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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 平行世界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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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洛洛把刘恋从身上剥下来,看到她眼圈泛红就安慰地拍了拍她,结果她的眼泪立刻奔涌而出。
这几年她别的本事都没有撒娇这一项长进大,见她有越哭越凶的趋势,库洛洛只好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而后请从另一个世界到访的“他”离开卧室,先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一坐。
刘恋从床头抓了一把餐巾纸,涕泗横流也不妨碍她耍嘴皮,她一边抹脸一边打着哭嗝对他说:“我没事,吓到了而已,他比你以前还凶。你去跟他说吧,我看他想问的也就是你当年问过的那些东西,问完让他赶紧的从哪来回哪去!”
最后她恶狠狠地说,声音却压得很低。
如果他不在这里,以她的识时务绝不敢对她无法应付的人如此大放厥词,库洛洛不去提醒她即使再小声外面的人也听得见,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他走出卧室。刘恋却跟在他身后,捂着脸几步冲进浴室里,过不了两秒又跑出来,往他怀里扔了一叠衣裤,而后回到浴室“砰”地关上门。
之后只剩下哗哗不停的流水声。
库洛洛看了看手中的衣物,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穿着睡衣的模样看起来反而更像这个屋子的男主人。
“需要我把衣服还给你吗?”那个男人问道。
“不必了。”
库洛洛随手把衣服搁在沙发上,而后走到冰箱前打开看了一眼,他记得上次离开时还剩下一罐啤酒,接着就在垃圾桶里看到了那罐啤酒的空瓶。
喝了他的啤酒还差点鸠占鹊巢的男人在他背后说:“抱歉喝了你的啤酒,也抱歉吓到你的女朋友。不过她不是被我吓哭的,她以为我的到来会使你无法回来,你能解释这是什么意思吗?”
由于成长环境差异巨大,刘恋时常会有在库洛洛看来奇特的想法,他顺着她的思路想了一下,而后拿出她的酸奶。
“有一种看法认为,同一个人在同一个世界里不能复数存在,否则多余的人会消失或被排除。”他说,没有说这种看法并不是什么严谨的科学理论,而只是刘恋喜欢的一部少女漫画里无足轻重的一句话。[注]
另一个世界来的男人显然没可能接触过这部漫画,或是其他由这个世界的人类创造的思想产物,他一时没有说话,捂着嘴思索起来。
库洛洛靠在冰箱上,一边喝酸奶一边打量着这个“他”。
人类对他人和自己的认知方式不尽相同,此前他未曾以第三方视角观察过“自己”,但此时看着这个男人,他毫不怀疑自己思考时就是这幅模样。
他又看了一眼沙发上被刘恋丢出来的衣服,那是几年前他在天空竞技场杀死西索时穿的衣服,那场战斗他记忆犹新,因此“他”所处的时间点也很好判断。
出于自身经历库洛洛并不怀疑“他”的真实性,但看到“他”时他的确感到意外。他曾试图在猎人世界找到更多可以“穿越”的接口,在发现它们每一个都只会通往这个世界后,他就毁掉了刘恋持有的海螺外所有疑似道标的东西,也毁掉了潭县的接口外所有曾经存在过、现在仍然存在、以后可能产生的接口。
然而其他世界的“库洛洛”却出现了,而他的到来意味着还会有更多平行世界。
“啵——啵——”
吸管在吸空的酸奶杯里发出滑稽的声响,库洛洛回过神,而后看到另一个他也是一副刚回神的模样。看来在“思考时偶尔会旁若无人”这点上他们有着一样的毛病,也或许是两人都下意识将对方界定在安全范围里。
这让库洛洛警惕起来。
平行世界理应有不同的发展轨迹,不同的发展也可能派生出不同的平行世界。但无论有多少世界和多少“库洛洛”,库洛洛都只认定自己的唯一性,其他“库洛洛”并非是另一个他,而只是与他相同的另一个人,并且出于这种同质性更加需要戒备,因为他也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如他所想,那个“库洛洛”在回神之后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反应,而“他”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同质相斥吗?第一次听说这种观点。如果复数存在不被允许,那么会消失或被排除的应该是我才对,这里是你的世界。”“他”极为自然地说道。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你也确实是多余的。”库洛洛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但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帮你。”
“库洛洛”仿佛有点惊讶,而后笑起来。
和曾经的他一样,“他”也迅速接受了这里是“异世界”,但库洛洛不打算像刘恋那样贴心地解释前因后果让“他”产生更大兴趣,这种不安因素如果不是太过棘手他可能会直接动手。
他扔掉酸奶杯,撇下“他”走到浴室门前敲了敲,对里面说:“你再放水的话隔壁邻居就要找来了。”
水声停下来,刘恋打开一条门缝:“你们这么快就谈完了?”
“不,但我要休息了。”
“那他……那一位呢?”
库洛洛往客厅看了一眼:“他留在这里过夜。”
那个“库洛洛”与他对视了两秒,而后说道:“当然,我不会打扰你们。”
刘恋这才走出浴室,低着头贴着墙根风一样跑回卧室,就像客厅里坐着洪水猛兽。虽然关上灯后她立刻就睡着了,但一整个晚上都抱着库洛洛不撒手。
库洛洛则彻夜未眠,可想而知客厅里那家伙与他一样,对于“他”来说这是陌生的具有威胁的环境,而对库洛洛来说多了一个“他”的环境也变得不再安全和舒适。
同一世界不能复数存在同一个人的说法确有其道理可言。
天亮时刘恋的闹钟响了,她拍掉闹钟翻身继续睡。闹钟五分钟响一次,当它第三次响起来时库洛洛直接掀掉了她的被子。
每一个工作日的早晨都是打战,刘恋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穿衣服、洗漱、化妆,十五分钟的赖床让她失去了吃早餐的空闲,只能匆匆从冰箱里抓出酸奶和一袋小蛋糕。
“我走了!”她跑到玄关一边穿鞋一边对客厅里的人喊,抬头看到两个库洛洛时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不速之客,脸色立刻一僵。
“一路平安。”客厅里的“库洛洛”对她微笑,她被烫到一样连忙转开目光,又迁怒似的瞪了站在卧室门口的库洛洛一眼,穿完鞋立刻夺门而出。
库洛洛看到她的眼神,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他们刚刚相遇时她总是这样对他避之唯恐不及,相处过一段时间目光里就多了更多东西,开始忍不住想要接近他,令他意外的是那并非迷恋假象、飞蛾扑火式的自取灭亡,而是在坚持双方意志的基础上探索共存之道。可以想象,即使他离开后不再到来,刘恋也会带着对他的思念独自走下去,这种感情不会摧毁她。
但他做了多余的事,两次。
刘恋离开后屋里变得落针可闻。过了几分钟,库洛洛估算着她应该已经搭乘电梯到达地下车库,便开始为自己做早饭。在这里他会有比较健康的作息,这使得他看上去比另一个“他”红润一些,而他也不排斥这种无伤大体的正向变化。
在他煎蛋饼时那个“库洛洛”去浴室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而后走到他身后,停在于双方而言都安全的位置上。
库洛洛头也不回地对“他”说:“这个世界与其他世界相连,有一个接口可以让你回去,天黑之后我送你离开。”
这不是假话,却也不是真话,那个让他多次往返两个世界的“接口”稳定到像是定向通道,如果“他”不幸因此到达他的世界,他只能费功夫亲手将“他”清除,除此以外“他”去往任何世界都与他无关,他只要保证他所在之处没有多余的自己。
“库洛洛”暂时没有说话,似乎在衡量他话语里的真实性。
库洛洛已经准备好应对“他”追根究底的盘问,换成他本人绝不会满足于这点模棱两可的情报。从昨晚开始他就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但也不让这种敌意过分倾向于为了刘恋,这不符合名为库洛洛之人的思维逻辑,他应该是一个遭人觊觎的独占者,而宝物就是他发现的这个世界,刘恋只是其中一部分。
人类都有可能被欺骗和误导,包括他自己,因此他需要具有明确指向性的“敌意”模糊“他”的思考方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个“库洛洛”的兴趣却不在这个世界上。等到蛋饼起锅时,库洛洛才听到“他”以和他一样的声音说道:“我的确兴趣多变,但我看不出那个女人有哪里特殊到会让你产生这样的变化。”“他”指了指他围着围裙、拿着锅铲的居家形象,“你喜欢她什么地方?”
库洛洛知道“他”所说的“喜欢”并非人对人平等的感情,而是人对物居高临下的审视。
这一点他也从未改变,所以他回道:“不是喜欢,而是选择。”
选择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出现在她面前,如同选择旅团的同伴并与他们一同前行。
“库洛洛”露出一点讶异,而后注视着他请他说下去,这种套话用的诚恳表情熟悉至极,看来“他”也没有把他当成是另一个自己。
但他们在本质上依然同根同源,思维模式如出一辙,库洛洛发现“他”也使用了同样的手段对付他,不直接指向他本人而是以刘恋作为收集情报的突破口。
于是他不再说话,回敬以同样的表情。
两人互相微笑着僵持了几分钟,最后“库洛洛”率先让了一步。
库洛洛随即收起假笑,他不想在这里和“他”打起来,否则晚上刘恋回来时可能会发现这栋楼成了废墟。
他脱下围裙,端着蛋饼和牛奶走回客厅。
“其实你也没有想过为什么吧?”“库洛洛”在他经过“他”面前时说道,“我们喜欢观察别人的行为、探索别人的思想,但我们很少自我解读。”
库洛洛停下脚步:“那么,如果将我当成‘别人’,你又解读出了什么呢?”
“库洛洛”走近他,他们像照镜子一样互相对视着。而后“他”说:“你选择的不是她,而是她所代表的生活方式。”
库洛洛没有否认,也不必否认。作为他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刘恋是这个世界的入口和象征,带来一种截然不同的、割裂的生活方式,他的确享受于此。
他出身的地方奉行丛林法则,人们先是像兽一样存活,而后才会披上人皮假装成人。流星街人总有一种填不满的缺失感,因此库洛洛从不拒绝任何会为他供给满足感的事物,无论是与旅团一起胡作非为,还是在平凡的世界与平凡的女人一起生活。
哪怕像毒瘾一样无法戒除,他也永远随心所欲。
“当你从她身上获取的感觉消退时,你就会离开她,除了旅团我们从不受任何东西约束。”另一个“他”冰冷地说。
“我也从不会对未来患得患失。但看来我们确实不一样。”
库洛洛失去了讨论这个话题的兴趣,坐到餐桌前吃他的早饭。
“库洛洛”仍然站在原地:“既然如此,你想知道我们的差异源于哪里吗?”
“愿闻其详。”
“库洛洛”具现出《盗贼の极意》,抬起手展示出其中一页。
那一页上一片空白。
“这一页本来是库哔的能力。”
库洛洛一愣,听到“他”继续说:“他和侠客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