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长相思》旧时萱草

38、Chapter 33 重遇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是哪一种情愫？

　　在朋友列表中大概是位于第一的存在，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想第一个告诉他，和他分享自己的心情，或许会意有所指地说：

　　“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或者，
　　“真的好幸运能够有你支持我。”

　　若有若无的暧昧中顶着友谊的名号，不管他能否看得到，都微笑着回应。
　　“我会一直支持你的。”
　　说完还在心底暗暗添上一句：

　　Always and forever.
　　I will always be your back.

　　我会一直是你的后盾。
　　你不知道的是我是如此的爱你。

　　因为爱情永不可能一厢情愿，哪怕暧昧也需要对方心照不宣的回应。如果现实始终缺少两个人在一起得契机，那一直这么“友达以上”下去……

　　就永不会像失去恋人一样，失去永远支持自己的存在。
　　……大概。

　　幸村始终没有对柳生作出回应。

　　当站在落地窗前，数到第六枚碧绿的叶片随着苏萨尔河的河水流淌而过的时候，幸村便知道，来到德国以来的第四个春天，终于降临了。

　　云杉抽出的新枝，和古朴高大的树格格不入的新绿色，透着无所不在的欢欣。交辉的道路两旁的常青树，依旧是深邃到极致的颜色，和新发的芽深绿碧绿翠绿浅绿的交织，被顽童打了两片飘进河里，落在地上的便作了新开不久的野花的同伴，躺在地上仰望着蓝得透明的天空。

　　实在是写生的好时光。

　　晴朗的天空下阳光是明晃晃的一片，云朵也分成了半透明的两半，一半浮在清空，另一半也变成光线洒下来。地上能看到透过树叶叶片的影影绰绰的影子。

　　幸村背上画板，久违地想去公园写生。

　　……和柳生没有什么联系，已经有多久了？

　　当初设想的，在一起会怎么样，不在一起会怎么样，都离不开两个人可能的冲突或交谈，哪怕没有回应的背后掩藏着难以言喻的失望以及尴尬，在多年的友谊面前总有冰雪消融的时候。然而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如此重要的关系转变，电话抑或是讯息都无法承载其意义，或许只有在自己完成大满贯的心愿后，回国和他面谈，才是幸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途径。

　　但是，五年期满以后尝试着拨打给柳生的电话，全部自动转入语音信箱，他蓦然明白了无声中隐藏的韵味。

　　原来成不了恋人的友达以上，并不会一直这么默契地存在下去啊……

　　要么顺其自然地在一起。
　　要么只有随着时光的流逝，将这份感情埋没在时间洪流的深处。

　　但那个人是柳生。

　　如果自己喜欢的人是柳生，爱着自己的人是柳生，经历过这漫长的五年，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都不会脆弱到那种一扳就断的程度吧？
　　幸村这样想。

　　……等回国的时候。
　　等自己圆满了大满贯的心愿后，只要回国……

　　他绕过挺立在入口的云杉，轻车熟路地向公园的内部走去。休息日的缘故，公园里的人很多，尤其是右转的湖畔，人潮涌动。只犹豫了一小会，他立刻决定转而向左，去平时甚少有人长作逗留的密林。

　　“美……幸村学长，幸村学长——幸村精市！”

　　向左转后才不过跨了两步，幸村便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喊声。从高中毕业太久，一时间他都没有分辨出那是喊自己的，过了好一会才分辨出带着乡音的日语以及属于他自己的名字。

　　穿着针织长裙的女孩，全身上下都是那种明亮耀眼的黄，正站在树下冲他不断地招手。将吐未吐的“美人部长”的称呼轻易就能把人带入到以前的时光里去。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只是轻轻咳了一声，她立刻停住了口，狡黠的神色却还和以前如出一辙，不折不扣的是柳生的妹妹本人，柳生穗。

　　鲜活得就像从幸村的记忆里直接走了出来，站在这片灿烂的阳光下。

　　惊讶之余，幸村微笑着应了小穗“好久没见，要不要找个地方聊聊”的提议，带着他们去了熟悉的咖啡店。

　　和柳生穗在一起的男生，同样是立海大附属毕业的学生，印象里似乎是和切原一届，当年还是棒球社的中流砥柱，为人的可靠程度从他当机立断地挡住女友那声不合时宜的称呼便可见一斑。然而明知故问是否在交往，柳生穗却强掩得意地抿了抿嘴，忍耐一会后终究忍不住笑出声来，把右手伸到幸村的面前，声音里充满了欢欣。

　　“来看，幸村学长，我订婚了！”
　　“真的吗？”

　　惊愕是肯定的。记忆里时常丢三落四胡搅蛮缠的小姑娘柳生穗，光是因为忘带钥匙成了家常便饭而被柳生看似斯文地数落过好多次，五年的时光一转，竟然已经订了婚。详细问起来，订婚宴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眉飞色舞地开始第三遍地描述订婚当天的情景，柳生穗终于在未婚夫的提醒下意犹未尽地住了口，转而笑嘻嘻的问道：“嘛，幸村学长，你要看照片吗？”

　　如果这是能够阻止她第四遍描述婚宴的唯一方法……幸村当即应允。柳生穗立刻将随身携带的便携式笔记本电脑放在桌面。

　　鼠标清脆的咔哒声，穿着礼服的柳生穗和她的未婚夫跃然出现在电脑的屏幕上。并不是正式的婚礼，柳生穗并未穿着白无垢，可眉眼间的每一份灵动，二人相视而笑的每一丝默契，亲友祝贺的每一份真心实意，统统被相机忠实地记录。

　　那种喜悦的温情蔓延在照片里的每一处，甚至越过镜头的距离，让幸村切实地体会到倘若这是正式的婚宴，绝对会更加的美好温馨。

　　随着她手指的敲击，照片一片又一片地滑过。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当柳生微笑的脸出现在屏幕，幸村还是忍不住怔了一怔，尔后迎着柳生穗略显疑惑的目光歉意地一笑。

　　好久没有看到柳生了。五年的时光隔开的远不止距离这么简单，明明能够从邮件里读出他的感觉他的思想，能从话筒里感觉到他的喜悦他的心烦，但这些都和面对面地接触不一样。照片里的他原本黑框的眼镜换成了更加适合他的银边，深灰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配着闪银的领带，和另一位女宾对着镜头微笑。

　　幸村甚少看到柳生穿着颜色如此跳脱的领带，印象里也觉得和他一贯的斯文气质不符。然而镜头里如此搭配的他却没有让幸村产生丝毫的违和感，端着酒杯侧身而立的模样，仿佛整个大厅内的灯光都聚到了他那里，映得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

　　他变了，又令他说不出哪里变了，归结到底还是让幸村毫无间断地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只是地域的距离隔开了他们而已。

　　现在没有回应他也没有关系，没有确认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有关系。不需要确认对方的心意，正如不需要确认幸村自己的心意一样，因为那是柳生，是他所相信的柳生比吕士。

　　可是照片里，站在他身边的那是……

　　为了掩饰自己些许的失态，幸村故意指向了站在柳生身旁的女宾，带着促狭的笑容问道：“这么漂亮的女士，我倒觉得有些面熟，莫非是比吕士给你找的嫂子？”

　　“哎——美人部长！你、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的？……”
　　“……她是，柳生的女朋友？”

　　视野里柳生穗明媚的笑容被无限制地放大，幸村只来得及听到她话语的前一半。今天是愚人节吧？然而他很快便意识到愚人节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之久。转过头去再看照片里的他和她，片刻以后幸村终于找到了自己觉得她面熟的原因——四年前和前女友若宫里乃回国，同旧友的聚会，席间便有一个女生从天而降，拉着柳生要他负责，搞得仁王雅治一时不慎，把刚喝下去的水喷了自己一头一脸。

　　彼时柳生强忍着惊愕的侧脸幸村记忆犹新，因为当晚他就接到了柳生的电话，后来幸村轻描淡写地询问过那个女生的身份，柳生在话筒那端低低地苦笑，他默默地听。

　　是为了让他赶紧脱离那个聚会的，前来帮忙的普通朋友；为了逃脱他和女友并肩而坐的场景，而偶遇并求助的女生。隔着话筒听着柳生乍听起来平静地陈述，言语中藏着多么深的感情，幸村心里明镜似的清楚。

　　或者说，幸村以为自己心里明镜似的清楚。

　　“美人部长，你在听吗？”

　　发觉幸村已然走了神，柳生穗连以前的称呼都搬上了桌，成功地吸引到目标的注意力，她才满面笑容地拍了拍手，道：“是我哥带回家的女朋友哦，很漂亮吧？听说两个人可是认识了很久的，我哥竟然藏到现在才带回家。本来他一直都没有女朋友，爸妈都着急得很，想着法子给他安排相亲。这下子可把爸妈都高兴坏了……哎，美人部长？”

　　微笑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牵动嘴角的肌肉，再微微弯着眼睛就能笑得无比真心。因为阳光够灿烂，生活也足够美好，甚至听到了多年的老友没有及时告知的喜悦……没有什么需要分神去思考的，不愉悦的事情，幸村用右手撑住了脸颊。

　　“哈，想必除了容貌，性格也很好吧？”他微笑着说。

　　“没错啦，你看我哥参加订婚宴的礼服，和平时他喜欢穿的搭配很不一样吧？就是绘美姐特地给他选的哦，所有人都夸她眼光好呢，我觉得哥哥也相当喜欢的样子……”

　　“很喜欢？……”
　　“是啊，很喜欢。”
　　嗯，是很喜欢这搭配，也很喜欢帮他搭配的人吧！

　　很喜欢似乎是叫做绘美的女生的人。
　　是他连续爱着这么多年，也以为连续地爱着自己那么多年的柳生。

　　电脑的屏幕上连续闪过的三五幅画面，全部都是携着女友的柳生，走动着、站立着、端着酒杯交际应酬，斯文温柔的柳生，隔着镜头和电脑的屏幕对着幸村露出久违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