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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言切]A game of chess ...

  •   柳洞寺

      夜晚。月色。清静无人的寺庙。
      对于百物语而言,可说是再合适也不过的时地。
      在席地而坐的诸人之间,只有远坂凛面前的蜡烛还亮着。
      「……据说,在吹灭所有蜡烛之后,人群中就会多出来一个鬼。那个鬼便是『百物语』,它会将所有讲故事的人都吃掉。」
      绘声绘色地说完之后,远坂凛轻轻吹灭了面前的蜡烛。
      广大的佛堂里顿时安静下来。人工的光源皆尽熄灭之后,就只有庭院裡的月光泛进来,一点幽微的光。
      卫宫切嗣感觉到身边的士郎似乎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大概或许是被远坂那种过分故弄玄虚的态度吓到了吧?远坂家的人在这方面的遗传果然是一流的。──对于鬼故事缺少实感、轮到自己的时候也只是乾巴巴地讲了个「打开盒子之后烧麦便不见了」的老掉牙的故事的男人,到了这种意外的安静气氛下,也只有反覆眨着眼,避免这样就睡过去了。
      然而身后却好像响起了若有若无的脚步声。
      ……蜡烛熄灭之后,就会出现名为『百物语』的鬼……
      切嗣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在座诸人。Saber闭目正坐,仍然是一副凛然的姿态。伊利亚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士郎一脸紧张的样子。而对面的凛、樱和Rider穿着色泽相似的浴衣坐在原地,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自己的身后。
      其实只要回头确认一下就好了。但是似乎是被这种异样的气氛所控制住,就连转头的动作也变得僵硬起来。
      属于教会神父的那张阴恻恻的脸,彷彿不怀好意地微笑着、从暗澹的光线之中浮现出来。

      ──最后,用惊叫打破了夜晚的寂静的,反而是被孩子们临时拉进百物语游戏的卫宫家家长。
      坐在对面的Saber摇着手中的团扇,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嘲笑的表情。

      总而言之,令人心累的百物语好歹是结束了。陪在伊利亚身边直到女儿睡着了之后,切嗣才轻手轻脚地爬了起来。
      即使正值盛夏,山中的夜晚也依然显得沁凉。站在走廊上感受了片刻晚风,切嗣下意识地伸手摸出了香烟。
      「打火机、打火机……」
      喃喃自语着地翻找着,不过那小东西似乎不知去了哪裡。切嗣正在埋头翻找,忽然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要火吗?」
      「谢──」
      刚刚说出来了一个音节,后半句话便缩了回去。无他,不过是因为这位好心人并非切嗣料想中的柳洞寺方丈,而是圣堂教会的恶德神父。
      言峰绮礼仍然挂着那种微妙的、游移在善意与恶意之间的微笑:「不要吗?」
      「谢啦。」
      歎了口气,切嗣朝向对方的伸出了手。在目前这种和平的情况下警戒并无必要,日常生活全数为和平和閒散所佔据──如果不是状况未明,恐怕他真要以为这是他的愿望实现所化成的具象世界了。
      可是没有哪一个世界中,死者能够毫无挂碍地复生,又或Servant能够不付代价地长久驻留。如果有,那麽这必然就是──
      在他思绪的间隙里,言峰绮礼并未如他所想一般将打火机递给他,而是整个人凑近来,就这样直接用打火机拢着火帮他点燃。
      切嗣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
      「刚才的表情,真是让人期待。你是否正在烦恼着什麽?」几乎没有给切嗣以任何反应的时间,人高马大的神父就做了个『请』的动作,「我觉得也是时候找人谈一谈了。」

      于是两人就这么坐在了柳洞寺的廊上。远处的虫鸣若断若续,而中夜的月皎如玉盘。这样的光景让切嗣想起在卫宫的大宅里偶尔和士郎度过的那些夏日。那时候他已经开始逐渐习惯浴衣,习惯枕头下面不放手枪,习惯再一次捡起父亲的腔调。这一切让他得到表面上的喘息,又在更深处将伤口撕裂得更大,一种近于饮鸩止渴的举动。他爱这个男孩就像他爱伊利亚一样,但他永远都离开他们而出外奔波,永远在接近一个的同时想起另一个。
      而他的这两个孩子直到他死去了才能够见面。并不那麽愉快的见面。
      那些夏日他曾经带士郎去过祭典吗?又或者烟火大会?死前的记忆如水底倒影一般摇曳不定,也许他计划过,但是身体拖累了他。最后他只是和男孩一起坐在廊上看日本的月亮,讲讲桂花树和兔子之类的老故事,就像曾经在德国的天空下给伊利亚讲过的那些老故事一样。
      爱丽斯菲尔曾经说,如果有一天,我想去你的国家看看。
      但是切嗣却不知道日本是否能称为是『他的国家』。他从未真正在这里成长过,也不知道那些风物诗背后隐藏的意蕴和乡愁。──这一点,恐怕对于言峰绮礼来说也是一样。
      男人在这样的夏日仍然穿着教士的黑袍,在这寺庙裡显得格格不入,唯有端正地坐着的姿势,似乎多少令他融进这月色和暗影交织而成的阴翳之中。切嗣收回视线,閒聊一般地开了口。
      「我以为教士是不会走进寺庙的。」
      「不可崇拜偶像。这是写在教义中的。」
      「……嘛。」实在对信仰这种事没什麽继续探讨的兴趣,切嗣索性单刀直入,「你是怎麽想的?对于眼下的状况。」
      「总不可能是世界真变成了这样。不说那群傻瓜一样的从者们,单独咱们两个在这裡,就已经是魔法程度的存在了。」
      「所以,你觉得这是圣杯的游戏吗?」
      「说不定这里正是圣杯的内部。」绮礼那彷彿已经吸入了所有光泽的眼睛,正执拗地盯着他,「你知道吗?所有的从者都会为圣杯所吸收。他们的灵魂会成为圣杯的养料,而所有怨恨和慾望都会在其中腐败下去。而沾过那『黑泥』的我们,难道不会是同一下场吗……?」
      「如果这里真是圣杯内部的话,那也就不用担心了。」
      「你倒是自信得很。」
      「就算是再完美的魔术也总会有终结的一天。」切嗣并无意向绮礼解释他作为魔术师猎人的时候的那些桉例,也不想提起自己曾经做过的(现在看来仍不够明智的)预防措施;再者说,对方作为代行者之时,恐怕见到的疯狂魔术师只多不少,「如果这只不过是一个圣杯的幻境──那麽就早晚有终结之时。」
      无论是以何种方式。
      最后半句他并未出口。然而神父却点了点头。
      「……我曾经拜谒过你的坟墓。」
      话题转换得太快了。而且,对于复生者谈这种话题,一点也不友好。──当然,如果指望言峰绮礼懂常识不如指望兔子能上树。
      切嗣将抽完的菸按灭在随身的菸灰盒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可不知道神父也会去扫墓。」
      「探望死者并不分宗教,而是为了表示怀念之意。」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切嗣想来想去,怎麽也不可能想起来死后的事情(比如说他曾经真的在坟墓中听到这些令人不快的消息……?)。当然,现在他们二人究竟是以何种形态而存在于此地也很难确定,「我可不知道自己有什麽需要让你怀念。可别告诉我说是因为圣杯战争的最后啊。」
      言峰绮礼扭过头来注视了他一会儿。
      那种过于执拗的注视让切嗣觉得背嵴发凉。他不动声色地略微错后了身体:「怎麽?」
      「我以为你会感到反感。」
      「反感……」
      说实话,切嗣对于拜谒坟墓这件事情并无感触。魔术师杀手并不是什麽多愁善感的角色,他甚至连舞弥的遗体都未及收敛,而是将所有的后事处理留给了别人。自己竟然能够得到安葬这个事实,某种程度上已经是想像之外的幸运了。
      更不要提竟然还有人前来弔唁。
      「喂。」
      切嗣忽然决定问一问。
      「你为什麽要去啊。」
      「当然是报告一下……」绮礼说着,唇角的微笑加深了些,「各种不好的消息了。」
      ……我真是不应该对这个人的脑回路抱有任何的期望。
      切嗣想。
      「你所不愿意听到的事情我都对你讲过。圣杯战争再次启动也好,你的女儿成为新的Master也好,你的儿子决心成为魔术师也好,他们将要走入我的陷阱也好……」说着这些的时候,绮礼那本来毫无表情的眼中也亮起近于愉悦的神色。
      ……大概不会有更糟糕的弔唁者了。
      「这会让你感到愉快?」
      切嗣漫不经心地问着大概会得到肯定结果的问题,儘管他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样波澜不惊。
      「我以为你早已经知道,我只有在别人的痛苦之中才能感受到愉悦。」
      ……确实、大概,是有这麽一回事。
      切嗣短暂地闭上眼睛。为和平所冲澹的一切似乎慢慢地变得重新鲜明起来。他想起很久以前(那是多久了呢?)第一次看到言峰绮礼的资料,而本能感受到的那种警惕。
      就彷彿野兽遇见了天敌一般、连毛皮都要竖起的紧张。
      一无所求的男人却会被歪曲的圣杯所拣选,甚至阴差阳错地追在自己身后……这其中的逻辑只要细想,其实并未复杂到不可推论而出,但卫宫切嗣一向不善于揣度人心(在这点上他和Saber或许都差不多,所以他们才如此相看两厌)。
      「所幸我们都已经是死人了。」他感歎着,「否则我一定要想办法把你杀了。」
      绮礼闻言转过了头。过于执拗的目光让切嗣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
      「现在也可以。」
      「不,把院子搞乱了会很麻烦的。」切嗣摸出了第二根菸。没有士郎管辖的时光因为菸草有点美好。
      「……真的不打吗?」
      恶德神父重复着问题。
      「你是吃不到糖的小孩吗,士郎都不会像你这样──喂!」
      下一刻他刚刚叼起来的烟被人拿走了。绮礼非常自然地自己点燃了它并开始抽起来──这种非同常理的事情反而让切嗣一时失去反应的余量,只能呆愣地看着对方。
      「这裡真是无聊极了。」绮礼说,现在他看起来几乎完全不是切嗣记忆中那个神父了,「我庆幸于早晚有一天这里要崩毁。否则我会无聊致死的。」
      「所以就抢我的烟?」
      「反正你也没有打火机。」
      算了。切嗣决定不再继续计较──总有一个人要维持大人的智商水准。他又摸出一支菸,然后说:「借个火。」
      绮礼叼着烟看他。
      ……麻烦的傢伙。
      切嗣想。可是在这种和平的时光下,就连麻烦的傢伙也变得不那么讨厌了。于是他倾身向前,近到他能够在对方漆黑的瞳仁中看见自己倒影的地步。他的身体都因为这过分靠近了的距离而紧绷着。
      但是他没有退缩。
      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
      「我可是希望这种日子一直过不到头的。」
      他说,并没有撤回身体。
      言峰绮礼看着他。他已经比记忆中显得更加苍老了,可是本质上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那麽,」他最终说,「看来我们已经有了不同的目的。」
      没错,就是这样。
      现在他也已经习惯这种设定了。和平始终不妨有一个敌人,一个造就正义使者的必要的反方。虽然他们都不是什麽正义使者,可是大概只有这种针锋相对的状态才带着某种『回到常规』的意味。因为他们自始至终便是如此:看似如出一辙,实则背道而驰。
      「尽管去做吧。而我会阻止你的。」切嗣宣佈。
      绮礼愉悦地微笑着:「即使在这个和平的世界裡?」
      当然。
      他想,回答却微妙地有所不同:
      「──即使在任何一个世界里。」

      Ende.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言切]A game of ch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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