回府,给一脸幽怨的蔡妩简要地说了轲比能在芣苢楼的表现。蔡妩听着心里那叫一个复杂:按理,一个男人愿意这么对待她家照儿,她是该觉得放心的。可是轲比能这人却老是给蔡妩一种:捉摸不透,城府极深,野心颇重的感觉。这样的人,当真能当好良人吗?蔡妩很是怀疑这点。
      可是不管她怀疑也好,不怀疑也好,反正在轲比能将要离开时,在曹操给他摆的送行宴上,轲比能当着曹操以及一种僚臣的面跟曹操开口:“鲜卑轲比能,向大汉丞相,求娶郭嘉府上千金。”
      他话一落,满厅皆静!一屋子人都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郭嘉,只除了曹彰。
      别人是一个个个担忧郭嘉会不会因为轲比能的话有啥过激反应。曹彰却是一手在桌下,死死按住身边的曹丕:他是真害怕呀!从轲比能那句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身边这人不对劲。等到轲比能话说完,他差点就要以为自己旁边坐了个活冰山了!虽然没有活动,但是那股子寒气却足够人退避三舍了。
      曹丕脸色带了几许苍白,紧攥着酒杯,和座中诸同僚一样看着郭嘉,只是眼睛有些迷蒙空洞,好像没有聚焦。
      郭嘉转了转脸,扫视了一圈以后,把目光停在了曹操身上,出列,拱手:“但凭主公裁夺。”言下之意便是我没意见了。
      屋子里的人松了口气:很好,奉孝没闹事!没出格!很好,轲比能被求娶的不是我们家姑娘,我们可以放下心了。
      他们是放心了,曹彰却是把心更提起来了。他手下使劲,抓着曹丕一只胳膊,死活不让他动弹:他是真唯恐他二哥一个控制不住,忽然起身办出什么惹怒曹操,破坏大局的事来。
      但是出乎曹彰意料。曹丕很平静,非常平静!除了被他抓着的人有些发僵和拿着酒樽的手因使力太久骨节发白外,他平静地简直让曹彰怀疑眼前坐着的这人不是他自己二哥!
      对着这样反应的曹丕,曹彰有些吃不准了:这……他……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曹丕声音略沙,转过头,脸上依旧没几分血色跟曹彰低声道。
      曹彰更发毛了,心话说:去你的没事!你丫的从小就是这别扭性子!我要是信你,才有鬼了呢!
      曹彰黑着脸,把手边酒坛往曹丕身前一送,跟曹丕道:“心里不好受想喝就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不必。”曹丕把酒坛往旁边推了推,“我没事。”
      没事个鬼呀!
      曹彰心里暗骂:你没事你把酒杯攥那么紧干嘛?老子最讨厌口是心非的人!你是我哥,也不例外!
      所以曹彰固执地把酒坛又给推回去,然后拿了自己的杯子“嘭”的一下跟曹丕碰了个杯:“弟弟陪你。”
      话落,仰头干尽,亮着杯底冲曹丕示意。
      曹丕无奈苦笑。垂眸看着酒樽像是回忆起什么一样,失神愣怔了好一会儿,随即摇摇脑袋,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脖子一仰,也是一杯干尽。
      曹彰刚要舒口气,就听旁边已经有那会钻营能讨巧的人跑到轲比能跟郭嘉跟前贺喜去了。曹彰眼看着曹丕脸色一僵,拿着空杯的手都有些微颤抖,不由无言轻叹。在没人察觉的地方颇为怨怼地瞧了自己父亲一眼:老爹耶,你看你干的好事!这鸳鸯谱点的,转悠来转悠去,最后苦的那个还是你儿子!我二哥!
      曹家三公子愤愤地吸了两口气,然后“哐”地一声把曹丕桌案下的酒坛也拎到了桌上,豪气干云:“弟弟陪你,今儿喝多少随你便。”
      曹丕微微转了转头,没说完,默默地给自己也曹彰都斟满酒杯。曹彰也不再吱声,低着头跟着曹丕一道沉默饮酒。
      三杯下肚后,曹彰刚要再倒,就见曹丕已经先他一步给自己杯子倒满。然后曹丕在曹彰诧异困惑地目光里,走到了郭嘉跟前。
      郭嘉眯起眼,看着曹丕。
      “郭大人。”曹丕终于还是开了口,声音有些发闷,有些发哑,像是刚得了一场重风寒一般,良久才迸出两个支离破碎的字:“恭喜。”
      郭嘉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拍拍曹丕肩膀。然后端了杯子,一饮而尽。
      曹丕冲他感激地笑了笑,一言不发回了坐席。
      接下来的宴会在曹彰看来是让人感到及其无聊和厌倦的了,因为他身边坐着的这位像是老僧入定一样,闭了眼睛,安安稳稳,不再开口,不再饮酒。而离他远一些的,则大多在忙活着应酬,忙活着道贺。忙活着跟宴会主角告别。这期间他们曹操的目光扫过来几次,有些困惑,有些诧异看了看自己两个孩子,可能发现没什么异常,又转过头去。他们大哥倒是几次亲自过来问了,甚至还担忧地瞧着曹丕:“当真无事?二弟,你脸色不太好,别是生病了吧?要不要退席回去,让大夫瞧瞧?”
      曹丕淡淡地笑着摇摇头:“大哥多虑了,弟弟无事。”
      曹彰动了动嘴,他很想跟曹昂说:他就是生病了!还是生的心病。大夫和休息都不管用。
      结果他这边啥声音还没发,就被曹丕狠狠瞪了一眼,然后颇为不甘地闭了嘴。
      到宴会结束时,到底还是曹彰把曹丕送到家的。因为曹彰发现一个很奇怪的事,明明他二哥酒量不浅,今儿喝的也没多少,在轲比能的离别宴上也挺清醒,怎么就在席散后醉了呢?而且醉的还不清,都迷迷糊糊嘀咕开了。
      “三弟……她要嫁人了……”曹丕搭着曹彰肩头,含糊不清地冒出一句。
      曹彰一边把曹丕扶好,一边警觉地往四下看看,然后微微舒口气:幸亏刚才把随从都远远支开了,不然他这话一出,不定几个倒霉的呢。
      “她要嫁人了……嫁的外族……嫁的塞外……”
      “是是。我知道。”曹彰胡乱点头应答着,心里一个劲儿地后悔:早知道应该叫老四来的,他会劝人。呃……算了,他跟二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怎么亲近了,还是别想了。
      老六倒是讨巧,可那小不点,你能跟他说咱二哥爱而不得,你去开导开导?
      “……我心疼……”
      “这说不定是她自己想的,你就别……”曹彰话一出口就像扇自己一个嘴巴: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郭照疯了才自己想这样呢!
      可他没想到曹丕居然提了声音:“是她自己想的!怎么可能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呢?”
      曹彰吓的一下顿住脚,来不及往后张望,直接抬手想捂住曹丕嘴巴,曹丕却已经低下声,点着自己心口“……可是……明知道是她自己的主意……我这还是疼……疼的受不住。”
      曹彰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一言不发光等着曹丕说话。
      可惜曹丕又像察觉到自己喝醉一样,在那句话落后,直接闭了嘴,不再出声。
      曹彰暗暗舒了口气,赶紧把人送到了曹丕府上,待吕裴接手后,嘱咐一番才又折回自己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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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时候,轲比能回程。曹操上书许都,允轲比能求亲事,封郭照武定县君,妻鲜卑轲比能。
      命令一下,郭府就忙活起来,蔡妩更是忙碌的脚打后脑勺。
      她开始给郭照做衣服,做鞋袜,打络子,绣手帕。做了一件又一件,甚至连郭照将来孩子的衣裳都要给她打算好。不光她自己忙活,整个针线房都被她支使的团团转,反而郭照这准嫁娘被她当宝贝一样供了起来,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动。最好每天闲闲的坐在那里,养的美美的,让她好好看着,抱着,亲近着,她才能添补因即将跟这个孩子分别而涌起的心中失落,以及将来可能永不相见的悲哀和无助。
      蔡妩把自己搞的很忙,就想她当年出嫁时一样,她一要跟人长久分别就习惯性的忙活。好像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心里踏实一些。
      郭嘉跟郭照他们几次劝她:这活交给下头就行,你不用这么操心。可是劝来劝去,蔡妩依旧故我。一家人也只好死心,由她折腾。
      郭照的嫁衣,不是自己绣出来的,而是由轲比能那边千里迢迢派人送过来的。炫目的大红轻裘,鎏金的黄色绣纹,华贵繁重,却雍容耀眼。
      蔡妩像是较劲一样,拉了一个新衣柜,同样给捧出一堆的衣服:嫣红,火红,石榴红,茜素红,一年四季,从头到脚,全部都是深深浅浅的红色。外人都诧异地看着蔡妩举动:这是干嘛?她要扔自己东西。
      可是蔡妩却一手抚着铺陈了一榻一桌的衣裳,一手轻轻地摩挲着女儿的脸:“照儿,你看,这些都是你的。打你及笄开始,娘让针线房做的。多喜庆。”
      “娘小时候经常被家里套上一身红衣。那会儿我可讨厌这颜色了。可是后来,我发现,这颜色陪着我走了很多年,童年懵懂,少年情动,到青年风雨,再到现在,而立已过,仍旧家庭和睦,儿女孝顺。我开始迷信这个颜色,我觉得它总是能给人带来运道。”
      “照儿。有人说,红色代表欲望。深深浅浅。娘不怎么想,娘只觉得它好看,它喜庆,它吉祥。娘希望,你的这辈子,就如这颜色一样,即便耀眼夺目,也是平安祥顺。”
      “带着它们吧,到了北边,也带着它们。不求你能天天穿着,也不要你时时挂着,但凡你想我们的时候,看看就好。有个念想。”
      郭照听着话,看着泪流满面还不自知的蔡妩,良久低下头,把蔡妩手边地一件留仙裙紧紧地抱在怀里,对着蔡妩,极轻极轻地开口:“好。女儿听娘的。都带着。全带着。”
      蔡妩“呼”的一下把郭照搂进了怀里,像是再忍不住压抑一样,抱着郭照呜呜地哭出声来。
      原本在门外伺候着的杜若,听到这声哭后,抹了抹眼睛,亦是无声地推出门去。
      郭照送亲的日期被轲比能和曹操体贴地定在了中秋之后。节前不少的女眷来到郭府,向郭照表示祝贺。这其中就包括曹丕的夫人:刚做母亲不久的吕裴。
      吕裴在送了贺礼后,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向对着她礼貌疏离微笑的郭照说道:“郭姑娘,你知道吗?除了蔡夫人,天底下恐怕再没有第二个女人比我更渴盼你嫁个好人家,并且最真切希望你的丈夫能长命百岁了。”
      郭照一愣,冷了脸斥道:“吕夫人……”
      吕裴脸上浮出一丝苦笑,看着郭照的眼神带上几许哀色:“看在你将要出嫁的份上,郭姑娘,你就让我把话一次说完吧。”
      郭照面无表情:“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吕裴自嘲地笑了,“我也不知道我想说什么。我只是觉得难过罢了。我只是觉得……觉得……他那天被三弟送来府中,状况太不对头罢了。自成亲一来,他从不醉酒,可那唯一一次酒后,叫的却是一个让我出乎意料的名字。郭姑娘,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表情的唤一个人的名字,也从没有想过他的声音可以不冷冽,不沙哑,可以那么温柔!我觉得自己像是抢了别人的东西,偷了别人的……”
      “吕夫人,已经过去了!往事勿提!”
      “过去了吗?郭照,真的过去了吗?”吕裴忽然转过头,看着郭照:“你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得到了他所有的爱,所有的情。从那以后,他留给我的只有作为丈夫的责任和道义。他可以尊我,敬我,但却从来没有爱过我。郭照,你知道……我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有多……羡慕你吗?”
      郭照仰起头,不再看吕裴:“吕夫人今天累了,想是该回去了。采苓,送客!”
      吕裴看了看郭照,自嘲地笑了笑:“告诉你这些,没别的意思。不过是看不过我心疼的那个人一个人伤,一个人痛。你却无动于衷!可以好好呆在家里,接受着八方道贺?你凭什么,你……”
      “算了,没关系,反正你要走了。塞北那地方,听说很是苦寒。你多保重吧。”吕裴说完抬起步,头也不回离开了郭照房间,郭照紧接着在她身后关上门,背抵着门框,整个人靠门支撑,仰看着顶棚,一滴眼泪就这么滑过眼角,落入发间,消隐不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1章 一帆风雨路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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