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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番外2 慕容玄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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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若是清楚地看到了过去与未来,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过去充满了痛苦,如果未来只剩下无奈。
我的母亲,是神殿的祭司,却引诱帝皇,诞下皇子,而后,因羞愧自尽。
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告诉我的,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亵渎神灵的存在,所以,在紫轩这样一个崇尚神权的国家里,我就好像过街老鼠一般可恶的存在。
所以谁都可以用轻视的眼光望着我,辱骂与殴打,对我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存在,哪怕是那个隔壁院子厨房里洗菜的小太监,也可以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抓起我来狠狠地扇着耳光,发泄着那些与我从未谋面的“亲人们”加诸在他身上的怒气。
我从来不怪他,因为我很清楚地知道,他会在不久后的某个午后,因为没有洗干净午膳时菜心里的沙粒,而被杖毙。而我,明知道一句提醒就可以救他,却不打算去做,因为这是注定的命运。
是的,我看得见未来,只要那个人与我接近,我就看得到,他的生老病死,人生际遇。
人,只因为对未来的一无所知才有了要活下去,要一探究竟的希望与勇气。但是,对于一个从开始就知道了结局的人来说,生活,就只剩麻木地往前走,心这种东西,其实根本就无所谓。
同时,我也很清楚地知道我的过去,我的出生。我看到我的母亲对着水镜流泪,一声声地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我很清楚地知道,为了一个女人,一个,在我世界之外的女人,我第一次从水镜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小小的无助,小小的乞求,小小的倔强,小小的不服气的眼睛,小小的想要隐藏的锋芒。
我站在水镜面前,日复一日地望着这个我与母亲痛苦的根源,我觉得我应该是恨她的,却不知为何渐渐地被这个小小的孩子吸引,于是从来没有朋友的我,就好像得到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好友。
然后我按照命运的安排,在某个清晨跌进御花园的小池子里,遇到了我的师傅,离开那个只带给我噩梦的皇宫。
而那个青梅竹马的小朋友,却一直都在,只要一盆清水,她就能一直陪着我,在那些无所依托的命中注定的岁月里,只有她才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想看到她站在我的面前,所以我努力地活着,学习那些对我来说,根本就无所谓的医术,只因为对她有所帮助。
可是,当她来到了我的面前,我的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告诉我,送她走,送她去那个命定与她相爱的人身边,送她走。
后来,我常常在想,如果我那个时候自私一点,反抗命运,那么,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或许涵君会留在药仙谷,成为我的师妹,学习医术,然后成为我的妻子,我们会有一堆孩子,与世无争,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
然而,我没有勇气,没有勇气去反抗命运,所以我眼看她奔向别的男人,离我越来越远。
可是,命运怎么会脱离了轨迹?
束缚了我半生的“命中注定”竟成了这样可笑的存在,所以的一切都被全部改写,只因为爱,只因为那两个人真心相爱。
我也曾想过,穷尽毕生的能力带着涵君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是到底抵不过那两个之间的牵绊。
只好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日渐强大起来,然后,去完成命运赋给我新的使命。
人,正因为对命运的一无所知,才能顺应自己的心任意妄为,然后展开绚丽多彩的人生,而知道命运的人,才会被命运束缚,找不到反抗的勇气。
所以,当战乱结束以后,我决定压抑自己的能力,再不窥探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未来。
当我的世界只剩下这个女人的时候,这个女人竟笑着对我说:“玄圣,你开心吗?”
那个时候,我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当今天下一统,再没有纷争,我已经在预谋着离开,而这个我爱的女人,却在这个时候问开不开心。
我开心吗?
我不知道。
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压在胸口,释怀不了。
“玄圣叔叔!”小小的孩子一下子撞进了我的怀里,然后狠狠地抱着我的腰不放手。
“小竹,不要胡闹。”小竹是涵君和升的女儿,今年不过五岁,眉目与涵君幼时极像。你看,基因这种东西果然是很神奇的,这么说来,涵君现在的容貌不过是假象而已。
所以我每次抱着这个有着一张我贪恋了十几年的容貌的孩子,就觉得自己好像重新活了一遭一样。
“小竹才没有在胡闹,每次玄圣叔叔和妈妈说话,就会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就好像爸爸送给我的小白一样。”
小竹唤涵君和升妈妈爸爸,就好像小竹原来的那个世界一样,而小白,是一只小狗。
我不由得失笑,我怎么会像小狗?
“小竹,你太失礼了!”
“就是像嘛,每次我离开寝宫不带小白出来的时候,它就是现在这样的表情。”
被抛弃的表情……没想到自己,自以为骗得了天下人,却逃不过一个孩子最纯净的眼睛。
我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呆愣许久,然后我看到自己站在玄武门的门口,面前是远行的马车,最后回头望一眼背后的皇宫,然后看到一个少女奔跑着向我跑过来,她有着她母亲当年的容貌,不够美丽,却带着温暖与舒服。
我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手臂,然后那孩子便狠狠地撞进了我的怀里,依旧是那样不知轻重,我的背装上车厢,一阵生疼,心里却温暖得好像可以化出蜜来。因为我看到这孩子的背上,背着远行的包裹。
升一定会杀了我的。
我忽然间惊醒,一个不慎跌坐在地,面前还是御花园的小凉亭,而趴在我身上的孩子依旧只是四五岁的光影。
不不,不能这样。
我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远远地看到升抱着不足岁的儿子一脸傻笑地走过来。
我得逃走,我要逃走!
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命运这种东西,总是遇强则强,我越是想要反抗,它便越是执着着它原本预定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