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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大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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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沉寂良久,众人却还都是一脸茫然若失的神情凝望着那女子消失的方向。窗外,院内,漫天枯叶飘飞。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打破这诡异的静寂。
直至一声洪亮的大笑突兀如平地起惊雷一般地在厅堂内响起。其声沉稳纯厚,有着隐不住的得意和跋扈.顷刻间犹如山崩轰鸣,震得众人胸口微微地闷疼了几秒,全都如梦初醒地看向声音的来处,前堂首位。
众人皆惊,这陈霞衣的内力果然精深!
定睛处,那所笑之人果正是这天下第一庄的庄主----陈霞衣。
只见他端坐于堂上正位的红木盘根雕椅之上,身着精绣的玄色衫子,头戴盈润宝玉。一手抚着自己的美髯须,一手执着青玉茶碗,满身掩不住的骄傲和得意。
这是自我昨日抵达山庄之后第一次如此近得打量这位名满天下的人物,不免得,又多看了几眼。
陈霞衣现已四十有五,近处深看竟也看不出半分岁月浸淫的痕迹。
黑发如碳,满面红光,眼神精锐,如一只蛰伏着的猛兽,在漫不经心中蓄满了爆发力和战斗力。最让人忽略不得的,是他那深藏在一派豪爽和翩翩风度之下的权力欲望,如一个无底无界的黑洞,深沉到让人恐惧。
此人,必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和欲望牺牲掉周边所有可以利用的东西!
心中一滞,我强压下对堂上之人那禁不住的厌恶,半垂着眼帘,拂着衣袖啄饮了一口茶水。
“哈哈哈。。。今日全蒙众位英雄不弃,在鄙人陋居齐聚。鄙人便自作主张地让小女出来与诸位一见,真是让大家见笑了!”
笑罢,便又是一番冠冕堂皇的华丽说辞。
堂上,陈霞衣习惯性地抚着长长的发须,身形矫健,有守有持。倒是有几分江湖前辈,武林高人的气度。可那卖女求荣的嘴脸让我生生看着十分不喜。
他如此频繁地让自己的女儿在成人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又如此辛苦的制造大众舆论把她拱上江湖第一美人的宝座,为的是什么?那些不知道内情的愚人不懂也就罢了,在座这一众手段同样高明的人心中总是亮堂的。
不就是为了往后能用女儿卖个好价钱吗?如瞧着时局不对,可能还能卖上好几水。
这般深沉用心,又有谁人不知?只不过都心照不宣罢了。这等争名利和求权势的事情无非都是一个套路,江湖和庙堂虽隔万山之远,却还是不能免俗的。
“庄主谦逊了。我等此次齐聚贵庄,叨扰多日,已然是心中忐忑。怎知竟还有此荣幸得见江湖传言之久的第一美人,心中更是深感庄主恩德。怎会是见笑呢?”左排第三座有人朗声应答道。
开口之人的身份显是不低,毕竟如果没有半点威望和功力,谁又敢在这武林尖锋人物齐聚的堂前首先打开场面。
“哈哈哈。。。如海兄谬赞!鄙人真是惭愧呀。鄙人就这么个宝贝女儿,以后还要大家多担待,多帮忙才是。”
恶。。。。。。还宝贝女儿呢。江湖里有点情报网的人都知道你那个很宝贝的女儿在庄里都是怎么过日子的。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住的地方还不如山庄里的佣人房,从她小时起你便是见也不见,理都不理。也就近几年才给她请得琴书先生,也都只不过是为了多些筹码,多些资本好做卖人买卖罢了。
怎么会有人如此厚颜,当着这么多明白人的面,睁眼说白话呢。真是让人佩服!
我在心中不无鄙视地暗哼,却依旧面无表情地低着眼帘,自顾喝着茶。
“你不是一直想见莫如海吗?刚才说话那人便是了。”右手边坐着的沐瑜封侧身凑近我耳旁,轻声道。
哦?我兴致勃勃地抬头打量对面第三座的那人,想仔细瞧瞧这个让小沐都心感佩服的人物又是生得何等的风采。
那人身着质朴灰衣,头系白色发带。因为一脸的风尘而显得比实际年龄偏大了些。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脸上的那道伤疤,从前额左侧十分惊险地从眉毛,鼻梁斜斜划过,直达下巴右侧。像是条蜿蜒攀爬在面门上的蜈蚣,硬生生把本还算俊朗的脸分成两部分。每每笑时,那蜈蚣便会一颤颤地抖动,宛如活过来了一般。
他的腰上悬着一把形式奇特的长剑,蜿蜒扭曲如波浪,呈现出一抹石油色泽,黑色中带着七彩魅光。没有剑鞘,霸气毕露。
眼中闪过不解的疑惑,这莫如海与我想象中的样子真是差了五万八千里不止,那剑器更不似他那等光明磊落的人使用的。如他这般武艺极高的人,用此种杀伤力霸道的武器,不是明摆着不给对手留活路么?莫非是江湖传言有误?还是。。。真得是人不可貌像?
收起悄悄探询的目光,心中有所保留。
只道是这几天见多了陈霞衣这类道貌岸然的人,实在是不敢再凭着江湖传言或来人品貌去判断事情。毕竟这个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越是危险的人物就越加的花枝招展,谁又敢说如莫如海这般模样的人就一定是恶人呢?人的额头上是不会写字的。
这时,只听得堂外传来“蹬蹬蹬”奔跑地声音,一个蓝灰色的身影刷得晃进了厅堂。瞧那眉眼,竟是昨夜里刚打过照面的那个表亲管事。
他向厅内众人施了个简单的拱手礼之后,便依附在陈霞衣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听罢,陈霞衣极满意地点了点头,复而大笑着对众人宣布。
“老夫已命人在擂台外摆了几处特殊的观礼台和一些果水,还请诸位移驾。”
此话一出,按照往常惯例,免不了得又是一阵冗长无聊的相互感谢和吹捧。
这一众所谓的江湖颠峰人物就这么一边礼让着一边往外移动,短短百米路竟让他们硬生生地走成了三万五千里长征,遥遥无期~~
古人就是古人,哪来那么多礼貌和规矩!再这么“谦虚”下去,大家伙儿都可以先用过晚饭再出门了。
我了无生趣地打了个哈欠,眼睛极敏感地出了不少泪水。
昨夜那般折腾,今天又起得这么早,很困呀!
“染染困了?”小沐侧头关切地看着我,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的苏绣手绢。
那是一方很精致的丝质绢子,带着小沐身上常有的草药味道,不是特别好闻,却很舒服。绢面上那些如藤花般的优雅图纹是用极细的银子线精心绣上去的,绢子左角还有一枚天下第一绣手凌素香的标志。听闻只要是她过手的绣品,喊价都必在百两以上,想来这张帕子的身价最低也要喊到三百两,那可是十户中等人家一年的用钱呀!
我偷偷地吐了吐舌头,忙把手绢塞入怀中。
用这样贵的东西擦眼泪,真是太奢侈了!如果用脏了我可是连洗都不敢洗的。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沐瑜封望了望那群缓慢移动的“恭维”大军,又看了看爱困的我。
“可以么?”我问。
这大会和往年那些普通的大比试,小比试相比,应该还算有些看头的。小沐这次特地拉着我从宫中出来,不就是想让我多认点江湖里的事儿和人吗?怎么突然又提议我回去睡觉啦?奇怪。
“恩。第一天上场的都是些小喽喽或一些极年轻却无名望的人,他们无非都只会小打小闹几场罢了。没有意外的话,重点人物都只在最后一天出现,这两天可以不用去看。你身体本就不好,在外面不如宫中,这么奔波我怕你受不了。”
他很温柔地笑着,见我不用那帕子,索性就拉起自己衣袖内侧擦了擦我的眼睛。
“恩。”
受不住了,我又很不雅观地打了个大哈欠,一堆透明的泪水粘住长长的睫毛,很不舒服。
“好了,快去休息吧。你再这么下去,都要泪流成江了!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我欺了你呢。”小沐一脸服了我的无奈,再次执起袖子帮我沁干睫毛上的液体,视线马上就明亮了很多。
“呵,给你帕子你又不用。要不,我把袖子割了给你?”
他失笑地看着我红红的兔子眼,也不知道是眼泪给浸的,还是昨天晚上没睡好留下的血丝。
“那可不好,割了袖子你不成断袖了吗?”我打趣道。
闻言,小沐的脸色有些尴尬,显然极不喜欢断袖这个词语,毕竟身受其害嘛。所以也不再说话了。
“今天那只会咬人的狼没来。”不喜欢他不开心,我很平淡地加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你是说。。。昨天那个人?”
沐瑜封的眉皱得厉害,脸上不自觉得流露出很严重的排斥。
忽然,我很想知道那位狼兄到底曾对小沐做过怎样过分的事情,让这个在人前脾气一直都很温和的小沐连他的姓名都不愿意说起,仿佛是一种侮辱似的。
恩。。。莫非是比接吻更严重的事情?
诶。。。应该不会吧?
我忙甩甩头,在心中否定掉这个很可怕的想法。
我家小沐是不会遇到那种事情的,如果他不喜欢,绝对没有人能够勉强他.当下,我竟也不敢再往下深想,赶忙回到刚才正说的那个话题。
“我昨天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给他下了前阵子做着玩儿的东西。那个叫三天三夜的药。”
我很得意地咧嘴。
他略微吃惊地瞪着我,显是吓到了。
“没事,我给他下得轻了些,也就一天半的功夫吧。”我眯着眼儿,抚着下颚盘算道:“顶多也就拉到他下盘虚脱,身体缺水,□□酸痛。恩。。。。按他那等功力,第三天的大会应该赶得急才对。”
沐瑜封的表情已经改为无力,十分纵容地瞅了我半晌:“他会发现的,那人向来有仇必报。到时看你这鬼丫头往哪儿躲。”
“嘿嘿。”我奸笑:“不会的。他绝对发现不了。我把那药的药性发作时间改良了一下,大约要过个半天才会腹痛。那会儿这家伙必是已经用过山庄的晚膳了,他定会以为是山庄里的食物不干净才。。。那个。。。什么的。。。呵呵。。”
“好了!好了!这些东西都不重要啦,重点是他这两天绝对没有力气和精力来烦你的。你看,那群蜗牛叔叔都快出庄门口了。你快去吧!我回去休息了。”
用力推了小沐一把,我忙冲他挥挥手,做乖巧告别状。
他叹了口气,揉揉我的头发,转身随那群人去了。
恩。。。那现下我该做些什么呢?真的要回去睡觉吗?
我一边思考着一边往西苑方向走去。
不行。昨天撞到的那个女人还在屋子里待着呢。昨夜就是因为有陌生人在我才睡不安稳的,总觉得很不安全,就一直半梦半醒着提防。现下回去补眠,只怕也是会和昨夜一样的郁闷。
那就。。。出去逛逛?
我抬头望了望顶上那片清澈悠远的透明蓝天,忽然起了不小的游兴。昨儿个夜里,院子里黑漆漆地,连弯月芽都没有,看什么都是一团墨汁似的黑。瞧今天这大好秋光,不正是个秋游的好天气么?
打定主意,不免心情大好,似乎也没刚才那般困了。当下,便迫不及待地撩了衣袖,一脸灿烂地弯着眼儿开始这独一无二的天下第一庄秋末黄金之旅。。