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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邢夫人智斗贾母 ...

  •   一个时辰后,王太医带着侍从,走出来对贾琏说道:“大老爷此贵恙,乃虚火上炎,需要好生静养几个月,补其阴虚,方才好得。”

      王太医又细细嘱咐这些天饮食要清淡,照方服药,抹药,散开火。

      王太医告了声罪,连茶都没喝上一口,急急切切的带着耳尖发红的侍从在贾琮的陪同下出了贾府。

      贾琮回到贾赦住处后,见贾琏正拿着白色的纱布在贾赦的手上绕来绕去,贾琮狐疑的问道:“哥,你在做什么哦?”

      贾琏将纱布系好,拍了拍手老神在在的说道:“我刚问太医要了帖治感冒得药,现在回去让人煎药给你服下,横竖这里我们什么事了,自有人伺候老爷。”

      太医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实质上差事当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古太医都秉持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原则。贾琏从王太医的谈吐和所开的药方中,便能猜测出王太医为人谨慎,老奸巨猾,心思九曲十八弯。即便削尖了他脑袋,他也不敢随便声张。

      事实上贾琏的猜测一点儿没错。

      马车内,侍从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疑惑的问道:“贾老爷下边肾囊肿胀,后面重创严重,日后溺尿方便甚难。前面明显有被击打痕迹,叔祖您老人家怎的说他虚火导致呢?”

      王太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侍从压低声音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但凡大户人家都好体面,尤其这些王孙贵族之家。难不成你要张口直白揭他家隐私。你家大老爷因房事折腾的太过凶狠,长年浸淫声色,才会遭受此劫难,以后切莫贪色纵欲,须知嗜欲深者生机浅。”

      王太医捻着胡须,脸色严肃说道:“须知祸从口出,我们经常与这些达官显贵打交道,每句话都要在心中过滤个三四遍再说出口。话不能说太满,只能说一半,另一半烂在肚子中。点到即止就可。

      侍从一副受教的恍然大悟的模样,对着王太医点了点脑袋。

      贾琏带着贾琮回到住处,贾琏问屋内小丫头:“你们二奶奶呢?”

      小丫头答道:“回二爷的话,老太太那里传晚饭了,二奶奶前去伺候了。”

      贾琏吩咐小丫头去通知厨房做几个贾琮爱吃的小菜。

      贾琏夹一筷子鲈鱼脍放到贾琮眼中笑道:“在哥哥这里拘束什么,多吃点。”

      贾琮拿眼神瞄贾琏,余光盯着碗里堆积如山的菜,哥哥准备将自个儿当猪养?

      贾琏倒了一杯酒,灌了一口,笑而不语。

      兄弟两人正享受着美食,外面有人回话,二门上的兴儿有事求见二爷。

      兴儿将抓好的药材交给贾琏,附耳说道:“太太已带人去老太太那边了,二奶奶那也通过气了。”

      贾琏玩味拿过杯子倒了一盏,递给兴儿:“悄悄带人去将秋桐送走。”

      兴儿受宠若惊,咂咂嘴,抿了一口,眨巴眼睛,送多远?贾琏遥手一指天边,意思再明显不过,能送多远就送多远。

      兴儿灌完一杯酒,匆匆去办差事,贾琏揉了揉贾琮的脑袋:“今儿个别回去了,和哥哥住一起。”

      贾琮楞了一下,打退堂鼓,刚才和贾琏回到这里的时候,那些丫头看自己的眼神都透着古怪不屑惧怕。

      贾琮心中发慌,生怕留在这里,一会二奶奶回来少不得对自个儿发难,一顿辱骂铁定跑不了。凤姐儿在贾琮的眼中明显就是一个雷霆火炮,一点就炸。

      贾琮这点小心思哪里能蛮的过贾琏,不用脑袋想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贾琏嘴角勾起,递给贾琮一个宽慰的眼神,一切有哥哥在,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贾府的糟心事真心不少,贾琏也不指望短时间就能将可用之人收拾得妥妥帖帖,献上忠诚。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反正现在也回不去,贾琏多的是时间处理这一团错综复杂的邋遢事。

      只待秋桐的事情被传来,敲山震虎的目的就已经答到。那些心怀不轨,奴大欺主的家伙,便会心生忌惮。

      有自个儿的庇护,胆大包天的奴才,再不敢怠慢贾琮。这也是为什么贾琏非得留下贾琮的原因。

      贾琏唤了人去煎药,兄弟两人吃完饭后,在院子内消了会食,贾琮喝完药后,张大嘴巴,讶异的看着贾琏:“装病?”

      贾琏用手戳了戳贾琮的脑门,贾琮缩了缩肩膀,贾琏气定神闲笑道:“笨弟弟,别介,你我本来就是病人,何来装病一说。”

      贾琮说不过贾琏,只得随他,脑门上顶着白毛巾,跟同样覆着白方块的贾琏并排躺在床榻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兄弟两人这厢温情脉脉,贾母那边却是别开生面的热闹非常。

      贾母独端坐在榻上,不悦的盯着下首,拿着袖子遮脸,红着眼眶的邢夫人。贾母一直瞧不起大房,从不将寒门小户出生的邢夫人放在眼里。

      贾母老脸一沉,眉毛往下一搭,半翻眼皮子,阴仄仄的扫过低垂着脑袋请安的邢夫人,喝道:“你这个老背悔的,吊丧着一张老脸杵我这里干嘛?你不要你这张老脸,我还替你臊的慌呢。我眼里见不得脏东西,别把你们小门小户不讲规矩的那套带我这屋来。”

      贾赦打小养在其祖母身前,与贾母一向不亲厚,母子情分浅薄如水。哪里比的上自幼由贾母亲手抚养的贾政讨她欢心。

      贾赦又是个贪色贪杯,好吃懒惰的主,自然不被贾母待见,连带着出身微门的邢夫人同样入不了贾母的眼。

      贾母眉峰一敛,瞥着邢夫人通红的眼眶,潜意识断定是那不争气的大儿子,灌了黄汤,倚酒三分醉在屋内逞起威风,作践了一通这个成日只知一味奉承他,胆小怕事的邢夫人。

      贾母心中冷笑,老大家的没个眼见力跑到自己屋子里丢人现眼。

      王夫人手持帕子掩唇角温和说道:“大太太,这话原本不该我说,可眼下宫内娘娘省亲事情在即,万一有风言风语传到外头,落人口舌,你让娘娘如何在宫内立足。你也合该劝劝大老爷好好保养身子,不能再如此一味纵容下去。”

      王夫人这话很有意味,一针见血的点出邢夫人软弱无能,辖制不住花名外胡天海地的贾赦。又指出贾赦行为不检,乘机道出二房是如何显赫尊贵,地位无人能及,将大房脸面往地上踩。谁让人家二房有本事出了一位金枝玉叶的娘娘。

      贾赦常在屋内和小老婆花天酒地,阖府皆知。王夫人见邢夫人手捂着脸,自然会往争风吃醋那方面想。

      邢夫人垂下眸子,冷冷一笑,放下袖子,骤然抬起头来。

      屋内所有人心头狠狠突地一跳,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原因无外乎,邢夫人半边脸肿胀的跟发酵的馒头一般,看起来可骇吓人。

      贾母眼皮儿一跳,脸色阴沉的能拧出水来,啐了一口:“我这老冤家,是那一世里造下的孽障偏偏生了这么个孽障,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罢了,眼不见,心不烦,我也没本事管道你那屋子的杂七杂八锥心的事情,今儿个这里也不用你服侍了。”

      邢夫人阴笑,老太太何曾操心过我屋内的事,打骂都来不及,何来的关心一说,真是可笑。

      王夫人劝道:“太太,您先别发火,身子要紧。”

      王夫人上前几步,关心的说道:“大太太,您还是快点回去吧,万一老太太被气出个好歹,我们如何担当得。冷眼瞧着到吃饭的点了,等会姑娘们都来了,看在眼里也不好受。。”

      转头对着邢夫人身后的丫鬟媳妇怒道:“为什么你们不小心伏侍太太,这会子闹起来都不管呢。”

      邢夫人换了一只带血的缠着丝帕的手捂着脸,猩红刺目的血迹,让众人退避三舍。

      邢夫人弯着嘴角,心里气苦,脸上并不显,红着眼睛说道:“太太说的固然有理,媳妇也不敢辩,只是您这一次可着实错怪老爷了。”

      贾母搭着眼睑子,不耐烦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邢夫人潸然泪下,缓缓道来:“今儿个媳妇下午歇下的时候,恍恍惚惚之间,来到一个地方。那里树林苍翠蓊郁、百花盛开,媳妇正迷惑不解的时候,忽然见一人走了过来,光环环绕,每走一步,地皆涌现宝莲承接佛足。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三界皆苦,吾当安之。”

      神佛之说,贾家众人深信不疑,即便疑惑邢夫人之话,哪里敢指责邢夫人半句,一脸不可思议,聚精会神听着邢夫人说话。

      邢夫人擦了把泪水,接着说道:“媳妇也不知道他是何人,也不敢妄言。只见那人在天空中随手化了一下,光芒闪过。媳妇便看到一只饥饿的老鹰凶神恶煞的追捕一只可怜的鸽子。那人上前救起鸽子,一边放生,一面从自己身上割下肉来喂那只老鹰。然后那人转身对着媳妇说道:“佛爱众生,不离众生,吾之所以成佛,皆因多结善缘,尔等应好自为之。”

      邢夫人痛心的说道:“媳妇醒来后,将事情给老爷说了一遍。老爷和媳妇恍然大悟,佛主是在责怪我们夫妻两人对家中儿女不闻不问,让我们多做善事。”

      邢夫人声音哽咽:“老爷说,佛主为了一只一面之缘的鸽子,都能做到割肉喂鹰,何况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媳妇悔不当初,自责之下狠狠扇了自个儿几个耳光。”

      贾母挪了挪身体,不大自在问道:“佛祖喂鹰和你自个儿打耳光有什么关系?”

      邢夫人泣不成声说道:“回太太的话,老爷听了媳妇梦中的话后,大彻大悟。一查之下,才知道琮哥儿忽然生了病竟然无人关心,不免想到佛爱众生,急火攻心之下,口吐鲜血,偏偏逞强要挖肉做药引,媳妇不忍心老爷受苦,却阻拦不住。媳妇深感同受,陪老爷一道割下手上的肉去做琮儿和琏儿的药引。”

      王夫人嘴角抽搐了下,用帕子掩着脸上的不信之色。

      贾母气的肝都疼了,险些气的背过去,老大家的不是在指桑骂槐,出言讽刺自己偏袒二儿子,漠视大儿子么?

      你瞧人家一个庶出,做父母的都能为儿子做到如此地步,而自己却容不下嫡长子。

      偏偏邢夫人说的言之灼灼,声泪俱下,好不可怜的。再加上脸上手伤痕很明显可见,自己反而不好责怪邢夫人只言片语。佛祖老人家都发话了,自己难不成有天大的脸面,越过佛祖去。

      贾母皱着眉头,牵强的笑道:“你有这份心便够了,何苦伤了自个儿身体。赦儿也是,自个儿的身体不好好珍惜。”

      贾母这厢正细细询问贾赦、贾琮的病情,以示关心。只见凤姐儿走了进来,跪在贾母面前哭道:“都是孙媳妇的不是,年轻不经事,没有好好照顾好二爷和琮兄弟,才害的老爷和太太糟了罪,着实该打。“

      贾母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凤姐儿,又斜睨眼眶通红的邢夫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炸开了,还得软言软言安抚两人。

      凤姐儿用帕子拭泪:“回老太太的话,二爷听到太太老爷割肉做药引。大惊之下,不顾身体还未痊愈,去看望老爷和太太。不料撞见一个小丫头乘乱在偷东西,二爷大气之下,病又复发,卧床不起。”

      贾母揉了揉额角,五脏六腑都搅到一起,拧的慌,闭了闭眼,怒道:“混账东西,眼皮子浅不成器的阿物,还不快去找人捆了灌了药,找人牙子远远的打发掉,没得丢了我们家的脸面。”

      贾母眼下哪里还有心思辨别凤姐儿话中真假,只想痛骂一场,发泄心中怒火。被这一搅合,没了吃饭的兴致,索性让众人回房各自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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