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里的阳光 我手中的海》澄奈

7、13-14

　　13
　　演唱会结束后，何非发短信告诉我他要参加庆功宴，于是我一个人回家。阔别许久的城市，在夜幕中显得陌生。我想到姚衡。其实这三年我想到他的次数并不多，那样理智的我，知道绝不能沉溺于回顾走过的路。人生终究充满选择，然而也许每个选择的尽头都难免遗憾，又何必后悔呢。
　　一年前，他在网上告诉我，他有了女朋友，计划不久后结婚。一个月前，我在他的博客上看见他的婚纱照，他臂弯中的佳人十分娇俏可爱，除了颧骨有些高。我笑自己太刻薄。昨天，我在电话里答应了母亲为我安排的相亲，约好等我回到温哥华后便见面。
　　念完研究生，我在何叔叔产业下的一家出版社当编辑，工作清闲得可以。我想胸无大志的自己要的生活无非就是这样，充足的时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富裕的金钱，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还有和睦的家庭。
　　所以，的确是到了该结婚的时候，无论所谓的爱情，是否来到。
　　凌晨两点，我在睡眠中被门口的一阵碰撞声吵醒，披上外套走过去，朦胧中，一个男子把何非架进客厅，扔到沙发上，又疲惫地吐气。我把灯打开，他惊讶地环视，然后看见我：“啊，何非这里怎么会有女人？”
　　如墨的黑发，精致的面容。我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男子，却是越瞧越熟悉。他回望我，慢慢眯起眼睛。 “常久？”我说。他忽然轻轻地笑起来：“居然是佟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好像听说何非的继姐回国来看我们的演出，莫非那就是你？”
　　我点点头：“没想到这么巧。”常久道：“是，亏得何非酒量差，每次庆功都要喝成死人让我送他回来。”我扬眉：“我猜，恐怕没人的酒量比得过你。”“当然，千杯不醉。”他笑，“时间不早，我先走了啊，再见。”“呵，再见。”送他到门口，“你喝成这样还能开车么？”
　　“放心，我有专属司机。”他得意地摆手，再一次道别后，我关上门。给沙发上的何非盖上一条毯子后，为确认常久确实性命无虞，便走上阳台。楼下一辆吉普车旁，站着一个高挑的女人，在常久从楼里走出后，转身开门上车。
　　那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她便是常久命中注定的那个人。有些人，一辈子只能爱一次。我大概不属于这类，然而常久是，她也是。他们是彼此生命中第一个爱上的人，也是最后一个。唯一的爱。
　　倒了一杯白水放在茶几，何非依旧沉睡。他的呼吸很轻很安静，半趴在沙发里，半张脸露在外面。我静静地凝视他半晌。他的鼻子高而挺，睫毛长长，皮肤细嫩。实在是个很好看的男孩子，我笑，想起电视里听到有人说圣影有偶像派的外表，实力派的内质。这也难怪，毕竟五个人都长了张太对得起观众的脸，却气质迥异，各有特色。
　　竟连我这个老女人都快要被迷惑。我连连叹气，回到床上继续睡觉。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容易被美□□惑的坏毛病。

　　14
　　所以在温哥华一家咖啡厅里，当李可帆向我亮出他那在我眼中迷人到极至的微笑时，我知道，既然他也有意愿结婚的话，就是他了。
　　他三十岁，留到肩膀的长发，蓄胡子，长眼睛白皮肤，奇异地让人感到优雅风流。他的父亲是何叔叔长年的合作伙伴，他的母亲是妈妈长年的牌桌好友。他是温哥华小有名气的华人画家，有一栋湖边的别墅；他十分懂得生活情趣，自制了一条可以住在里面随河漂流的木船；他身材颀长健美，喜好运动与烹饪；他从前经常会拈花惹草，但年纪已大，便决心定下来，找个合适的人，好好的过日子。
　　我们久久相视，我抿嘴微笑，他眼睛一亮。第二天，他约我去看他的画展。他为我讲解每一幅我感兴趣的画，声音低柔，表情专注。第三天，他为我做大餐，举杯之时，他说：“安冉，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是我在找的那个人。”
　　第七天，他把钻戒套在我的无名指上。我们商量好两个星期后结婚。
　　妈妈半悲半喜：“实在是太快了，也不知好还是不好。本想让你多接触几个人，多比较一下再做决定，谁知道你先斩后奏，定下结婚日子之后才告诉我们。哎……你终于就要嫁出去，可帆也确是个不错的孩子。”何叔叔十分高兴：“出版社的工作就先停一停吧，结婚是大事，要好好准备。”
　　晚上，接到可帆的电话：“亲爱的，明天我陪你去挑婚纱。还是你想要订做的？我正好有个朋友做这个……”我笑道：“婚纱店的已十分漂亮，让我目不暇接，订做的话时间恐怕来不及。”他嘿嘿傻笑几声：“就是，谁让我和你是闪电结婚呢。”
　　我想了想，还是给何非打去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沙哑的一声喂，我这才惊觉他还在睡觉。“安冉？怎么了？”“嗯……我两个星期后结婚，你能来参加吗？”那边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又睡过去的时候，低低的声线传过来：“抱歉，那时候应该在录音。”
　　“哦，没关系。你好好工作吧。”早就料到会是这样，“那你继续睡吧，拜了。”“嗯，再见。”电话切断，然后是冰冷急促的滴滴声。我轻轻放下听筒，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一瞬间的空空落落。那一晚，我久违的失眠，半梦半醒之间，我看见那个在房间里，在我面前打鼓的少年。
　　他靠在沙发上，仰起头，说他有喜欢的人。那样温柔的表情。
　　原来，已如斯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