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长相思》旧时萱草

15、Chapter 15 虽相离，勿相忘

　　这个女人……
　　他可以打她么，可以抛却绅士的假面打她么？

　　柳生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真是的，都被她抢白“不用多谢”，自己那句言不由衷的“谢谢你”只能胎死腹中。可麻生还意犹未尽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

　　“呐，作为声名远扬的‘绅士’在女士帮忙以后请她吃饭，难道不是理所应当么？”

　　“姑且算你说的没错。”

　　“喂，什么叫‘姑且’啊？！”

　　寿司店是不能再进去了，托她的福，现在旧友大概都疑惑自己竟然是个上完就跑的无节操混蛋吧？
　　果然还要想个借口向好事君，比如说仁王雅治，来解释麻生绘美搞出来的离奇一幕……把手插｜进裤子口袋里的柳生索性就让麻生带路，两个人在一家灰扑扑的店面前停下脚步。

　　像是大排档的那种毫不起眼的居酒屋，坐下时有些迟疑的柳生还被麻生绘美责问。
　　“是觉得穿着高档外套的自己不能坐在这种破破烂烂的地方吗？”
　　“不是，完全无所谓。”

　　说是无所谓，但心里还是存在怀疑，看起来格外油腻的桌椅板凳……墙面上挂着不知什么年代的宣传画，这里还真是脱离都市到了不可置信的地步。

　　“嗨，烤鸡串来啦！”

　　相比于不能貌相的店面，端上来的小吃却意料之外的好吃。烤鸡串刚端上来时还在想弄脏了手会怎么办，但吃进嘴里却被久违的美味打败。必不可少的酱油和砂糖很是绝妙，听麻生说是特制的酱汁也比想象中好了不止一倍。

　　吃完一串的柳生忍不住拿起第二串，麻生绘美在一旁笑得很是得意。

　　下午的客人不算多，过了一会，其他料理也陆陆续续地送来，每一样都好吃得让人心生赞叹，可是最后一道涂了超辣的辣椒酱。柳生被重重地呛到，急忙端起旁边的啤酒喝了一大口。

　　麻生眼尖地注意到了。
　　“柳生同学不习惯太辣吗？”
　　“嗯。”
　　“那我点的时候你应该明说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被直接这样教训，柳生耸耸肩，反而没有什么不快。倒是再端起酒杯时麻生主动要求干杯。喝完两杯以后，麻生用手撑住下巴。

　　“柳生同学的话，比较喜欢清淡口味的吃食？”
　　“不一定……像凉粉那样爽口清淡的都很喜欢。”
　　“看，像这样明白地说出来不是很好么？”

　　麻生又喊来了服务生，重点了几道菜。单从菜单上的图片看来，似乎都是口味淡雅的那种。等待的过程十分安静，只有默默喝着啤酒的声音。

　　麻生忽然笑了起来。
　　“我的酒量不大好……要是陪你喝醉的话，你可不会对我做什么事情吧？”

　　柳生这才发现沉默的自己已经喝掉了数量绝对不在少数的啤酒，期间麻生自然也分享了不少。大概是变相提醒自己不要喝得烂醉吧，柳生放开握着杯柄的手指。

　　“不会，我有个喜欢的人。”
　　“Ouch！”

　　发出象征“你说的真狠，踩中我的痛处”的声音，麻生好奇地用双手托起下巴。

　　“嘛，不要把人家说得一点魅力也没有好么？柳生同学喜欢的……就是刚才席间的那个人？”

　　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
　　心脏骤然被抓紧，未等他反映过来，她又自顾自地说。

　　“看起来的确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啊……喜欢的女生是好朋友的女友，感觉一定很痛苦吧！你和表哥说话时我就注意到了……真佩服你竟然在那里坐了那么久，要是我早就跳起来跑掉了。”

　　她误会了。
　　也难怪，毕竟席间只有那么一个女生。就算时代再怎么进步，她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是个爱慕同性朋友的家伙吧？

　　“表哥？”

　　“嗯，阿隆是我的表哥……”

　　阿隆，大概是今天寿司店老板的名字。

　　“……不过大学开学那天，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很闷，还和朋友说你绝对是闷骚型的……看来我猜的没错喔。话说喜欢就要说出来嘛，公公平平地比试看她到底喜欢谁啊！”

　　说得倒简单。
　　他爱的是一个男人，这说明他在“爱的宣言”方面只能被性别憋死。和那个女生相比，只能用“毫无胜算”来形容。

　　“不过，你的胜算应该不大吧？”

　　柳生在啤酒杯里倒满，一副兴趣乏然的样子，心里却充满了无语的黑线。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怎么他想到什么，她就说起什么……

　　“该怎么说呢，那个女生的男友真是好看到人神共愤的地步啊……我还没看过一个男生长得那么出色。如果他表情再柔媚一点，一定比女生还要漂亮。性格似乎也很温柔，比你不知道好多少倍。所以说高低立判，你是没有什么胜算的啦！”

　　他和幸村比起来，应该也没那么惨不忍睹吧？
　　不过比他差也甘愿，谁让他是自己看中的男人。

　　“多谢你精准的分析，麻生桑。”
　　“哈哈，不用谢。”

　　幸村精市的性格才不是单单的温柔……不过就算他跟她说，麻生也不会理解的吧，这个女生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表态的“喜欢就要立刻说出来”还是久久盘旋在柳生的心头。

　　把麻生送回她的住处，柳生在返回宿舍的路上又买了两瓶清酒，回去时已到了晚饭时间。因为周末，舍友都外宿，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倒也落得清静。

　　他打开窗户自斟自饮，佐酒的是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偶尔从窗口飘落来一两瓣樱花，拂在窗台净增雅致。人往往在烦恼时借酒浇愁，可他的好酒量却苦在越喝越清醒。

　　酒瓶见底，愁绪见长，无论怎么想把关于那个人的事情甩脱，幸村精市的名字便越频繁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微笑的他伤心的他生气的他，想念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被不知名的勇气鼓舞，柳生拿过手机。

　　以“有事要找幸村”为借口，从真田那处要来他的号码。漫长的“嘟嘟”声后电话终于接通。这天早些时候才听过的女声清脆地应答。

　　“幸村——”
　　“你好，这是幸村精市的手机……喔！”话语简单停顿，随即又通过话筒冲过来，无比的刺耳。
　　“是柳生君么？”

　　是她，但是她又怎么知道这是自己的电话？
　　无暇多想的柳生尽力柔和着生硬的声调。

　　“请问幸村在吗？”
　　“精市刚刚去洗澡了，有什么话我可以转告吗？”
　　“不用，过会我再打来吧。”
　　“嗯，但是……”

　　虽说过会再打，自己是否再有勇气实在是个未知之数。可是比起自己，女生微妙的反应很难让柳生再说出其他话来。情侣独处的时间，幸村又去洗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可以想象得到。
　　毕竟已经是近二十岁的大人，幸村抱他女友的行为实在不能算是逾矩。不愿多想但心脏部位已经开始尖锐的疼痛，柳生只能从嗓子里挤出自己都难以辨别的声音。

　　“……我知道了，抱歉打扰，我先挂了……”
　　“里乃，是谁的电话？……柳生？”
　　“……”
　　“喂，是比吕吗？”
　　“……嗯。”

　　电话那头的人忽然换成了幸村，柳生除了短暂的肯定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自己是生病了吧，病的一定很重。因为光是隔着话筒听他的呼吸声，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苦涩得让人心酸。

　　沉闷侵袭了所有的时间与空间，他和幸村精市为数不多的短暂通话完全笼罩在难捱的寂寞中。

　　“比吕，有什么事情吗？”
　　“你喜欢她么？”

　　他要是问话，自己应该说什么？
　　嗫嚅着说没有事还是顾左右而言他地寒暄？自己爱他爱到发狂的心情能够传达给他么？还是说直接斩断这次通话？
　　在自己的大脑作出回应以前，诚实得多的潜意识代替并提出反问。幸村明显得沉默了好久，久到柳生几乎以为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任何活物存在，才听到他算是肯定的“嗯”的答复。

　　“那你喜欢我么？”
　　不甘心地再问一遍，想问他我爱你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你又知道不知道？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在乎，只求你能够回到我身边……然而徒劳的自尊心在胸腔蠢蠢欲动，让他一再明白自己处于劣势的可悲。

　　“我等你。”
　　短暂而急促的话，将对方的惊愕在说出以前就全部封锁。

　　“我等你。”
　　再一次的重复，唯恐他听不到一般大声地重复，眼泪随着话语一同沉重地落下来。

　　“我等你五年，幸村精市你听好，我只等你五年……五年以后我会彻底明白你一点也不喜欢我，那一晚让我陪着你也不过是利用我而已。”

　　因为寂寞所以想找一个人陪伴，因为害怕一个人所以选择了当时在他身边的自己……这样想着的柳生，自尊在灵魂深处不断哀鸣。

　　“我只等你五年，到时候各自生活再无相干……但是现在，我会给你时间。”

　　早在抱他的那个夜晚，自尊心就连同爱一起交给了他，被怎么处理都没有关系吧，五年后若不能两全，依然可以将那些收回再慢慢修复……
　　总能有办法的，总能找到出路。

　　“幸村，我……很在乎你。”

　　宣告出口的誓言，是说给那个人听，也是说给自己听。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音，直到他的女孩若宫里乃颇有些疑虑地开口。

　　“那个，精市……你们电话打完了么？”

　　“嗯，快要打完了。”
　　沙沙的电波携着他的声音而来，低柔而且沉静。
　　“我们还是好朋友，比吕……”
　　“嗯……”

　　“啪”，电话挂断了。
　　刚刚还能听到他呼吸声的话筒，只留下冰冷的嘟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