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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 26 告别 ...

  •   丸井二话不说,抄手就上去扒了仁王的外套。

      幸村等人站在丸井的后面,视线被阻挡,因此就算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他外套下的衬衫是怎样一副尊容。直到丸井仰天大笑,形象全无地闪到一边。

      “啊哈哈哈哈,雅治你的衬衫——”

      仁王雅治无奈地叉着腰,随着丸井的动作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是他或许遭受了一些……呃,蹂躏的衬衫,除了他一直没有扣的第一颗、第二颗的扣子,其他纽扣都跟夏天的水汽一般无端蒸发的无影无踪。

      于是狐狸君只得扣上了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放任剩下的部分自然垂落。布料在不甘寂寞的徐徐微风中像大鸟白色的翅膀,不断摇摆起伏。

      “……邪男……还真邪得很!”
      “这下子果然好邪——”
      “雅治你怎么了,你也失贞了么?”
      “邪男?我看是斜眼男吧……”

      仁王雅治龇牙咧嘴地合拢了外套的衣襟,刻意忽视掉损友的嘲笑,颇阴阳怪气地说:“围攻我的压根不是学妹,而是凶残的三年级女生……棒球社的藤原君可惨多了。不用COS,好歹我也保住了最重要的第二颗扣子,我就不信比吕士比我还厉害!”

      大家闻言,顿时精神一震,不再忙着讥讽仁王,而是默契地立刻掉过头。
      “走,去找比吕士。”

      寻找柳生的行动没有花费他们很长时间,因为这位当事人唯恐他们找不到他一般,堂而皇之地站在网球部办公室的门口。一群人躲在一旁只看了一小会,便有好几位女生红着脸跑上去。对偷窥好似浑然未觉的柳生听她们不知说了些什么,点头颌首,接着把手放在了外套中缝,作势欲解……

      呃——

      “柳生比吕士你……你的扣子呢!”
      “雅治你要冷静,再愤慨运动服也不能长出扣子来。”

      一行人大眼瞪小眼,愕然看着柳生深色外套下的……运动服。一个扣子都没有,胸前一派平滑的运动服。
      正是立海网球部的正选队服,他们几个退部以前天天相见的明黄色。

      仁王雅治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这件衣服。

      “外套呢,外套上有扣子啊。”幸村冷不丁地说。

      柳像是早就猜到有人要提出这个疑问一般,了然地回答道。

      “昨天他俩打完赌后,比吕曾偷偷地告诉我,他回去让柳生夫人给他的纽扣多缝了好几道,如今估计就是凭精市你的力气也是扯不下来的。”

      幸村闻言,含笑看了柳一眼。

      仁王喃喃地说:“……这也可以啊,不是说不能作弊吗?”

      “这不算作弊,只能算是投机取巧。比吕很是聪明地既对世俗投以白眼,又与之同流合污。”柳摇着头说,“雅治你丢了5个扣子,比吕丢了0个,这次打赌你输了,聚会的钱就落在你肩上了。”

      白毛哀嚎一声。
      “莲二你是指他跟我说了半天做人要诚信不可以动歪脑筋,结果却穿了件没扣子的来和我比赛?”

      “没错……”柳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雅治,你被伪绅士玩弄了。”

      “……”

      “请节哀,另外我们聚会的资金就靠你了。”
      “记得把聚会地点订得高级一点,普通居酒屋我是不去的。”
      “不满的话可以再打一个赌,这次把酒水钱也算上如何?”

      仁王雅治对大家落井下石的安慰抱以隐隐含泪的目光,过了半晌发现大家殊无其他反应,才咬着牙说:“录取通知出来以后就聚会……在家吃饱了再来。”

      “一定饿着肚子去。”
      “聚会前一天我就不吃晚饭了。”
      “聚会前三天我就要沐浴更衣节食。”

      越来越大声的揶揄中,他们暴露了行踪。眼尖的丸井看到数位女生已经开始向他们藏身处张望,好心的提醒后大家作鸟兽散。因早上出门前被母亲交代要喊弦一郎前来做客,幸村立刻拉着真田闪得飞快。

      只是毕业在即,真田需要回家同他的祖父商量专业选择事宜。幸村一个人回到家的时候,父亲正拿着一份文件样的纸张看着,和子则早早地坐在餐桌前等着开饭。帮着母亲把餐桌布置好,说完祝词以后筷碟相碰的声音随着开饭响起。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幸村夫妇一年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需要在美利坚度过,一双儿女留守日本,长子精市格外早熟且独立的个性或许正是拜此所赐。饭桌上敏锐地捕捉到妻子向自己投递的多次眼色,幸村先生终于轻咳了一声,向家人宣布了“举家搬迁至伊利诺伊州”的决定。

      “和子跟我们去美国读高中,学校方面我们已经联系好了。至于精市,也在伊利诺伊继续学业。”

      幸村精市有些惊愕地看向父亲。桌子对面的他神情和语调都一般的沉稳,说明这并不是心血来潮的决议。

      “可是父亲,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好了,高中毕业后我会去西欧,参加职网……”

      “精市!”
      父亲打断了他的说话,把饭前一直在看的那份文件平放在桌上,向对面推了过去。还没有推到幸村的面前,他已经看清文件上方醒目的大字:神奈川县立医院体检报告。

      升学考试前他在县立医院参加的体检,前几日他还疑惑怎么还没有收到报告,原来是被送到了父亲那里。

      “这是你的体检结果。最近一阵子我和你母亲一直在和医生沟通,想弄清楚以你的身体状况,参加职网以后会面临什么。”

      没等长子做出回应,他的食指在桌上连续敲了几下,又继续说道。

      “三年前的手术虽然成功了,但治愈期非常漫长,哪怕去美国的医院疗养也不能保证你的身体恢复了百分之百的健康,更何况复健期间你数次擅自增加运动量……因此医生的建议是把网球当做业余爱好,没问题;职业运动员,不行。”

      短暂的沉默中,幸村快速地浏览着自己的体检报告。

      “但并不是完全不行,不是么?根据这个,我的身体指标各项都很好,关于职业网球手的弊端,只是推测而非论断……”

      “哪个职业运动员没有受伤病痛?但因为你是特殊的,你复原后的身体根本不能承受那么大的运动量。我听说但凡网球选手都有什么肱骨外上髁炎……”

      “网球肘不是每个网球运动员都有的,只要规划好运动量就可以有效避免,我肯定会很注意自己的身体——”

      “当初住院都把网球拍偷偷带进病房,做挥拍练习的你根本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光是业余已经这么拼命,职业的你还想怎么折腾?高中已经让你继续参加社团了,难道还不够吗?”

      “但进入职网是我一直以来的目标……”

      “啪”的一声巨响,是父亲用手掌重重地拍上了桌子。

      “我说了多少遍了,规规矩矩的人生不够好么,还是说所谓的梦想能够用健康的身体来交换?你还年轻,所以很多事情都需要我们帮你做决定……”

      “我已经十八岁了,况且你和母亲在美国的时候都是我来照顾——”

      这句反驳的下半句还没有说完,再次被父亲敲桌的愤慨打断。交谈至此蠢蠢欲动的矛盾被撕碎了家庭和睦的面纱,向全面争吵的悬崖快速冲去。

      大概是没有想到一直礼貌又独立的长子会坚决反对他同妻子协商得出的结果,再加上幸村家一贯的新式教育理念,压上所谓父亲的权威也不能动摇儿子的半分主见,晚餐只能用不欢而散来形容。争执到最后,还是母亲阻止了父子俩说不上愉悦的谈话。

      幸村精市带着满腹压抑着的郁闷回到房间,耳边还回想着母亲状似温柔的劝慰。

      “精市,我们在美国居住的城市芝加哥有世界著名的美术学院,去继续读书、学习绘画不比辛苦的体育训练要好么,还是说你需要时间再想一想?”

      的确是需要时间,可惜无论自己想了多久,决定依然没有改变:他想要去西欧继续网球的生涯,想要沿着设定的方向行走,想要完成关于攀上世界巅峰的梦想。

      许是三年前手术的阴影太过庞大,被永远不能再打网球的痛苦和心悸包围的世界是幸村从未想过的黑暗与迷茫。网球所代表的年少的快乐、对胜利的追求、对主导权的把握,以及最初的梦想的分量,一日比一日更加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后来他终于痊愈,能够陪同队友重新站上日本中学生网球界的顶端,再然后他被父母单方面剥夺了继续前行的可能,以担忧和爱的名义。

      他的确需要时间,但不是用来说服自己,而是说服家人。

      然而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家人,应该是世间最亲密的存在,同样也最容易发生争吵。面对旁人的挑衅以及不满,都可以压着性子忍耐过去,在面对朝夕相处的亲人时却屡屡突破理智的极限。

      因为亲密所以应该更了解才对,因为血脉相容所以要更包容才对,因为朝夕相处所以即使吵了架也可以用时间来稀释,直到和好如初才对……

      双方大概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争辩演化成争吵,一日比一日要激烈,从星星之火弥漫成燎原之势。

      ——我这是担忧你的身体,希望你的将来不要因为疾病而痛苦,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我是想追逐我的目标,实现一直以来的梦想。身体方面只要照顾得当就不会出现你们所担忧的问题,你们还要继续反对吗?

      ——梦想算什么,梦想值几个钱?有未来的生活,有健康重要么?

      ——可是网球对我来说,重要的程度难以想象。

      重复的争论每天都要发生一次,哪怕心平气和地坐下谈话,最终也以谈崩而告终。幸村看着父母气急的脸庞不止一次地想象:如果放弃了网球会怎么样,如果放弃了梦想会怎么样?
      放弃了一直以来没有理由的徒然坚持,失去了网球的幸村精市,还是自己么?

      ——你说网球重要的程度难以想象,那和家人相比,哪一个更加重要?

      这个问题被抛出,双方都陷入了愤怒的沉默。

      幸村曾听妹妹和子说起过,年轻的女孩子同男生交往,时常会问出如此问题:篮球和我哪个重要?游戏和我哪一个更重要?网球同我相比哪一个更重要?殊不知一个是爱好一个是恋人,根本无法同时比较。

      网球和家人哪个重要?这明明是不相冲突的两项,又何来比较。

      哪怕选择了网球,自己也绝对不会被家人抛弃,因为血浓于水,亲情大于一切。抱着这样的想法,最后关于走或者留的选择题,幸村精市在父母偕同和子打包行李出门时选择了留下。
      然后意料之外地爆发了一场大战。

      最后一场家庭内战,却足够激烈。流淌在血管中相同的血暴露出相同的秉性,父子俩在这个问题上都不肯各退一步。扔下“想通了就来找我们”的最后通牒,家的大门被狠狠摔上。

      窗户在摔门的巨响中好似跳了起来,发出玻璃和金属窗框撞击的惨叫。昂贵的瓷器摔成遍地的碎片,反射着白色冰冷的光。
      他则站在了惨烈废墟的最中央。

      自己的抗争是赢了吧,最终赢得了进军网坛的通行证了吧,只是这追逐梦想的代价是否有些太过昂贵。明明只是抱着关心对方宽慰对方的目的出发,怎么事情却南辕北辙地演化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痛苦和孤寂一样忽如其来,因为太过巨大而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幸村独自站在凌乱的摆设残骸中,一个人痛苦地笑,笑得想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Chapter 26 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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